這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頭,沒有急著去取,而是左右掃視,目光如炬。
縮在樹林里的四人暗自搖頭。
還真不能小瞧天下人。
這中年男子顯然是一個機敏小心之人,有著豐富的武林行走經驗,行事謹慎。
換成一個青年,可能已然不管不顧的把佛珠撿在手中。
這串佛珠的外相是極佳的。
但凡稍微涉獵文玩古董一類,便看得出它的價值不凡。
財帛動人心,武林中人也難免俗。
可這中年男子硬生生克制住了沖動,沒有急著上前,委實難得。
他們這是碰上了一個厲害人物。
卻并沒有沮喪,反而高興。
先前已經有數個青年經過,有的還是獨自一人,他們卻并沒有選擇這些青年。
明明選擇容易的,卻選擇中年男子,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青年有可能根本靠近不了核心處。
那就白忙活一場。
看著那中年男子慢慢悠悠的轉了一圈,目光如電般掃過每一處,包括他腳下的樹林。
可四人隱匿氣息的本事厲害,不僅僅氣息全無,與樹林渾然一體,身體也掩藏在樹木后,恰好避開他的目光。
衣袂飄飛聲響起。
遠處又有兩人飄飄而來。
徐青蘿他們暗自搖頭。
這問天宗名聲不顯,可弟子倒是不少,而且往往在這個時候返回問天宗,有點兒古怪。
正常情況下,返回弟子最多的時間是傍晚。
早晨出去,晚上回來。
而看問天宗的情形,這個時段竟然沒有出去的弟子,都是返回的弟子。
他們好像趕路一般,匆匆而來。
這委實反常。
那中年男子遠遠看到另兩人,低頭彎腰將佛珠撿起,迅速打量一眼然后套到手腕上,裝作整理靴子。
將靴子上的灰塵撣落,直起身來時,那另個青年已經飄飄而至,抱拳行禮:“胡師兄。”
中年男子頷首:“從哪里回來的?”
“云京。”一個青年笑道:“見識了一番云京的繁華,果然不愧是云京!”
“看你們風塵仆仆的,一連趕了幾天的路?”
“也沒多趕,三天就趕回來了,”那青年笑道:“胡師兄沒去云京看看?”
中年男子道:“年輕的時候,曾在那里住了一年,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兒。”
“一年啊…”兩青年露出羨慕神色。
他們正處于羨慕繁華向往繁華的時期,也想住在云京。
宗里雖好,可太過僻遠,什么事都在宗內,早就呆膩了。
這次有機會去云京,看過云京的繁華與熱鬧,他們心弛神往,恨不得一直住在云京。
“你們呀…”中年男子搖頭,繼續往前飄掠,一邊說道:“你們在外面待得久了,就知道最好的還是宗內,人心叵測,誰也不知道當面笑嘻嘻的卻想著害你。”
那青年笑道:“師兄,想要害我們可沒那么容易,在他們想動手之前,我們先動手了。”
這是他們問天宗的看家本事。
“沒意思的。”中年男子搖搖頭,面露寂寥。
兩青年對視一眼,不再多問。
他們飄掠上了山峰,穿過浮云,來到了宗內,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前,朝著最北邊的最高處大殿而去。
徐青蘿四人則輕飄飄跟在后面,無聲無息。
不時有問天宗弟子匆匆往回趕,對于他們四人卻毫無察覺,在這個時候,人多的時候,警惕反而最弱。
誰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敢有人闖進來。
徐青蘿四人緊隨中年男子身后,距離百米左右,看著中年男子戴著佛珠飄飄而行。
徐青蘿四人在經過某一處建筑時,腳步頓一下,接著繼續往前,渾不顧心頭的警兆。
他們不斷的靠近,警兆越來越強烈。
最終他們鉆進了一間二層樓閣中,將窗戶推了一個縫隙看向外面。
他們看向那巍然大殿,還有大殿前空曠的廣場,及廣場中央矗立的那尊神像。
這神像是站在一座三米左右的高臺上。
神像是一位栩栩如生的俊朗中年。
宛如神人,尤其是眉心處有一豎童,更增添了幾分威嚴,宛如在俯視眾生。
他雙眼仿佛是活的,目光似乎在流轉,似乎想看透自己的內心深處,看到自己最幽微的心思。
四人看過之后,心中凜然,近乎想要傾吐自己最深處的秘密,感覺到威嚴而親近,虧得有眉心處的清涼氣息在流轉。
他們沒有傳音入密,只是盯著那神像看。
人群漸漸朝著神像聚集,站成一圈又一圈,最內圈是老者,再往外是中年,再往外則是青年弟子。
他們神情肅穆,雙手結著奇異的手印。
一個須眉皆白的老者飄身而起,落到了神像旁邊,目光如電,掃過廣場上所有人,緩緩道:“人來得差不多了,時辰也差不多了。”
眾人盯著他看。
老者撫銀髯緩緩道:“我問天宗隱遁世間,俯看紅塵中事,笑看風云變幻,可如今時勢已然不同,卻是到了我們問天宗出世之際。”
他聲音平和,徐徐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眾人一怔。
老者撫髯說道:“老夫三日之前,夢中見到了神主,神主有令,問天宗不再遁世不出。”
站在人群后面的青年弟子們頓時大喜。
中年弟子們則若有所思。
最內圈的老者們則神色肅然,皺眉不已。
顯然,他們是不想出世的,不想問天宗改弦易轍。
青年弟子們頓時議論開了。
他們早就覺得,一身本事卻守著枯山,委實是太過暴殄天物,同樣是刻苦修行,別人能夠揚名天下,縱橫世間,而自己卻只能寂寂無聞,去一趟云京都是莫大的享受。
這太不公平。
可宗門規矩就是規矩,沒辦法違逆,只能生受著。
如今終于要改變了,這簡直是萬幸,是大喜。
而中年弟子們卻猶豫遲疑。
宗規是束縛,同時也是保護。
問天宗弟子們是身懷絕學,可這種絕學并非天下無敵,否則,也不會一直隱遁不出了。
他們有不少的武林經歷,知道問天宗的武功并沒有那么強,與幾大宗門頂多是旗鼓相當而已。
如果真要出世,說不定會遭受幾大宗的聯手壓制,即使有問天宗的獨特奇功,能夠避兇趨吉,也未必能擋得住。
至于老者們則是本能的抗拒。
已經苦守規矩百年,現在卻一朝打破,讓他們很不習慣,感覺到極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