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4章 走該走的路
浮華散盡，剩下的就是寂寥。
步方端坐在了餐館中。
很安靜，很平靜，酒液在杯子中晃蕩，泛著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
獨孤無雙低垂著腦袋，生機全無。
他雖然是劍神，是修行者。
但是在尋仙星，不成仙者，終為凡，生命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而如今，跟隨步方三百年，他的生命，走到了最后的盡頭。
油盡燈枯，最后的一縷燈芯。
也被他化作了絢爛的劍意，綻放在了虛空中。
獨孤無雙想的很簡單，就算要死了，他也要在這世間，留下最后一縷驚艷。
而他確實做到了。
他的一劍，引起了整個尋仙星的震動。
無數的強者為之驚嘆。
許多武道巔峰者，都是毛骨悚然。
因為從這一劍中，他們感受到了撕裂虛空的無敵和寂寞。
這一劍…不弱于仙人之劍！
然而。
這驚艷的一劍，卻只是個開始。
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是抬起頭，仰望星空。
駭然發現。
星空外，一道道的流星灑落。
一場浩瀚的流星雨，震駭世間。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場流星雨的時候，所有人都錯了。
火光散去。
流露出的居然是一尊尊踏空而行的人影。
仙人！
整個星球沸騰。
所有人跪伏于地。
無數武道強者，渴望到驚吼。
尋仙星，一直都在尋仙。
然而，萬載歲月都不見仙，卻是在今日見到了傳說中的仙人！
一尊尊仙人降臨。
無數人為之激動，他們叩首跪伏，祈求蒼天。
后土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底下的凡人。
這顆星辰，太落后了，靈氣的濃度，甚至比不上洪荒的百分之一。
那個男人…就是躲在這里么？
后土嘆了一口氣。
距離那次大戰，過去已經三百多年了。
那個男人消失也三百多年。
雖然這三百多年，宇宙天地一直都很平靜。
可是，這種平靜之下，存在的暗潮洶涌，卻是更讓人難受。
那一次，所有人都以為天地末日要降臨。
畢竟，至高無上的，堪比洪荒天道的魂神降臨了…
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強大的魂神，卻是被那男人鎮壓，封印。
以一身修為的代價，封印了魂神！
底下，無數的凡人在跪拜。
后土可以感受到一股股涌動而起的精神意念。
那是凡人的信仰。
后土嘆了一口氣。
步方為何躲在這顆星辰？
只因為這顆星辰落后么？
難道他想要安靜的在這個星辰中老死么？
這個星辰上的凡人不斷的求仙。
可是…
他們哪里知道，一尊真正的大佬卻是隱藏在他們只中。
紅塵中為仙。
或許也唯有那個男人做的出來了吧。
后土落下。
她的身軀一變，樸實無華，沒有凡人認出了他。
一道光閃爍。
楊戩穿著一襲便衣出現。
哮天犬跟在他的身邊。
后土跟楊戩點了點頭，兩者同時扭頭，看向了那餐館方向。
在餐館中…他們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正是步方的氣息。
只不過，這道氣息，衰弱無比，微弱萬分。
仿佛隨時要寂滅了似的。
步方…
后土和楊戩嘆了一口氣。
哮天犬低吟了一聲。
三者踏入餐館。
餐館很閑適，有一種讓人心神安定的氣息。
餐館中，種植著凡草，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馨香。
小白黯淡無光的機械眼一轉，落在了踏入餐館中的后土和楊戩身上。
爾后，便是不在關注。
小八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看到了踏入屋內的其他人，微微扭過了腦袋。
小家伙的心情很壓抑。
門外，越來越多的洪荒仙神降臨了。
對于他們而言，三百年不過是彈指之間的時間。
步方的大名，仍舊如雷貫耳。
鎮壓魂神的廚神，這個名頭，讓他們不辭千萬里，也要趕赴這顆星辰。
就為了見識一下步廚神的面目。
后土看到了步方。
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捂起了嘴巴，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步方如今的模樣…
滿頭白發蒼蒼垂落，一席破舊長袍包裹在身上。
臉上，溝壑縱橫，依稀可見當初那張面癱臉。
可是，少了許多的鋒銳，多了諸多的沉淀。
步方怎么會變得如此老態龍鐘？
楊戩面色復雜。
三百載歲月，對于凡人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若不是步方的肉身不凡，可能在兩百年的時候，就已經死亡。
不過，步方雖然化為凡人，可是…他不可能會老成這樣。
只要他稍微修行，以他以前的基礎，成就仙王，獲得長生根本不是問題。
難道是步方自己放棄了修行。
哮天犬看到了步方，飛速的竄了上來，在步方的臉上舔了舔。
狗眼中也是流露出動容之色。
步方揉了揉哮天犬的狗頭，看著哮天犬，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狗爺。
對于狗爺和小幽他們而言，或許，三百年只是彈指。
但是對于步方而言，差不多跨越了一生。
眼界不同，對時間的敏感性也不同。
他若為仙，三百載浮華，不會在意。
但若是凡人，三百載，已經是三生三世了。
“你…”
