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看看我小孩這只手都成什么樣了來的時候本來還好好的。就是他給弄成這樣的。”
孩子的母親指著陸成,氣勢洶洶地喊著。
一邊喊,還對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罵道:“你們都看什么看,我們家的閑事,用得著你們來管嗎”
講究法則和用道德束縛人的前提是人要臉,樹要皮。如果在講道理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愿意站在道德制高點對別人進行譴責,特別是幫扶弱勢一方。
但此時,聽到中年婦女這么一罵,圍觀的人只是罵罵咧咧了一聲有毛病,然后散開了。
氣氛這會兒略有些僵持起來。
但是那個小孩此刻卻是揚起頭對他媽媽說:“媽媽,來的時候和現在一樣痛。”
小孩子看不懂自己的媽媽和爸爸在做什么,他只說自己感受到的事實。
這句話讓警察以及圍觀著的護士等人的臉色稍稍一緩。
可孩子母親卻直接把小孩拉到了背后去,罵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別亂說話。”
接著再繼續到陸成面前,說:“我告訴你,今天這件事沒完,你把我家小孩搞成了現在這樣子,你就得負責。”
然后看向王敏:“你是不是他領導啊,你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就喊能做主的來,把院長叫來。現在我家小孩的傷,是你們醫院的缺德醫生給搞出來的!我。”
陸成聽到這,微微感慨了一聲,對著兩位警察就說:“警察同志,我這邊真有兩個急診手術要做,她這么一直不講道理,我這邊沒那么多時間在這里拖延著。那邊有個病人隨時可能死亡,反正現在事情的始末你們大概也明白了。接下來的事情,該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吧。”
“我真要去手術室了。”陸成是真沒時間和他們在這里耗著吵架。
“你別走,你不能走!”中年婦女一聽陸成要走,當然不可能放陸成走,走上前來就要拉住陸成。
“快來人啊,這個無良醫生看錯了病還要跑,大家來評評理。”
她對著周圍的人喊,希望別人能夠幫她把陸成攔住。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事情的事實大家也都明白了一些,誰又會真的幫她反而是有兩個病人的家屬故意走到了路中間,擋住了那個中年婦女,被撞到了之后,還大聲罵道:“跑什么跑”
“醫院你家啊,走路不看眼睛的啊”
醫院是公共場所,急診科更是每個就診的患者和家屬都能來的地方。
所以根本沒有必要慣著她。
“殺人了,醫院草菅人命了,沒天理了…”中年婦女眼見著陸成走遠,當時就坐到了地上去。
然后她兒子就跑了上來,抱著他媽媽安慰:“媽媽,不要哭,不要哭,我不疼了,我一點都不疼了。”
這一聲聲,讓周圍的人心都揪了一下。
結果還是中年婦女的老公實在看不過去,跑上來直接把自己的兒子給拉了起來,對著周圍的醫生喊:“醫生,護士,我錯了,是我們的錯,你們先給我兒子治一治手吧。”
然后對自己老婆吼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只知道貪圖小便宜,那能有幾個錢啊”
中年婦女被自己的老公吼得一愣一愣的。
“還賴在地上干嘛趕緊起來啊,你就是這么給你兒子當媽當榜樣的啊”他是真的后悔了,之前以為兒子是真沒事,也覺得醫生就動一下就要交幾百塊錢,賊貴賊貴的。
但現在看到這么懂事的兒子看著自己和老婆在醫院撒潑賴賬,還這么懂事,讓他心疼了,覺得自己就像個傻逼,為了幾百塊錢把兒子都擱在一邊不顧不管了。
中年婦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對孩子父親吼道:“你吼什么吼如果不是你沒本事,掙不到錢,我至于這樣嗎你個沒本事的…”
