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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節 漢家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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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徐徐降臨,張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建章宮中。*雜■志■蟲*

  左二里發生的事情,現在,整個建章宮都已經聽到風聲了。

  傷寒!?

  無數年的詛咒與夢魘,都已經被制服!

  還有什么是這個侍中干不掉的?

  “真是蚩尤下凡啊…”無數的宮女宦官,都用著敬畏和崇拜的眼神,對張越行著注目禮。

  在他們眼中,張越的張蚩尤之名,徹底坐實了!

  因為在漢季,兵主蚩尤不僅僅是戰神,還是肩負著相當于后世門神的角色。

  保護家宅安寧和庇佑家人健康,同樣是這位兵主的神職。

  在邊塞地區,蚩尤同志甚至還需要負責照看牲畜,并保護草場。

  蚩尤神也由之成為了漢季民間信仰最廣泛,名聲最大的神明之一。

  而在人們眼中,連傷寒疫病都能征服的張越,不是蚩尤的干兒子是什么?

  現在,在宮里面,已經有傳說,蘇文蘇御府就是因為得罪了這位張蚩尤,而遭神明震怒,在雍縣五帝廟被降下天罰而死的。

  張越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情況。

  “恐怕這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啊…”張越心里暗想著。

  他很清楚,甚至在他主動請纓要承擔長安的防疫工作時,就已經能預料到這個局面了。

  畢竟,機關不是白混的!

  可惜…

  若早二十年,張越遇上這個情況,恐怕很可能要飲恨當場!

  那個時候的天子,根本就不可能容下他。

  但現在嘛…

  張越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現在的天子,已經六十有三,早已經步入晚年。

  雖然他的政治智慧與政治經驗,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老練。

  但同樣的,對于死亡的恐懼與身后名的正視,超過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疇。

  若他穿越前只是一個普通人,可能還會對君王將相,有著高估,總覺得這些人個個都是諸葛亮,人人都是司馬懿。

  老狐貍,算無遺策。

  張越卻早已經明白,級別再高的領導,本質上也是人。

  他們與普羅大眾一樣,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都需要吃喝拉撒,也都有七情六欲。

  也存在著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

  穿越后的這些日子,讓張越的這種認知,更進一步得到了加深。

  旁的不說,就拿已經死掉的公孫賀父子來說吧。

  一個丞相,一個太仆,智商加起來,足足有好幾百。

  他們曾經縱橫政壇,屹立不倒,讓無數對手望而生畏。

  但是…一離開他們熟悉的環境,瞬間變成低能兒。

  公孫敬聲甚至能蠢到玩巫蠱這種一旦發現就要死全家的危險事務!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而當今天子,也是一樣…

  他固然有英明神武的時候。

  但,在很多時候,他就是一個尋常的老頭子。

  想法和思維,與后世那些退休后拿著退休工資,呆在家里,能被電視上的廣告給忽悠的拿出退休金的老人差不多。

  尤其是,當關鍵字為保健、長生的時候。

  智商直接降為負數。

  所以,古人說:肉食者鄙,不是沒有道理的。

  張越在心里想了想,很快就給自己組織好了語言,打好了腹稿。

  他心中清楚,服侍這位陛下,最重要的就是姿態。

  要端正態度,要認清自己。

  尤其是,不能認為他會相信自己。

  曾經有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和這位陛下關系很好,就自以為是,然后gg的家伙。

  反正老人嘛,都是要哄的。

  無論是老皇帝還是老領導,概莫如是。

  很快,玉堂的壁門,就出現在了眼前。

  此時,宮中已經點起了無數燈火。

  尤其是玉堂殿內外,篝火明亮,幾如白晝。

  張越與上官桀拾階而上,走上玉堂。

  “文令君,陛下何在?”張越來到玉堂前,問著今日值班的宦官。

  這個宦官是剛剛從甘泉宮那邊調回長安,接替過去的蘇文位置的文荀。

  上次張越去甘泉宮時,曾和他打過照面。

  文荀一見張越和上官桀,馬上就笑了起來,道:“二位侍中,陛下早有吩咐,讓二位回宮后,即刻去入覲…”

  他微微作了一揖,道:“請二位侍中隨奴婢來…”

  便領著張越和上官桀,穿過玉堂正殿的宮闕,來到了后殿的一處閣樓前。

  他輕輕推開閣樓的門,隔著簾子,恭身稟報:“陛下,侍中張子重及侍中上官少叔覲見…”

  過了一會,從閣樓之中傳來天子的聲音:“傳…”

  “諾!”文荀低頭一拜,便掀開簾子,對張越和上官桀道:“二位請入內,陛下就在里面…”