后土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
然而，步方抬起了枯槁的手，擺了擺。
“不用說…”
“幫我個忙。”
步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了后土。
后土一愣。
步方指了指遠處，低垂著腦袋的獨孤無雙，道：“這個小子跟隨我三百年，若是一百年前，他出劍斬虛空，是有機會成仙的，可惜他放棄了那個機會，繼續跟隨我…現在，我想你幫我把他救活。”
楊戩和后土的目光落在了獨孤無雙的身上。
目光微微一變。
獨孤無雙雖然已經枯槁而死，但是身上所遺留下來的劍意，卻萬分恐怖。
凡人也能達到這么可怕的劍意么？！
能跟隨在步方身邊，果然都不太一般。
后土點了點頭。
以步方的身份，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尋仙星的生命也處于洪荒輪回之中，后土自然能夠救回。
她抬起手，法力流轉。
在虛空中輕點，如輕摘飛葉似的。
獨孤無雙不過是剛剛死。
他的靈魂還未散去。
在后土的法力牽引下，很快便是凝聚了出來。
獨孤無雙雖然是劍神，但是在他們眼中，跟凡人無異。
楊戩抬起手。
屈指一彈。
頓時一道法力流轉，落在了劍神獨孤無雙的身上。
后者蒼老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
很快，就恢復到了年輕氣盛的時期。
仿佛時光倒轉三百年似的。
當然，楊戩的這手段，并不是倒轉時光，只是幫助他恢復了氣血，讓重新綻放生機。
靈魂歸位，加上的氣血轟鳴。
獨孤無雙很快就猛地睜開了眼。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上滿是汗珠。
他死了？
沒死！
他又活了？！
他怎么可能又活了？
生命力走到盡頭，他都看到了輪回長河…
他怎么又活了？
獨孤無雙看著自己的身體，充滿勃勃生機的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
獨孤無雙張開嘴。
他看到了后土和楊戩。
扭頭一看，步方老邁的盤坐在遠處。
難道是…步方救了他？
仙師終于出手了？
“步老板，我們回去吧，重新修行，到時候魂神出世…還需你鎮壓。”
后土看著步方，目光熱切。
救獨孤無雙只是隨手的事。
但是，讓步方重回洪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楊戩沒有說什么。
只是眼眸滿是期待的看著步方。
哮天犬伸出舌頭，舔了舔步方的臉。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虛空中。
鳥爺的身軀籠罩在一團迷霧中，看著步方，嘆了一口氣。
身軀再度隱入虛空，消失不見。
三百年，他見證了步方的蛻變。
那種蛻變，是靈魂最深處的蛻變。
他見證著步方的廚藝，一天天的見長。
他從未想過。
到達了步方這個層次，廚藝還能以這種速度飛升。
步方烹飪的每一道菜中，都蘊含著至真至純的情感。
鳥爺感慨萬分。
當初在上古天神遺跡，他曾跟步方論過菜。
那時候的步方，還堅持的覺得，食材的好壞，決定了美食的好壞。
那時候，一壇夫妻天神酒，是鳥爺拿來反駁步方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
幾百年過去了。
步方居然放棄了自己曾經一直堅持的道路，踏上了有情的廚道。
就如夫妻天神酒一般。
每一道菜中都貫徹情感。
可是…
有情之道，更難走。
幾乎走不到盡頭。
有的情…可能得用生死來見證。
三百年。
鳥爺隱匿虛空三百年，一直守護著步方。
步方游歷星辰，感悟有情道。
從最開始對村莊的情，再到后來游歷大陸所見識到的情。
他行走紅塵，見慣了諸多的情感。
他以一位旁觀者的姿態，將這顆星球上的所有情感，都包含在了一起。
如今的步方，撇去了浮華和糟粕，剩下的…唯有精華。
可惜…
有情道，終究沒有那么簡單。
步方搖了搖頭，端起了杯子，一口喝盡了酒。
他扭頭看向了獨孤無雙。
“你如今已經成仙了，是要留下，還是…離開？成仙路已經為你敞開了。”
步方道。
他的眼眸很平淡。
那種平淡，讓后土和楊戩萬分心悸。
獨孤無雙現在還有些懵，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他已經成仙了？
心神一動。
體內洶涌的法力讓他面色猛地一陣漲紅。
他跟隨步方三百年，所悟的劍意早已經可以斬碎虛空。
他雖然沒有步方悟的那么深刻，但是在過程中，步方偶爾也會為他解惑。
他的劍，并不是無情劍，乃是融合了自身情感的有情劍。
“仙師…無雙誓死追隨仙師！”
獨孤無雙跪伏在地上，情緒有些激動的盯著步方。
步方點了點頭。
沒有說什么。
他讓后土和楊戩離開。
“你們走吧，該回歸我就會回歸，若是回歸不了…一切也只能順應規則。”
“山河社稷圖只能鎮壓魂神千年，我若是回歸不了，強行回歸，魂神破封之日…我也擋不住，沒有任何的意義。”
步方道。
“欠的已經還清了，如今…我要做的是，走該走的路。”
步方的話，讓楊戩，后土等人不由得皺眉。
他們猜不透步方心中在想什么。
可是步方的倔強，卻讓他們無可奈何。
他們離開了餐館。
而其他的仙神卻是不斷的踏入了其中，拜訪步方。
實在是被惹的煩了。
步方讓沉寂的小白出手…
扒了幾位仙神后，終于讓這些獵奇心理很強的小仙小神們安靜了下來。
獨孤無雙驚駭無比。
原來…木訥的鐵疙瘩小白，居然這么強！
仙人們在餐館外住下了。
歲月流轉。
一念之間，又是兩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