說著就要抓上來。
他老公直接把她的手一抓,道:“起開,這還到底是不是你親生兒子啊”
中年婦女當場就哭了出來,今天臉沒打算要了,還任何好處沒撈著,可算是虧大了。而且以后她自己在兒子的心目中的形象估計全都毀了。
只是已經沒有了回頭路,這會兒她老公都不站她這邊,她也沒其他辦法可施。
男子直接帶著自己的小孩重新去掛了號,然后急診門診的醫生還是又一次地給陸成打了電話。
雖然前面有一系列的事情在,但病人和孩子是無辜的,醫院不能拒絕病人就診,也沒有剝奪病人就診的權利。
陸成就還是再一次地做了手法復位,并且詳細交待了復位后的注意事項。
這對陸成來講,并不困難,之前孩子母親在復位之后,馬上就走,他連說注意事項都還沒來得及,就又被抓脫位了,這能怪得了陸成么 他是真沒這么多時間。
把復位做完,把病歷寫好后,就直接趕去了手術室。
因為幾個傻逼耽擱了再多的時間,但對其他幾個需要他處理的病人來說,仍然很無辜。
只是這回,陸成是真的有點明白,為何很多前輩都會私下里地講一句話,那就是不管病人和家屬多可憐,都要嚴格地按照醫療流程和規范來走,不能夠越級和亂發善心。
否則的話,吃虧的就是你自己。
人心本來都是熱的,但是被澆灌的冰雪多了之后,也會漸漸變得寒冷。
臨床中多積累,除了專業知識、專業技能之外,還有行事處事的風格和技巧,都是臨床醫生需要學習的。
學習不過關,就可能要繳學費,好在今天陸成留了個心眼,知道提前把病歷本給收了起來,否則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為好。
在陸成離開之前,劉軒還特意找到了陸成說:“陸哥,今天這事兒啊,不好意思啊,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其實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打電話打得太早了,陸成只是會診醫生,劉軒是首診醫生。首診負責制,陸成只負責幫助他把病人治好,后續的交待和催費等事情,應該是首診醫生的責任,除非是病人轉去了骨科病房,那才歸陸成的責任。
陸成說:“沒事,劉醫師,大家都是同事,以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多了去了。”
“也怪我太心急,主要是今天遇到的急診病人太多了,我想趕時間,而且孩子也可憐,所以就提前做了復位。以后肯定不會這樣了。”
“劉醫生,你別介意啊。”
劉軒搖頭,說:“陸醫生你開玩笑了。”
最先開始的是那個清創探查的病人,陸成走進去的時候,胸外科和神外的人已經到場了,
麻醉師看到陸成,趕緊就說;“現在病人的血壓很不穩定,已經在休克血壓之下了,即便進行了輸血,也還是穩定不下來,可能考慮還有活動性的出血。”
“骨科你們要趕緊把血給止住了,否則輸多少袋血都不管事,可能病人說沒就沒了。”
不過陸成并沒有緊張的神色,這樣的病人,可不能全賴在骨科頭上,就道:“麻醉老師,這病人的血壓不穩,可和我們骨科關系不大,要說病人若是骨折的位置在骨盆,那還能找到我們。”
“但是,就一個膝關節附近的外傷,就算是脛動脈或者是腘動脈損傷了,大不了打個止血帶就行了。”
接著大概一看,就說;“這病人的這條腿能不能保住,保住之后還有沒有功能都還得另說,我這邊探查很快的。只要探查到血管有問題就縫起來,沒有血管問題就直接貼一個vac就搞定了。”
陸成說著,轉手就把病人的腘動脈給按壓住,按壓了大概一會兒,再查了查遠端的血管征,發現血管充盈是有問題的,
這樣正好代表陸成的按壓止血位置,極為精確。
神外總住院:“…”
胸外總住院:“…”
麻醉師都無語了,看到這,他就只能再次按下測患者血壓的鍵,同時開始查血氣和電解質。
大量失血的病人可不是大量地輸血就能夠搶救得過來的。
還得需要檢測血氧飽和度和電解質有沒有紊亂,特別是容易高鉀血癥,導致心臟心率失常,然后就心跳驟停,人就沒了。
