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東郭先生
不管個人對日本這個國家有著什么樣的看法，日本的醫療水平遠高于華夏，這是不爭的事實。在世界衛生組織對世界各國的醫療體系進行了綜合比較的排名中，日本常年位居前茅，而華夏在其中的排名，與日本相差著六十名甚至于更多！而日本的醫科大學的教育水平，同樣也是位居世界前列的！
方明遠有意建立方家自己的醫療產業，自然是十分重視醫生的培養，國內雖然有很多醫科大學，但是方明遠一來認為國內的醫學教育平均水平有限，二來也是想有能夠控制在自家手中的大學，從而最終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所以也一直在考慮興辦新的醫科大學的問題。如今借著日本這件事，不管怎么著，先撈到硬件設施再說。
小澤直樹四人也在考慮著方明遠的這個條件，興建一座大學，即便是不出地皮錢，要是依照東京大學醫學部的硬件水平來建設，出資金額也是相當驚人的。那些醫療設備可一個個都是吃錢的老虎，算下來比起什么一個月一億美元的條件，是只多不少。倒是什么友好合作學校和派駐講師，這些都不是什么大問題，當然了，要這些大學和新建立的大學結成友好合作學校，這里面要說服人的工作也有很多的。但是現在主動權不在他們的手中，要說方明遠拿不出建設三座國際一流大學硬件設施的資金來，那也是扯淡！而且正如方明遠方才所說的，談錢太俗了，事情要是傳揚開來，這個條件聽起來至少比給錢顯得高雅一些。
“最多也不過是三座大學嗎，我們六家，兩家承擔一座！”伊藤忠光一一擺手道，“總比六個月都電力吃緊，企業不得不限產要好。”既然這錢怎么也得拿，那就拿得痛快些，也至少給方明遠留個好印象，日后也好再合作。他可不認為再往后四十年里，日本就會太平無事，沒有天災。
“伊藤君說的是。”玉山竟未頷首道，“如今全球經濟原本就不景氣，如果說企業再不得不限產甚至于停產，對我國的經濟很不利。”
他們兩人都表態了，巖崎正言也痛快地點了點頭。他們都沒意見，小澤直樹自然也就更沒有意見了。只要能夠避免災難的發生，減少人員的傷亡，捐贈三座一流大學又算什么！
“都同意了？那好，咱們來談談最重要的核心問題。”方明遠道，“如果說，在這一期間，我有了新的線索，避免了貴國的重大人員、財產損失，為了彌補我可能會面對的，來自華夏國內的激烈批評，而遭受的心理和財產上的損失，貴國打算以什么來回報我？”
“方君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供我們參考。”小澤直樹直截了當地問道。
“第一，我要清帝退位之后至今，所有非合法途徑流入日本的，華夏文物！”方明遠一開口，就令小澤直樹四人大吃一驚，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日本和華夏隔海相望，文化與華夏一脈相承，對于來自華夏的文物自然也就是情有獨忠。加上，清朝末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這一段時期，日本帝國主義一直在通過各種手段來蠶食侵略華夏，對于華夏的文物掠奪自然也是不遺余力。而在二戰結束之后，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日本的罪行并沒有得到徹底的清算，他們從華夏掠奪走的那些文物自然也并沒有歸還給華夏。而這些文物，不但數量龐大，而且其中有著大量的精品甚至于堪稱國寶級的文物。對于這些文物，華夏方面也一直在通過民間和官方的渠道在向日方追討，但是日方對此卻是極其地不配合，拒絕將這些文物歸還給華夏。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后的這些年里，通過偷盜、走私等非法途徑，華夏所流失的文物中，也有大量流入日本。
“方君，這個是很難的，很多文物在民間已經多次交易，如今的所有人，依據法律已經是善意持有。”小澤直樹皺著眉頭道。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只知道，那些文物是你們的先輩從華夏國內搶掠走的，是你們通過非法手段收買贓物所得的，除非你們能夠拿出來證明它們是通過合法途徑進入日本的。比如說你們的那個‘漢委奴國王’金印，我們什么時候討要過？”方明遠一揮手道，“而且依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54年在海牙通過《武裝沖突情況下保護文化財產公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70年通過的《關于禁止和防止非法進出口文化財產和非法轉讓其所有權的方法的公約》，1973年聯合國大會第28屆會議通過了《歸還各國被掠奪的藝術品》的決議，國際統一私法協會1995年6月通過《關于被盜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約》……等等一系國際公約，任何因戰爭原因而被掠奪或者丟失的文物，還有因為盜竊和走私而流失的文物，都應當歸還給原擁有國，這一原則已經成為國際社會的普遍共識。日本也加入了這其中的多個公約，難道說，貴國政府打算做一套說一套嗎？”
“方君，這個事情可以說是極其復雜的一件事情，要一一甄別它們的所屬，是一個極大的工程，而且確實是要從那些合法擁有這些文物的國民手中取得它們的所有權，我們也是極其為難…”玉山竟未解釋道。
“玉山君的意思是，比如說貴國奉為國寶的三大神器要是被人盜取，只需要民間倒幾次手，最終持有者能夠證明自己是所謂的善意擁有，那么貴國人就不追討了？”方明遠一臉詫異地道。
“方君，你的這個比喻并不恰當，三神器是我國的國寶，這是全球皆知的，所以不可能出現善意擁有的狀況。”小澤直樹直截了當地道。
