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借道
車窗前方照亮的道路看不到盡頭，兩側的建筑物陰陰沉沉，亮著昏黃或者橙紅的燈光，氛圍古怪。
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也沒有車，十分安靜。
只有導航上顯示的“陰陽路”，讓人覺得心里發慌。
“這是哪里，江城有這樣的路？”
何有烏不由得降低了車速，周圍的景色看得更加清楚，那些樓里偶爾亮起的燈光里似乎有人影浮動，但更多的還是黑暗。
交通燈全都顯示黃燈，道路上似乎有些水漬，但他們沒有停下來查看。
兩位警察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前方的時候，陸絆的手機忽然響起了女人的歌聲。
“草！”
何有烏急忙踩下剎車，車還沒停穩就回頭看去。
陸絆正用手機播放著歌曲，看起來并不顯得緊張。
“你搞什么，嚇死人啊！”
何有烏罵了一句。
“我看這個氛圍很不錯，就配一點背景音樂。”
陸絆將手機的歌曲暫停。
“不要那么緊張，有時候人就是自己嚇自己。”
“我們下車看看情況？”
陳丹參看了看后視鏡，霧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下車比較好。”
陸絆出聲制止了準備開門的陳丹參。
“可是繼續往前開，好像也沒辦法出去啊？”
陳丹參不明白。
“我們這是走錯路了還是導航出問題了，我感覺這里不像是江城的街道。”
“是啊。”
何有烏握著方向盤的手滿是汗水，他拿起導航的手機，發現信號已經斷了，網絡也沒有，可導航卻顯示正常使用，只是，無論怎么放大地圖，都只能看到一條路，顯示著“陰陽路”的名字。
周圍一片死寂，就連原本顯得聒噪的蟲鳴都聽不到，夜風吹過窗戶，竟然讓人覺得有些涼意。
何有烏看向旁邊的綠化帶，那些樹造型古怪，歪歪扭扭，就像被什么東西拉扯過一樣。
他忽然覺得身后好像有什么飄過去。
回過頭，何有烏看到陳丹參嚴肅的臉，以及，在陳丹參的身后，那歪脖子樹底下，好像站著一個人。
“有、有人！”
頭皮發麻，何有烏急忙叫道，陳丹參回過頭，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你確定看到人了？”
陳丹參仔細確認窗外，同時問道。
“真的，剛才有一個人站在樹底下，就在那邊。”
何有烏指了指那棵樹。
“噓。”
陸絆忽然將手指放在嘴前，露出了噤聲的動作。
“把車開到路邊。”
他指示道。
何有烏急忙發動車子，慢悠悠開到了路邊。
樹影婆娑，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的夜空漆黑一片，只有建筑物里的燈光照亮道路。
陳丹參這時候發現，那些建筑物里的燈，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幽綠色。
一陣陣陰風透過窗戶吹進來，讓人頓生寒意。
“關上窗。”
陸絆指示道。
何有烏將車窗都關好，才感覺身體暖和了一些。
“這到底是......”
“看前面。”
陸絆指了指側前方。
何有烏看過去。
在看到東西之前，他首先聽到了一陣細密的說話聲。
或者說，誦經的聲音。
那些他聽不懂的語言正在念叨著什么，像是佛前的禱告，又像送葬時候的囈語。
一片樹葉從前面吹過來，貼在了車窗玻璃上。
何有烏定睛一看，卻發現這根本不是什么樹葉，而是紙錢！
粗糙，暗黃，有著銅錢印痕的紙錢！
前面，更多的紙錢飄了過來，一時間，漫天竟然都是這些紙片。
陳丹參感到心里發毛，他死死地盯著前面，就看到，道路的盡頭，一隊人緩緩走來。
他們有的播撒著紙錢，大部分則手里拿著棍子和旗子，木然如同人偶般往前走著，這些人都帶著寬大的斗笠，斗笠垂下了長長的黑布，遮蓋了臉龐，他們身上穿著粗布長衫，像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
在這些人后面，這是一輛又一輛的馬車，拉著馬車的馬兒形容枯槁，被黑布遮住了眼睛，那些馬車造型破落，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雷暴，只有馬車上方掛著的一盞燈，微光閃爍。
只是，那盞燈亮著的是綠燈。
那綠瑩瑩的，和旁邊的寂靜建筑物一樣的燈光。
“陰兵借道，你們不要說話，最好能閉上眼睛。”
陸絆提醒了一句。
“什么鬼......”
何有烏抱怨了一句，這不是什么迷信的說法嗎，這個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但從心還是讓他閉上了眼睛，捂住耳朵。
陳丹參看了陸絆一眼，也閉上了眼睛。
兩名警察只覺得車內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冷，冷得好像到了冬天，冷得讓人牙齒打顫。
盡管捂住了耳朵，靠近道路一側的何有烏還是能聽到馬蹄踩在路面發出的清脆響聲，以及車輪碾過的摩擦聲。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整個人身體緊繃。
忽然，何有烏覺得那些聲音都不見了。
“結束了？”
心里想著，何有烏偷偷睜開眼睛，瞄了外面一樣。
他這時候才看到，那拉著馬車的馬兒，正站在自己的車窗外。
馬兒的旁邊，頭戴斗笠的人佇立著，他遠比一般人要高，何有烏甚至覺得這家伙有兩米以上。
他們就這樣站在道路中間，悄無聲息。
何有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那被黑布蒙住眼睛的馬兒肌肉潰爛，里面似乎還有蛆蟲趴著，那些站著的人手掌發黑，像是死去多時。
而那些馬車上裝著的，密密麻麻，都是一顆顆表情木訥惶恐的人頭！
聲音即將從喉嚨里爆發出來的瞬間，一只手從他后腦伸出來，捂住了何有烏的嘴，令他陡然一驚的同時，聲音也被吞了回去。
那早已腐敗的馬兒似乎聽到了什么，微微低下頭，用那空洞的，閃爍著綠瑩瑩微光的眼睛往身邊搜索著什么，它與何有烏對視了片刻，但好像根本沒看到這輛車。
等待了一會兒，那隊伍又浩浩蕩蕩地開始往前，何有烏精神緊繃到極致，心臟狂跳，生怕那隊伍又停下來，又來找自己。
等到隊伍全部路過，何有烏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陸絆放開了捂住何有烏嘴的手，摸出紙巾仔細擦了擦掌心。
“現在應該可以了，直接往前看，過一陣子就能離開。”
他指了指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