這種情況可以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查血氣和電解質。
雖說如此,但麻醉醫生本來還是覺得患者是有活動性出血的,雖然他聽到陸成講得容易,把血管吻合了就完事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疾病的治療本質,其實說起來都很簡單。
只是做起來難。
就腘窩位置,里面有腘動脈、脛前動脈、脛后動脈、還有內側的大隱靜脈、腘神經等極為重要的結構…
麻醉師只能訕訕笑道;“好吧,當我什么都沒說。”
“患者當前的血壓還是極度不穩,現在只有75/65mmhg,雖然已經在用了去甲腎,但也升不回來。需要立刻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了。”
不管是神外的高顱壓,還是血氣胸,都是可以導致病人的休克的。
聽到這話,神經外科和胸外科的總住院連消毒的速度都加快了足足三分。
急會診,其實就是各個科室之間的博弈和互相比拼,只要人家能夠證明人家方面沒問題,你就得趕緊處理自己相關科室的問題。
按壓止血之后,血壓波動仍然存在,證明與下肢活動性出血無關或者關系不大,那陸成大可認為下肢不存在活動性出血,或是活動性出血不會影響到患者的生命體征,
那就相當于只是滲血,從基本原理上講,他已經處理完了,只需要處理這個開放性的傷口就行了。而且打個止血帶,保證下肢的出血量局限在一定范圍內,其他科室你自己先處理自己的問題,我們骨科完全可以拖延時間。
陸成按壓了一會兒,也就松開了,再喊麻醉師繼續測了一個血壓,最終的結果與按壓前差不了太多。
陸成就笑了笑,看來這次病人的運氣還挺好,沒有活動性出血,只有滲血。
跟著麻醉醫生的學生立刻說:“老師,病人的血壓快不行了。現在高壓就只有六十了。心率也只有70。”
麻醉醫生江源直接把剛要拿起來的手機就是一扔:
“腎上腺素1mg,靜推!”
“去甲泵入速度跳到40,氧流量調至430.”
“再喊兩袋血!”
看著江源鎮定自若地忙碌身影,陸成內心中變得安定和崇敬。
手術室內,其實很多人都有誤解,以為手術醫師才是鎮魂石。
但其實不然,
與天奪命時,七分麻醉三分手術,雖然有些夸張,但是,麻醉醫師的水平,絕對是在病人的安全方面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主動位置的。
有一個好的麻醉醫師兜底,外科醫生的心里都會變得格外的坦然和放心。
因為麻醉醫師除了要承擔麻醉的職責之外,在手術中,還要承擔病人各種生命體征變化后糾正的職責,要承擔監測手術中病人病情變化的職責。
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直接因為手術引起的病人死亡,幾率幾乎為零。
更多引起人死亡的是并發癥。
包括栓塞引起的心梗、肺梗和腦梗;
腦梗繼發的呼吸功能抑制;
出血引起的休克,循環血量不足引起的腦梗死;
電解質紊亂引起的心率失常;
即便是死亡率將近百分之五十的主動脈夾層,大多的死因也是因為夾層破裂出血繼發的血液灌流不足,然后引發的腦死亡和心肌梗死。
手術醫師并不怕手術多么復雜和困難,就只是怕這些并發癥,
而預防和監測這些并發癥發生的人,就是麻醉師。
這也是基本上很多人都會叫麻醉師為麻醉老師的原因,有一個好的麻醉師保駕護航,是外科醫師手術精進的一個保底,也是新醫生可以有足夠時間來積累自己臨床經驗的一個保底。
江源教授這一輩子都不知道麻醉了多少個病人,參與了多少臺的手術,
和他比在術中搶救病人的能力和果斷,陸成覺得即便自己有外掛幫助,至少得五年從業麻醉的經驗才行,
因此現在,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洗手護士把手術器械準備好,他清創探查以及vac覆蓋后,骨科的手術就可以宣布結束。
在江源冷靜的指揮下,病人的生命體征穩定在了高壓70,低壓40,心率65.
