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章 底線
小區外。
車上。
李東打開車窗，接連抽了好幾根煙。
眉頭緊緊鎖起，李東不時回頭朝里面看上一眼，心中始終帶著些許疑惑。
來之前，他覺得哪怕老周真的背叛了自己，那肯定是有人給出了相應的代價。
可結果，140萬，周海東就墮落了。
這個結果，出乎李東的預料。
他沒覺得周海東會騙自己，到了這時候，要不干脆不說，既然說了，也就是說，140萬應該是真的。
就在李東心情不是太愉快的時候，不遠處，譚勇匆匆趕來。
見到李東還沒走，譚勇松了口氣，笑呵呵道：“李總，回家嗎？我來開車吧，這大冬天的，路上有些滑…”
他話音未落，李東就皺起眉頭道：“你怎么來了！”
“小陳他們說您自己開車出門了，這都好幾年沒開車了…”
“誰讓你來的！”
李東怒斥道：“合著在你眼里，我都成廢人了，開個車都要出事？”
譚勇有些撓頭，大過年的，你來大姨爹了？
我就這么一說，你發這么大火干嘛。
臉上帶著些許無奈，譚勇只好道：“這不過年么，我剛好去您那拜年，順道的事…”
李東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譚勇見狀笑呵呵地打開車門，笑道：“李總，您坐后面，車我來開就行。
下次用車，您給我電話，實在不行，讓小陳他們開也行。
我可不是懷疑您的技術，可這天寒地凍的，路不好走…”
“行了，廢話這么多，這幾年話越來越多，以前不是沉默寡言的么，跟誰學的這么嘴碎！”
譚勇臉頰都有些僵硬起來。
我不說話的時候，你說我無聊，說我無趣，還要換個話多的聊聊天。
我說話吧，你說我廢話太多，怎么就這么難伺候呢。
有些無奈，譚勇也不接話，等李東讓開了駕駛位，譚勇熟練地上了車。
一上車，譚勇便道：“老周也太不像話了，也不說來送送。
知道您一個人開車來的，怎么也得送您回去才對。
不過還真別說，他開車送您，我還不放心呢。
這家伙現在也不怎么開車了，以前坦克都能開，現在日子好過了，人都懶了，回頭找個機會，把省委大院那邊的掠奪者讓他試試，保準鬧笑話…”
譚勇見氣氛不佳，開了句玩笑。
他和周海東關系很好。
當初他、周海東、曹紅兵、鄭龍四個人，一起進入的遠方。
在來之前，幾人就認識，雖然他和周海東不是一個部隊的，可在部隊里就打過交道。
之后，在遠方共事這么久，他又接過老周的位置，給李東當保鏢兼司機，幾年下來，四人當中，他和周海東關系要更親近一些。
雖然周海東現在是遠方董事了，可譚勇依舊老周老周地喊著，也沒人在意這些。
李東大年初一就來老周這邊拜年，譚勇其實還是有些疑惑的。
畢竟無論論地位還是親近關系，又或者其他，就算要拜年，不說等他們上門，李東就算要去，第一個對象也不是老周，孫總還差不多。
不過譚勇也沒多想，老板就是這脾氣。
腦子一熱，來看看老周也可以理解，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結果就這么一句玩笑話，他剛說完，李東忽然火大道：“開個屁，我怕他開車撞死我！
馬德，別跟我提他！”
譚勇一下子愣住了，連忙轉身道：“李總，您這話可不能這么說。
老周那混蛋不來送您，是他沒眼色，我回頭罵他。
可您說老周他…李總，這事說出來，我這心一下子就崩住了，難受的緊…”
譚勇的確有些難受，李東哪怕罵人，他也不在乎。
可說老周開車撞死他，那真是誅心之語了。
這種話說出來，誰聽到了都得寒心。
哪怕譚勇平時習慣了李東的毒舌，也習慣了迎合李東。
可這時候，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反駁了幾句。
李東冷冷道：“你難受個屁，我說你了嗎？
老譚，我問你，我有沒有對不住老周的地方！”
“李總，您到底怎么了？”
譚勇一臉的急切，這好端端的，大過年的，大家心情都很好，可現在明顯不是這么回事。
