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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夢想島中文    搶來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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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來的新娘第九章  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鄭書亭醉醺醺的傻笑著。

下午,就在他受盡奚落、饑餓的奔回小屋時,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巨漢來問  路。應該是北方人吧?才會長得這般高大。他指了路之后,那巨漢為了感謝他,

  將他馬鞍袋中的美食酒肉全搬出來邀他一同吃喝。

如今天已黑,而這一頓又是他半個冬月來吃得最盡興、最暢飲的一次;心里  直叫他是好人!

  這人是誰?當然是一路跟蹤他來的咄羅奇了!

  「鄭公子,你貴為君家的女婿,為何會落魄到這種境地呢?太讓人不平了。」

「唉,別提了!自己招惹的,還有甚么話好說?人家雖做得絕些,到底還是我活該。不過,我仍堅持女子無才便是德。念太多書的女人只會變成像我那大姨子一般的怪物,沒人敢要了。唉!像我的妻子有才有德,不知給他們藏到那兒去了,我現在只求他們把妻子女兒還我就成了。」鄭書亭每說一句就唉嘆一句;一  想到妻子,就好想落淚…

「你口中的大姨子,是君綺羅小姐嗎?」咄羅奇屏住呼吸等待答案;他還需  要再確定一次…

  鄭書亭揮了揮手。

  「可不是嗎?那女人太厲害了,不必動刀動棍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這一點咄羅奇深有同感。

「雖然她是三姊妹中最美的一個,可是呀!那種女人不能娶,除了我妻子之外,剩下的那兩個姊妹都沒資格嫁入;大的精明冷血,小的刀口無德,難怪嫁不  出去!」

  今天的談天,是他近一個月來最開心盡興的一次。也難得有人聽他大吐苦水,

  所以,他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了了。飲了一杯酒,他又拉住咄羅奇,道:

「你可別以為君綺羅是大家閨秀,其實她己身敗名裂了。外人只知道她嫁到北方,死了丈夫才回來娘家住;其實她根本沒嫁人,她哪!就是君非凡,當了四  年男人,欺瞞了天下所有人,我都羞于啟齒了。你說,這種女人是不是怪物?

以前我早說她總有一天會因此而受到報應的,現在報應不就來了嗎?可憐我  被她整得…呢…」

咄羅奇極力忍住笑。他想,這席話少主聽了一定會很開心,至少他不是唯一對君姑娘咬牙切齒的人。而這人被她修理得更徹底。其實跟蹤他時,沿路就打聽  出鄭書亭的身份與目前的情況。

  「為甚么偏要與君姑娘過不去呢?」咄羅奇又問。

  「呢…扼…她敗壞門風,辱沒了君家…懷…孕…」

最后兩個字含糊不清,咄羅奇拉尖了耳朵仍聽不清楚,但直覺告訴他,這是  個很重要的答案,他連忙再問:「鄭公子,你說甚么?」

不待鄭書亭回答,門外馬車停下來的聲音引起了小屋內兩個大男子一致疑問  的表情。

  會是誰?

  君絳絹受父親之命,提來一個餐盒與十兩銀子探視她那快餓死的二姊夫。

  當她被丫頭扶下馬車,她就被籬芭上系著的大黑馬嚇了一跳。這么高大的馬,

  她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鄭書亭怎么會有如此高大的駿馬兒?唉!不猜了,反正進屋就知道了;也許他的酒肉朋友之中剛好有幾個還有點良心,會來陪他。不過,那些書生騎得了這  么高壯的馬嗎?

不管了,如今首要之事就是別讓那書呆餓昏;但她可沒打算要讓他好過,一  路嚷嚷的進去:「鄭書呆,鄭書呆,你死掉了嗎?請回答有或沒有。哇!

這里真是個好地方、好風水,幾可媲美陶淵明南山下的草屋,只可惜田野已荒蕪  了,這會餓死人的!」

清脆嬌嫩的聲音停歇時,她人也進了小屋,卻意外的看到一個高大得不可思  議的男人;這小屋多了他更覺得可笑怪異。她的美目眨了眨。

  「你是誰?」

「你又是誰?」咄羅奇雙手環胸,輕輕吐出氣息。好嬌美的姑娘!好甜的聲  音!他用一雙直勾勾的眼欣賞的打量她。

「君絳絹,你來做甚么?我鄭某人與君家已無瓜葛!」鄭書亭站不起來,狼  狽的半趴在桌上,出口的聲音含糊不清,沒半點威嚴。

  君絳絹看著滿桌狼藉的杯盤,懊惱的瞪向那巨人。

  「是你給他東西吃的?」

  「嗯。」他從鼻子中哼出一個字。

「那就威脅不了他了,而他現在又是酒鬼…唉!」她嘆了口氣,將餐盒放  下,走到鄭書呆面前,雙手叉腰,正在想法子讓他清醒一點。順便問那個巨人:

