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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節 矯正(2)

夢想島中文    我要做門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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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有內外之分,親疏之別…”

  “何以內?何以外?內中國、諸夏、王周!而遠夷狄、無道、不義不仁!”

  “何以親?何以疏?親中國,親諸夏,親周,親父母君王,而疏遠夷狄、不義不仁之事!”

  “故春秋不與夷狄之執中國,不言祭伯之奔…”

  “故《春秋》言戰,有克、入、伐、取、敗、圍、戰、侵、滅、潰、平、襲、殲、墮、獲之分…”

  一重簾內,一位頭戴博冠的大儒,緩緩而談。

  簾外弟子,皆頓首而聽。

  更有數十上百名太學生與其他大儒子弟,在門外靜坐,聽著這位鴻儒講義。

  因為,這位講義者,不是別人,正是目下公羊學派內部最強力的山頭之一——治學派的精神領袖贏公。

  近年來,隨著贏公本人年事漸高,已經很少舉行這種公開的對外講義了。

  故而,此番開講,吸引了大批大批的青年才俊。

  而其所講,確實引人發省,甚至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幾如夫子在世一般,常常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

  讓很多人都頓感受益匪淺。

  講義結束,簾內的贏公在兩個子侄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眾弟子立刻恭身拜道:“恭送老師…”

  門外聽講的諸生,也都長身作揖:“謝明公之授…”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輕身走到贏公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贏公聽著,頓了頓身子,滿臉的驚訝。

  贏公回頭,對正在離去的弟子們說道:“眭弘、楊喜、陳番、李序、葛先…爾等五人留下…”

  “諾!”立刻有五個年輕人停下腳步,留在原地。

  只是,他們眼中,都略有些疑惑。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有些人內心還是挺忐忑的。

  “難道,吾昨日與人比劍的事情,被人告發了?”眭弘更是滿心疑慮,忐忑不安。

  作為公羊學派的少壯派里的后起之秀,眭弘本人的性格,素來很奔放。

  這和他的出生有關。

  他本不過是魯國蕃縣的一個以斗雞走狗為樂,酷愛模仿游俠的不良中二少年。

  直到遇到了贏公,才終于被領上正路,開始讀書學藝,與過去的自己劃清了界限。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眭弘雖然不再中二,但做事做人,依然帶著濃厚的市井風氣。

  動不動就喜歡和他人決斗。

  連學術糾紛也愛用拳頭來分對錯。

  好在,在公羊學派內部,像眭弘這樣情況的人很多。

  關鍵時刻用拳頭說服對手,也算是公羊學派的一個標志。

  但老師,卻一直不是很喜歡這種方法。

  每次被他發現,都免不了一頓訓斥。

  在旁人面前,眭弘可以很飄逸,但在恩師座前,他卻老實的猶如最溫順的小貓咪。

  贏公卻也是滿臉疑惑的看著這五個年輕門徒。

  雖然,他們都是很不錯的年輕人。

  年紀最大的葛先也不過三十歲而已。

  最小的小弟子眭弘甚至不過二十有二而已。

  在自己門下諸弟子中,雖然屬于‘才俊青年’,但講道理,無論名氣也好,地位也罷,都還只是一個小蝦米,哪怕是在自己門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才華。

  就連自己,也只是知道,這幾個弟子比較聰明。

  那張子重是如何從自己數十名弟子里,精確的找到這五個人,首先回復了他們的手稿?

  這是無意的巧合,還是別有心意?

  贏公不得而知。

  但對方既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贏公知道,自己應該尊重。

  畢竟,人家馬上就要成為‘小師弟’了。

  雖然他本人在這個事情上持保留意見。

  但,大師兄褚大和先師長子董越,都是全力支持和游說其他人。

  加之,這個年輕人,確實還不錯,董師若在世,恐怕也會見獵心喜,甚至收為衣缽弟子。

  這樣想著,贏公就對這五人道:“吾剛剛得到太學的消息,侍中張子重,已經將爾等五人的書稿送了回來,皆有批復和點評,爾等自去太學領吧…”