跟著李東幾年，譚勇別的沒學會，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李東現在，明顯是火氣大的沒邊，有些壓制不住的趨勢。
要不然，他也不會是這語氣才對。
李東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道：“你不來就算了，我原本沒準備跟你提這些。
不過你既然自己來了，不想過個好年，那我成全你。
去，讓人給我盯著老周！
還有，給我查查他最近一年來的動靜！
我就不信，人會這么快就變了！
當初他跟我的時候，什么誘惑沒經歷過，想要背叛，那時候就行了。
可現在，日子好過了，反而變了，哪怕再過三五年，哪怕等我走了，我都能接受。
現在不行！
這才多久，說變就變嗎？
人心就這么難懂嗎？
我李東做人就失敗到了這個地步？
我他么的不信這個邪！”
李東說著，狠狠砸了一下車座，這次他真的特別惱火。
惱火的同時，李東也充滿疑惑。
人心易變，這個道理他早就懂。
他也沒指望所有人一輩子都能對他忠心耿耿，包括孫濤，李東都沒這么指望過。
隨著地位的不同，經歷的不同，有些事，遲早會出現變化的。
三五年后，周海東在這個位置上經歷的多了，和他李東關系漸行漸遠，李東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
可現在才沒兩年，而且他李東現在如日巔峰，還沒到走下坡路的時候。
在這時候出現這樣的變故，他理解不了。
李東的幾句話，說的譚勇有些發懵。
可他知道，出事了！
要不是出了事，李東不會讓他派人盯著老周，也不會說出之前的誅心之語，更不會說出后面的那些話。
譚勇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道：“李總，老周到底怎么了？”
李東揉了揉太陽穴，過了一會才道：“他收了別人140萬，監察的時候，故意放水。”
“不可能！”
老譚一口咬定，眼神堅定道：“李總，您肯定是誤會了，老周不是這種人。
別說140萬，就是1億4千萬，我都相信他，不會干這種事！
真的，您相信我，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差錯。
我上去問他，他絕不是這種人，您再給他一次機會，我讓他親自來和您解釋。
李總，求求您，給他一次機會，老周…老周絕不會的！”
譚勇一臉的堅定，眼中帶著渴求之色。
他不相信老周會背叛李東，是的，就是背叛。
作為監察部長，收了別人一百多萬，放過了害群之馬，這給遠方造成的損失，絕不是一百多萬的事，千萬甚至上億的損失都是正常的。
而且有一就有二，這次敢收140萬，下次就敢收更多。
這種情況，譚勇不相信老周不清楚。
既然清楚，譚勇覺得，周海東不會干這事，肯定是有人污蔑才對。
聯想到之前安保團隊的行程匯報，譚勇心中暗罵，十有八九是王杰誣告的！
那家伙肯定是不想去京城，想干掉老周自己上位！
周海東是老實人，肯定沒解釋清楚，所以才被李總誤會了才對。
越是想下去，譚勇覺得可能性很大很大。
就在他尋思著，待會怎么幫老周解釋清楚的時候，李東低沉道：“老譚，來之前，我也不信。
所以，我親自來了，沒有去查，我親自來問他！
是他親口告訴我，他收了別人的錢，銷毀了證據，放過了那些人！”
“不會的…”
譚勇一臉呆滯，他以為李東肯定是沒查清楚，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周海東。
可李東告訴他，老周自己承認了！
周海東，真的背叛了！
瞬間的工夫，老譚眼睛紅了，打開車門就要下車沖到樓上去質問那家伙。
結果他還沒下車，李東就呵斥道：“做什么，回來！”
“李總，我…我去問他…”
