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覺得航海的經歷很刺激,很有新奇感。
剛剛上船的幾天的確是這樣,無論是翻涌的浪花,蔚藍的天空,還是那些與船舷并肩翱翔的海鷗,都給人一種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廣闊感覺。
可當航行過半,面對海天一色,只有茫茫波濤的世界,再有好奇心的人也會感到厭煩。
更不用說船上的食物儲備有限,為了盡可能延長資源的使用時間,水手們多半會釣魚上來當做晚飯。
吃一兩頓剛剛撈上來的新鮮的海魚是享受,可吃上一段時間之后,搭配上現在和島貧瘠的調味,那就只能是折磨了。
甚至陸絆已經自己釀造醬油,開發出了生吃的吃法,總比用各種調料糟蹋魚肉要好。
陸絆這時候才覺得,有點地方吃生的東西,不是因為他們野蠻,可能只是因為那地方沒有什么厲害的廚子,優勝劣汰,大家自由選擇,最終才形成了生食的傳統。
反正他的胃也不怕什么寄生蟲,所以就算那些魚的身上還蠕動著暗黃色的小蟲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掉。
比起小麥和面包,米飯的優點在于方便儲存,而且要吃的時候直接加水燒熱煮就行了。
甚至懶的時候丟進魚湯里混著做湯泡飯也很方便。
陸絆坐在甲板上,就這醬油和生魚片,吃了兩大碗米飯。
“天氣不太好,馬上就到無風帶了,似乎有一場暴風雨。”
學者阿翔看著前方陰沉的天空,說道。
“無風帶還會有暴風雨?”
陸絆不禁反問。
他對無風帶的了解不多,而且也不確定這個時代的無風帶和未來的是不是同一種東西,但既然都叫無風帶了,還有暴風雨這種大氣運動是不是有點兒不科學?
呃,異域的很多東西也不怎么科學就是了。
“實際上,無風帶的暴風雨對我們而言是好事,因為只要風向合適,我們就能在無風帶里行進很長一段距離。”
阿翔并沒有露出很緊張的表情,反而有些放松。
“我記得如果遇到暴風雨要收起風帆的吧。”
希雅看了一眼主桅桿上被風吹動的白色的帆。
如果在狂風之中不收起風帆,那船只很快就會因為氣流而傾覆,要么就是桅桿承受不了那么強大的風力而斷裂。
大部分人類感知到的臺風都是經過了漫長的跋涉和陸地削弱的,真正的臺風,只有大海上才能見到。
在海水作用下,這些臺風中心的氣壓極低,會突破人類認知的極限。
比如陸絆前面的那個。
在無風帶里,巨大的云團從前兩天就開始凝聚,此刻構成了深黑色的云層,隔絕了天空。
海面起了波瀾,令船只的航行都變得不再平穩。
往前眺望,能看到那一片純黑的云端,無數閃電明滅,巨大而粗壯的雷光擊落大海,在幽暗的海水中擴散出一道火樹銀花,照亮了晦暗的深海。
陸絆吃完了東西,來到船首,往前看去。
能看到大海之中有一道很明顯的界限。
在界限之外的此處,波濤浪涌,乘風而行。
在界限之內,海水平靜,沒有一點兒浪花,就像一面鏡子。
就連雷電落入界限之中都顯得蒼白無力,那其中就像擁有什么超凡的力量一般,化解了所有的沖突與矛盾,將一切都歸于虛無。
轟隆——
雷聲接踵而至期間,陸絆看到那一道試圖打破界限內寂靜的閃電在進入領域之后就開始變得慢速起來,原本的迅捷不知所蹤,只剩下緩慢的電流在空氣中逐漸構筑成型,最終落入海中,煙花般擴散開,湮滅于無形。
無風帶看來不僅僅只是沒有風那么簡單。
看起來這里完全違背了科學規律,能夠讓一切進入無風帶的事物都陷入停滯與靜止。
“我試試。”
希雅來到陸絆身邊,手中凝聚出一團無形的魔力,一發箭矢隨即朝著無風帶的邊界飛去。
片刻之后,那無形的箭矢進入無風帶,它頑強地向前,但最終還是在進入無風帶之后幾百米的距離上衰減消失了。
“不僅僅只是阻止了風,就連所有的運動都會被逐漸停下,這是污染的結果。”
希雅呢喃道。
如果沒有抵抗污染的能力,那么在進入無風帶之后,最開始是氣流停滯,接著船也沒辦法移動,最后是人類身體機能的衰竭,甚至就連細菌的生長于繁殖都會趨于停滯。
這才是真正停滯的空間。
對希雅和陸絆而言,這些污染應該不成問題。
但對于船上的人來說,就有些麻煩了。
希雅看了水手們一眼,隨即對長政說道。
“船長,我們等到夜晚再進入無風帶吧。”
“夜晚?為什么?”
長政不太理解,那暴風雨眼看著就要蔓延過來了,如果想要靠著風力進入無風帶,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等到晚上,可能就要錯過了。
海上的臺風移動速度很快,轉瞬即逝,現在還是中午,要等到午夜過后,可能這臺風真的要離他們而去了。
可既然是希雅說的,長政也不敢多問。
他也沒真正去過無風帶,都是聽前輩們說的,現在還有點小激動。
“收起帆,把甲板上的東西都拉下去。”
船長長政指揮道。
水手們忙碌起來。
陸絆很清楚,希雅應該是要等到零點之后祈求適合的法術來抵抗無風帶的污染,雖然這件事其實也可以交給豹豹,但讓一位外神的化身來保護人類,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在水手們清空甲板,陸陸續續回到船艙之時,雨開始下起來。
最開始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雨勢漸大,電閃雷鳴,伴隨著浪濤。
這時候如果下錨,船只很有可能會承受不住拉扯而直接斷裂,只能隨波逐流,靠著自身的重量和穩定性與風暴對抗。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船長長政站在舵盤旁邊,他依靠自己的操舵來控制船的方向,令船首迎向浪涌過來的方向,因為如果船身與浪平齊,那很容易加劇顛覆,令船只傾倒。
在沒有風帆動力的現在,只有長政的舵能夠左右這艘船的命運。
風在呼嘯,雷光在云層之中如同長蛇般蜿蜒,水手們坐在自己的船艙里,閉著眼睛,向不知道身在何方的神明祈禱。
在船艙最底下,希雅同樣雙眼緊閉,只是,她正在等待。
午夜零點,船只被暴風雨裹挾,已經來到無風帶和正常海域的邊緣,即將沖進無風帶之中。
船長長政全身淋濕,他看到前方是一片靜謐的世界,在那寂靜之中,有瘋狂和恐怖醞釀。
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整艘船沖進了無風帶之中。
與此同時,船艙之中,希雅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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