  眭弘等人聞言,先是一楞,隨即就狂喜不已,要不是恩師當面,他們都忍不住想要跳起來揮拳了。

  在公羊學派內部,現在張越的評價,頗有些兩極分化。

  在老一輩和資歷比較深的年長者們看來,這個年輕人,雖然和董師的路子還算合拍。

  沒有必要,玩的這么大,拿著已故的先師的名頭給他保駕護航。

  而且…

  一下子蹦出個小師弟、小師叔,很多人面子有些掛不住。

  保守派和災異派的一些老人,更是對此,持有嚴重的不同意見。

  夏侯始昌說的最為露骨——彼為天子近臣,國家重臣,吾等貿然親之,以董子弟子納之,恐為天下笑!況,此子行事兇厲,恐難長久,不如…靜觀其變。

  但在年輕人中,特別是二十多歲左右的少壯派中,張越幾乎就是他們的代表、象征、偶像和圖騰了。

  在這個年紀的公羊學派學子之中,張越的腦殘粉,一抓一大把。

  贏公門下的激進派和理想主義分子們也就算了。

  甚至就連靠講災異聞名的夏侯始昌門下,也有大批年輕人,被張越圈粉了。

  沒辦法,年輕人嘛,崇拜偶像,推崇英雄,本就是正常。

  此刻,聽說自己的書稿,被偶像批閱了。

  眭弘等人激動的臉色潮紅,紛紛對著贏公拜道:“諾!弟子領命…”

  等出了石室,眾人就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仰天長嘯起來。

  眭弘本人更是高興的,差點沒忍住在地上打滾。

  其他人見了,都是怪異,問道:“君等有何喜事?竟如此高興?”

  眭弘年輕,藏不住心事,當即就答道:“侍中公回我書稿了!哈哈哈哈…”

  周圍人一聽,紛紛羨慕嫉妒恨的看向眭弘。

  哪怕是那些其實對張越不是很友好的人,也都是一副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的表情。

  沒辦法,不喜歡和不贊同對方是一回事,親近和靠近對方又是另一回事。

  誰叫對方,現在不僅僅是炙手可熱的政壇明星,就連學術界的地位,也在冉冉升起呢?

  眭弘等人,卻是急急忙忙,馬不停蹄的直奔太學。

  作為贏公弟子,他們雖然不是太學生,但進出太學,還是相當輕松的。

  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攔,他們就來到了董越面前。

  “晚輩等見過先生…”規規矩矩的在董越跟前,大禮一拜,眭弘上前問道:“聽老師說,侍中公,將晚輩等人書稿,都已經批復了?”

  董越看著這幾個迫不及待的年輕人,笑著點點頭。

  贏公的入室弟子,他當然基本都認得。

  對這幾個年輕人呢,他也一直頗有好感,甚至打算將他們納入太學明年招生的考察范圍,而且是郡國推舉的范圍。

  所以,他也不需要一一甄別他們的身份,就命人取來剛剛得到的書稿,然后封入一個個匣子里,送到五人手里,囑托道:“爾等回去后,仔細看看,若有不太懂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我…”

  作為董仲舒之中,董越在公羊學派內部的地位還是蠻高的。

  特別是欒大、贏公等師兄們,一直很給他面子,經常送弟子門徒到他門下聽講,給他刷聲望。

  所以,他也有資格插手和指導各位師兄的門徒。

  “多謝先生!”眭弘等人捧著匣子,笑得都要合不攏嘴了,便恭身作揖,然后各自退下。

  捧著手里的書匣子,就像捧著一個絕世美人一般,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然后直奔回家。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偶像對于自己的指點和意見。

  董越卻是看著他們的模樣,臉上滿是笑容。

  每次看到這些年輕人,他都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雖然莽撞、天真、無邪,但,沒有虛偽做作和被名利腐蝕。

  有著一顆赤子之心。

  而這,正是現在的他所沒有的。

  眭弘等人,卻是激動的帶著書匣子,一路狂奔,回到家里。

  眭弘在長安的家宅,位于長安城外的一個莊園。

  這個莊園是太常卿禮官大夫袁德臣的一個好朋友的莊子。

  而恰好眭弘的父親和袁德臣是好朋友。

  所以,在眭弘來長安后,就特地將這個莊子清理了一下,作為眭弘在長安的落腳之地。

  還送了許多黃金、錢財,給眭弘日常用度。

  一回莊子,眭弘馬上就跑進書房,然后吩咐下人,道:“吾要焚香沐浴,恭讀侍中指教,爾等非有要事,勿要擾我!”