  張越與上官桀連忙提起綬帶,跨入閣樓之中。

  一進門,張越立刻就發現,這其中別有洞天。

  閣樓內,數十盞連枝燈的燈光,將這個不過百平方的房間,照的猶如白晝。

  地板是用的最好的大理石鋪成,數不清的異域奇珍,陳列在房中。

  身毒的火浣布、大宛的白銀器、烏孫的黃金馬鞍、繳獲自匈奴的黃金王冠,還有來自一些更遙遠地區的奇珍。

  譬如,整整一箱子,已經被打開,散發著黃橙橙光芒的金幣。

  天子則站在這個箱子前,手里抓著一把金幣。

  他回過頭,看了看張越與上官桀,笑著道:“兩位愛卿來的正好…”

  他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那一把金幣,嘴角露出了絲絲笑意,對著張越介紹:“這是大夏的金幣,當年,貳師將軍伐大宛,從大宛繳獲回來的…”

  張越聽著,不明所以。

  上官桀聞言,卻立刻拜道:“陛下大志,臣必誓死踐之…”

  天子聽著,卻是搖搖頭,道:“遠服大夏,朕恐怕有生之年,難以目睹嘍…”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內心也是泛起了絲絲的苦澀。

  自博望侯張騫,鑿開西域,為諸夏民族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張騫帶回來的異域情報和信息,對于漢人來說,幾乎不啻相當于是后世西方的大航海時代的麥哲倫發現新大陸!

  因為,在那以前,漢人普遍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

  一是漢,一是匈奴。

  在漢家大臣眼中,中國的北方是匈奴,匈奴的北方還是匈奴。

  哪怕在當時,曾有無數證據顯示,似乎在遠方的世界,還存在著其他王國。

  譬如,太宗時,因為月氏西遷,造成了整個中亞地區重新洗牌,一批大夏王國(巴克特里亞)的難民,逃入漢境,獲得了太宗皇帝的庇護。

  漢分隴西郡枹罕縣一部為大夏縣,安置了這批異域遠方的難民。

  但在傳統認知中,大多數人依舊是認定了這個世界只有漢與匈奴的存在。

  而張騫的地理大發現,徹底推翻了舊有的觀念與認識。

  并從未徹底改變了漢家的戰略與國策。

  張騫歸國后不久,漢室朝堂就制定了河西攻略,并立刻付諸實際,從匈奴人口中奪取了河西走廊,并從此開始了對西域的經營。

  此后,漢匈的角力,進入了全新時代。

  東北亞地區真正進入了怪物房的階段。

  很少有人知道,漢家天子,不止惦記著西域。

  他的眼睛,還在掛記著西域之西,那遙遠的富庶之地。

  大夏…

  也不能怪他惦記。

  誰叫當初,張騫回來后報告他,將大夏王國,形容的無比美妙。

  更重要的是——富裕、但是軍力孱弱,人民溫順。

  不然,漢室就不會特地給那個遠方的異域王國,安上一個大夏的名頭了。

  給數萬里之外的王國,取名大夏本身就說明了漢家朝堂和天子,對于當地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與關注。

  不要忘了,夏這個國名,除了是三代之一的夏朝的國名外。

  還頻繁的出現在中國史書之中。

  齊恒公曾自夸說:寡人南伐至召陵…西伐大夏,涉流沙。

  秦始皇也曾自豪的宣稱: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民間廣為流傳的穆天子傳說,也有著大夏王國打醬油的橋段。

  故而,張騫和漢家給遠方的那個馬其頓殖民者后裔建立的王國,安上一個大夏的名頭,從來就沒有懷什么好心思。

  這位天子更是惦記了它許多年。

  特別是李廣利伐大宛,帶回了更多有關大夏的情報和物產(譬如這箱金幣)后,這位陛下對大夏的癡迷,就已經幾近走火入魔了。

  可惜,太遠了!太遠了!

  途中又有著匈奴這個混蛋在攔路!

  搞不定匈奴,他的大夏夢就只能是一場空!

  可他怎么甘心?又如何甘心?

  手中抓著這些異域遠方出產的金幣,再想著當初張騫向他匯報大夏的情況之時。

  這位陛下,就已經握緊了拳頭。

  “大夏呀…”他喃喃自語著:“朕的大夏呀…”

  張越看著這個情況,卻依舊有些不是很明白。

  不能怪他,諸夏民族自古就非常含蓄。

  很多事情,假如沒有做到,就會隱藏在文字之中,以寄希望于后來者。

  就像張騫鑿開西域,就花費了大量篇幅和筆墨來描述和介紹大夏。

  甚至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的介紹。

  為什么?

  因為,惦記上了,但暫時吃不到啊。

  所以,就在這個國家上畫了個圈,意思就是:子孫后代看著點啊…這里有一個自古以來的…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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