老譚咬著牙，怒不可及道：“我去問他，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要真是，我弄死他這個王八蛋！
所有人收錢辦事我都可以接受，可他不行！
您不懂，在我們眼里，沒人比這些收黑錢的畜生更讓人惡心，更讓人痛恨！
別人可以收黑錢，可以干這事，我們不行，我們是部隊出來的，我們還有我們的堅守！
哪怕走黑路，我都可以原諒他，我都可以理解他，可貪污受賄…我絕不原諒他！”
譚勇握著拳頭，青筋暴起。
殺人放火他都能接受，然而，有些事，對他們這群人而言，那是絕不能觸碰的底線。
尤其是貪腐和涉毒，這兩樣那是大忌。
他們這群戰友，退伍之后，走什么路的人都有，可絕不會有人動那些念頭。
義務兵不去管他，他們是兵王，是精銳！
當兵的時間，長的幾十年，短的最少也有五年以上。
這么多年下來，他們文化雖然不深，甚至有些人依舊缺乏是非觀念，缺乏法律觀念。
可一些長久以往的堅守，卻是不能動搖的。
此刻的譚勇，心中的怒火和失望，比李東還要重的多。
他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
可李東的話，他不能不信。
李東既然說周海東親自承認了，那就不會是假的。
不管因為什么，不管有什么內情，他譚勇都不能接受周海東收別人的錢，干背叛的事！
見譚勇暴怒，李東倒是清醒了許多，皺眉道：“急什么！
現在別上去了，問了也白問。
去查清楚了，我倒想看看，到底因為什么，他周海東愿意放棄多年的堅守，放棄你們這群戰友和兄弟。
查清楚了，先告訴我，你們自己的賬，回頭你們再算。”
“李總，我…”
譚勇喘著粗氣，好一會才安靜下來，吐息道：“好，我馬上讓人去查。
這混賬東西，最好是有誤會，要不然，我保證，我砸碎他的腦袋！”
“滾犢子！”
李東罵了一句，惱怒道：“你砸碎誰的腦袋？
來，你先把我的砸碎了？
跟了老子幾年，我就帶出你們這群王八蛋的玩意！
他么的，我就沒一點優點值得你們學的？
除了打人，爆粗，你還學會了什么？
你信不信，老子現在一腳踹死你！”
譚勇一臉訕訕，干巴巴道：“我就是太生氣了，不是那意思。
李總，您別當真，我最多打折他一條腿，肯定不會干別的事。”
李東滿臉黑線，瞪了他一眼不說話。
譚勇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好一會，李東才道：“開車，回家。”
“好好好，馬上開車…”
譚勇松了口氣，急忙啟動了車輛。
至于老周的事，李東不說，他也得盡快查清楚了才行。
萬源小區。
李東回來的時候，天色還早。
其他人各忙各的，倒是母親曹芳正在接電話，臉上那笑容擋都擋不住。
見李東回來了，曹芳喜笑顏開，對著電話笑道：“茜茜，東子回來了。
你那邊忙完了就過來，不用給我們帶什么東西，家里什么都不缺。
我讓東子跟你聊吧，京城天氣冷，記得多穿點衣服，別凍著了…”
曹芳那個關切勁，聽的李東都有些發愣，啥時候這兩人關系好成這樣了？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曹芳遞來電話，笑呵呵道：“茜茜這丫頭，還特意給我們打電話，問我們喜歡吃什么，非要給我們帶點好吃的過來。
家里什么都有，大老遠的，這么麻煩干嘛。
東子，讓她不用操心了，我和你爸啥都不缺…”
李東哭笑不得，接過電話好笑道：“我說，你不給我打電話，也不討好我，這還沒進門就討好公公婆婆了，你可別忘了，以后可是我跟你過日子，我都吃醋了！”
一旁的曹芳瞪了他一眼，訓斥道：“好好說話，閨女孝順，你以為都跟你似的！”
李東無奈，連忙舉手投降，接著也不在老媽旁邊接電話了，拿著電話去了陽臺。
曹芳倒是想跟上去聽聽，不過看家里這么多人，想了想還是沒跟過去。
不過臉上始終帶著笑容，顯然心里還是挺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