“那我倒要問問小澤君，世人皆知華夏的大唐，至今海外仍然有唐人街，唐鴻臚井碑為什么會目前存放在日本皇宮內？”方明遠針鋒相對地反問道。唐鴻臚井碑是唐朝時期的文物，上記載著唐朝皇帝當時派遣使節前往“渤海國”冊封的過程。一九零八年四月，日本海軍大臣齋藤實將唐鴻臚井碑及碑亭(唐碑亭)作為日俄戰爭戰利品交給日本天皇。一九一零年時，日本為收藏日俄戰爭紀念品修建了建安府，井碑和碑亭就一直存放在建安府的前院。
小澤直樹不禁語塞，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玉山竟未三人。這事可不好狡辯的，畢竟此事在日本的歷史上也留有明確的記錄的。
巖崎正言輕咳了一聲道：“方君，這件事情實在是工程量太大，非是一時片刻所能夠做到的。而且，貴國流入我國的文物數量確實很多，但是也有很多是我們兩國間上千年交流往來的結果，哪些文物符合你的要求，是很難查出來的。”
“沒有關系，我有《華夏甲午以后流入日本之文物目錄》，先把這上面的文物都歸還了，其他的再說。哦，還有那個唐鴻臚井碑，那也是我們的。”方明遠一臉無所謂地道，“你們最好的不要拒絕，這就好比你們到銀行貸款，銀行說貸款可以，但是你們總得將之前的欠債給結算了吧？人道主義雖然重要，但是我也不想當東郭先生。”
“咳！”伊藤忠光一有些不悅地道，“方君，你這樣說，是不是有些過了？”東郭先生的故事，對于他們這些華夏通來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如果說不是鳩山君擔任首相組閣，我會說得更過！”方明遠直視著伊藤忠光一的雙眼，毫不客氣地道，“要是漫畫太郎現在還執政，我管你們日本出不出核事故呢！有一句話叫不做死不會死，面積狹小境內地震火山不斷的島國，還興建了那么多的核電站，不是做死是什么？嘿嘿，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伊藤忠光一的臉皮立時就黑了下來，方明遠根本就無視他的臉色，繼續不客氣地道：“東京、京都、大阪、神戶等核心城市周邊地區，哪一個沒有核電站？我倒是想看看，屆時上千萬人口的大遷移，是多么的壯觀。你們視如珍寶的那些東西，一個個都沾染上輻射塵之后，你們要怎么辦！”
“方君，伊藤忠君，這種氣話就不要說了！”小澤直樹連忙安撫兩人道。玉山竟未和巖崎正言暗地里交換了一個眼色，也暗地里和伊藤忠光一打眼色要他平靜下來。在如今這個時候，激怒方明遠，無疑是很不智的。而且，很顯然，對于日本政府前幾年的所做所為，方明遠心里一直都有所不滿的。
小澤直樹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方君，這件事情所涉及的范圍實在是太大了，我們需要進行商榷方才能夠決定。”方明遠所說的《華夏甲午以后流入日本之文物目錄》，他也耳聞過，據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華夏當時的國民政府為了向日本追討自甲午（1894年）以來被劫奪珍稀文物和要求戰爭賠償，于上世紀四十年代由國民政府教育部清理戰時文物損失委員會京滬區辦事處組織編制的，收錄了自甲午以后至1945年抗戰勝利前夕被日本劫奪的華夏甲骨、石器、銅器、、陶瓷、古玉、、書畫、寫經、拓本、古籍等多個大類的華夏珍貴文物一萬五千多件。
一萬五千多件珍貴文物，這是一筆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財富，更是一筆珍貴的文化載體，這些文物，據說有一部分是由日本的各大博物館所收藏，還有很多則是被日本的民間所收藏。想要將這些文物都重新再聚攏起來歸還給華夏，也是一個大工程，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政府出面，想要達成這一目地，也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何況聽方明遠的那口氣，似乎這只是他索要歸還文物的一部分。
“沒有關系，貴國各方可以慢慢商榷，商榷出一個意見確鑿的結果來，我不會催促貴國的。”方明遠一臉無所謂地道。
玉山竟未卻是一扯小澤直樹的衣襟，對方明遠道：“方君，我們會盡快地商榷出一個結果來的，還請方君耐下心來等候幾天。”此話一出，小澤直樹、巖崎正言、伊藤忠光一三人這才恍然驚悚，要是方明遠離開了日本，再想要他冒大風險回日本來，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而且，一旦方明遠離開了日本，他要是徹底地變了主意，那又如何是好？
“那你們需要幾天？”方明遠神色變得越發冷淡地道，“總不能以達不成統一意見，就要求我一直留在日本吧？我只等你們三天，三天后要是沒有同意，我就會離開日本。”
“三天，這時間也未免太短了吧？”小澤直樹皺眉無奈地道。
“那你們什么時候同意了我的條件，我再回來好了。”方明遠掃了小澤直樹一眼道，“還是說，小澤君想要強行把我留在日本軟禁起來？”
巖崎正言和伊藤忠光一兩人的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團，雙方間原本良好的商量氣氛在這時已經蕩然無存，反而有濃濃的對抗情緒在里頭。巖崎正言伸出手來虛攔住兩人道：“小澤君，方君，早餐想必已經好了吧，我們先吃飯，然后大家都再想想，再繼續談這個問題。好不好？”
方明遠冷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再說什么，玉山竟未苦笑道：“方君，你何必這樣大的火氣呢？”
“那是因為我越來越覺得我就是那個東郭先生！”方明遠冷笑道，“而你們日本人就是那只被救下來卻想要吃掉東郭先生的狼！好心好意提醒你們，還要冒著諾大的風險幫助你們，令你們避免萬千國民的傷亡，甚至于數以萬億美元計的財產損失，卻連原本就應當屬于自己的權益都要不回來，某些人恐怕還動著軟禁我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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