血氧飽和度雖不高,但也有八十八,
長期的低氧飽和度雖然能夠導致不可逆的并發癥,但是在這么危急的時刻,短時間的血氧飽和度下降,卻是至少不會引發腦缺血,有了一個十足的保底。
陸成正在快速地清創同時,開胸探查已經找到了出血點,對一部分完全壞死的肺部組織進行了肺葉切除后,就放置了一條胸腔閉式引流管,與此同時,神經外科的黃友智也完成了頭顱硬膜下血腫的開窗引流。
清創縫合術雖然在手術級別上只是一類手術,但是復雜程度卻是因受傷的情況而異,它的手術時間,并不會比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時間短。
而且因為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都是救命的手術,而且有極為規范的操作流程和經驗可以汲取。
清創縫合的時間還要長于兩者。
看似最為兇險的開顱去骨瓣減壓,反而是第一個完成的,再次通過閱片看到顱腦里的血腫被完全清除之后,
黃友智道:“我這里已經搞完了,只剩下清理血腫了,我剛看這里的血腫情況還好。”
“你可能要從胸部損傷里找原因了。”
開顱手術的兩個過程就是開顱去骨瓣減壓術和血腫清除術,是救命的手術,一般只要減壓完成之后,剩下的血腫清除術就沒有太大的風險了。
除非有并發腦溢血或者蛛網膜下腔的出血,才是極為有生命危險和影響生命體征的事情。
黃友智做完這一步,就長舒了一口氣,后續的血腫清除,就可以不急,然后慢慢來了。
而他在患者術前的ct里并未看到明顯的腦溢血和蛛網膜下腔出血。
如此一來,最沒有排除自己相關科室生命風險的楚麟的壓力驟然變得很大。
他雖然已經打開了胸腔,看到了血氣胸,但是情況暫時依舊不容樂觀,還有部分肺挫傷,部分肺葉完全粉碎,
這時候必須要行部分肺葉的清除手術。
楚麟一言不發,再次通過打開的胸腔看清楚出血情況后,就立刻開始了止血。
手術快點慢點其實都無傷大雅,最重要的還是手術效果。
在此基礎上再追求手術速度,才是正事。
不過,就在楚麟開始評估肺葉和肺段損傷的時候。
楚麟瞥了陸成一眼,立刻道:“臥槽,你都也完了“
陸成是在用手直接在撕扯神經和肌肉,將他們揪出來的,而不是用器械嗎 聽到楚麟的話,黃友智也看向陸成。
面露迷茫之色,這他么的是比我們還后開始手術的清創探查嗎怎么這么快就做完了難道外傷這么巧合,扒開部分死肌肉,下面就躺著血管和神經而且正好都沒有損傷 要知道,清創探查那得把解剖走形都暴露得非常清楚之后,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分離操作。
否則若是存在血管的部分損傷,在鈍性剝離的情況下,那是會導致相應結構斷裂的。
陸成簡直不會做人,不該做個人!
人哪里能有這么快的,能這么玩的。
陸成就笑笑說:“我這邊還有個急診病人要做復位。所以搞得稍微快了點,而且這里的清創也簡單。”
陸成一邊說著把關節囊部分勾攏并未完全封閉之下,把vac敷料蓋上去,再次與皮膚縫合固定,貼膜密封好后。
接上負壓吸引就下了臺,然后對洗手的護士道:“患者直視下x線都沒有骨折,但是韌帶有損傷,到時候給分管的病區說一下回去后記得聯系膝關節支具固定。”
“好的。”陸成如此短時間就完成了清創縫合,簡直就是所有值急診班手術護士和麻醉師的親人,莫說是傳話了,就是請吃飯都干。
畢竟以后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事,還得和陸成搭臺,這樣的速度和熟練度能讓她們多放一天假。
這邊術畢,陸成就下臺走往了別的手術室,離開前當然和楚麟他們都打了招呼。
陸成還有急診手術,所以他們一句廢話都沒有,然后繼續干自己的活兒。
畢竟陸成已經完成了自己科室的手術,就算是把自己的風險給給規避了。而他們現在還得為病人的小心翼翼著,哪里還有多余的心思把陸成給留下來看他們表演海書網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