  “諾!”下人們一聽,立刻應命。

  眭弘于是沐浴一番,換上新衣,穿上木屐,這才重新回到書房。

  將書匣子認認真真的擺到案幾上,激動無比的將之拆開,露出裝在其中的書稿。

  這次,他送去給偶像斧正的是他一直在讀和學習的《公羊春秋》《尚書》以及一部《陰陽災異解》。

  這幾部書,他讀了數年,也揣摩了數年,在恩師指點下,更研讀了數年。

  只是畢竟年輕,很多地方都是一知半解。

  而恩師又歲數大了,沒有那么多精力。

  所以,眭弘知道,這次恐怕是一個天大的機會,能得到一個同僚的,但在學術造詣上遠超于他的人的指教和指導。

  這種機會,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

  說不定,一輩子就這么一次機會!

  想當年,左傳的貫高,捧著書稿,在賈誼賈長沙的門前跪了三天三夜,終于得到賈長沙三天指點。

  從此,貫高就以賈長沙衣缽弟子自居。

  不然,天下誰知道貫高是誰啊?

  而,現在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一些的侍中,在學術界的地位,已經是公認的賈長沙第二。

  甚至有人以為,此子恐怕將成為超越賈長沙的存在。

  能超越賈長沙的人,在未來是一定可以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一個‘子’字的。

  所以,眭弘知道,自己再怎么鄭重其事,都是必要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眭弘用顫抖的雙手,將匣子里的書稿取出來。

  然后鄭重的打開,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已經幸福的想要昏厥過去。

  因為,書簡之上,赫然已是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

  眭弘輕易的就能分辨出來,那些文字是他曾經的注解,而那些又是那位偶像的字跡。

  因為,他的注釋和抄寫,用的是小纂,而對方用的是一筆剛勁有力,又清晰可見的隸書。

  “侍中官喜隸書?”眭弘在心里疑惑著,有些不解:“難道,隸書才是未來?”

  如今的漢家學術界,流行著一股歪風。

  無論是今文還是古文,大都信奉著‘越古老越好’的信條。

  能寫小纂,絕不用隸書,平時私底下說話,能用齊魯雅語,絕不講長安官話。

  一個賽一個的追求古老。

  在整個圈子都被這股風潮侵襲的時候,已經很少有人,肯用隸書行文了。

  沒辦法,你若用隸書,基本相當于‘自絕于人民’,是low逼。

  現在見到偶像用隸書,眭弘卻開始動搖了起來。

  尤其是,當他看到簡書上的文字,剛勁有力,龍飛鳳舞,自己的小纂文字與之相比,就差不多是丑小鴨遇到了白天鵝一樣,簡直丑爆了!

  這種帶有藝術性質的文字書寫方式,一下子就抓住了眭弘的視線。

  讓他生出:“這才是隸書的正確寫作方式!”的想法。

  事實上,書法的進步,也確實是推廣文字的最好方法。

  當初李斯就是因為能寫一手漂亮的小纂,才讓小纂這種字體,迅速被人接受和使用。

  而現在,出現在眭弘眼前的這種隸書字體筆法,乃是張越在后世臨摹過無數書法大家的作品后鍛煉出來的。

  雖然因為在竹簡上書寫,頗有些難受,所以沒有發揮出最佳實力。

  但也足夠震撼人心了。

  畢竟,那可是隸書在后世數百年的發展演變的結晶。

  是無數代書法家的心血!

  所以,簡簡單單的,一下子就俘獲了眭弘,讓他下意識的在日后開始臨摹和模仿這些簡文上的文字。

  而隸書和小纂兩種文字,同時存在于這些簡書上,也讓眭弘可以一覽無遺的知道,那些是他的手筆,那些是偶像的批復。

  于是,他捧著書簡,認真的看了起來。

  只看了第一行文字,他就已經大驚失色,甚至難以自抑的屏住了呼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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