「你是誰?干嘛接近他?他現在可沒甚么好處可以給人了!」她煽煽小手;鄭書  呆一身酒臭,也不知幾天沒沐浴了。于是,她從水缸中舀出一瓢水,當頭淋下去。

以為這樣他就會清醒了,不料鄭書呆咕嚕了一聲,居然睡著了。君絳絹捂住  嘴,要笑不笑的,最后還是大笑了出來:認識這呆子快兩年,只有這一刻最好笑。

  接著她直起身,走到窗口的寫字桌上磨墨,拿著毛筆在白紙上寫著陶淵明的名詩,

  不過內容稍改: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無銀地自偏。

  飲恨枯田下,不妨念君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因醉已忘言。

  然后在紙張下方又添上一行留言:

  十兩用一月,方可過試驗;如欲見妻女,書本多鉆研。

  擱下筆轉身才發現那巨人還佇在屋內。她走向門口。

「如果你是他朋友,告訴他省吃儉用!如果你只是路過,他倒下去,你也可  以走了。」

男女授受不親,又是夜晚時刻,她知道共處一室對自己不好。雖然那巨人不  像壞人,但眼光很討厭。

  「君綺羅是你大姊嗎?」咄羅奇問著;其實她們相似的臉蛋早給了他答案。

  跟她出了木屋,不想與她太早分別,這女孩相當特別。

  君絳絹坐上馬車,在放下布簾之前回答他:「是的。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

你盡可將我們君家的人全想成壞人,反正鄭書呆的朋友我不會計較,全是一副德  行,所以,我根本就不抱著任何期望。」

馬車行遠之后,咄羅奇才翻身上馬。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對這小美人產生了  興趣。

至少,咄羅奇安心的想,君絳絹的性子絕對比她那大姊溫和多了。那么是否  表示,他不會吃太多的苦頭?

  天曉得!

再半個月就要生產了,君綺羅每天扶著腰,命令自己要稍微活動一下,否則  這么大的肚子,到時那來的力氣把孩子生下來?

隨著小孩子在腹中成長,她益加想念他,大概是想讓孩子知道他們的父親是何面貌吧!她總在心中細細刻劃出他的面孔;到近來,居然開始恍憾覺得他好像在自己身邊。這當然不可能,目前遼宋之間劍拔弩張,隨時有可能開戰,他那有  可能不要命的前來?如果他知道她還活著就有可能,不只「可能」,是「一定會」

  前來。可是她「死了」!何必來呢?

  這孩子,該長得與他一般威武吧?

  「姊!姊!大消息!」

君絳絹奔進后院立即大呼小叫著。平常就毛躁的一個丫頭,現在更毛躁得不  像話!

  二娘見了,不昏倒才怪。

  君綺羅讓自己慢慢的坐在平滑的大石子上,吁了口氣,才看向猛喘氣的小妹。

  「怎么了?天塌下來了嗎?」

「不!不是!」她拍了拍胸口,努力說著:「全杭州城都貼上了皇榜,從今夜開始,掌燈后不許有人上街,看來是要實行宵禁。還有,家家戶戶皆不許收留外來客;每家客棧住宿的客人全要表明身份。汴京那邊還派來了一支禁衛軍到咱  這里坐鎮呢!」

  「要捉江洋大盜嗎?」君綺羅心中想的是自家商行營運上會受到的損失。

  「不是!抓江洋大盜何需費這么大的工夫?」

  「別激動!先順了氣再說,回頭咱們得差總管去處理…」

「姊!先別管那個了!是遼人!遼人潛入咱們杭州城了。好可怕!那些吃人骨、喝人血的契丹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來到南方,而我們前哨的大  軍都沒發現呢!不知道他們來這邊要做甚么?他們一定是妖怪,要來吃人了!」

  君綺羅猛然抓住妹妹的手。

  「遼人?皇榜上怎么說?」為甚么她心跳得這么急?為甚么她是這么激動?

  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君絳絹努力想了一下。

  「沒有畫出肖像,可是有提到那兩個遼人中有一個長著藍色眼珠,好可怕!

只有妖怪的眼睛才會是藍色的;而且他們兩個都是巨人。我們的禁衛軍一路由汴京追捕過來,就是抓不到人,連他們來了多少人,長得甚么樣子都不知道;像鬼  一樣讓人抓不到蹤影…」

往后小妹說甚么,她都沒聽到了。藍眼,籃眼,她認識的契丹人中,擁有藍  色眼睛的人只有他,耶律烈!

  會不會是別人?

  是怎樣的人敢如此招搖的進入南方?擺明了是要自投羅網呀!一定不是他!

千萬不要是他!一但禁衛軍團團圍住杭州城,那兩個遼人準死無疑。他才不  會這么笨的前來,并且驚動官差。

  她雙手輕放肚子上,咬住下唇。

  可是…她有預感…是他!他來送死嗎?他到底想做甚么?

  如果是他,他一定可以不讓人發現的來去自如。但又為甚么驚動了官差們?

  還是…哦!她真的不知道了!

  不要想,冷靜!君綺羅,別慌,不是他!不是他…

  此刻的他不正新婚燕爾,與三位公主沉浸在愛情中,那會有空只身前來這兒?

  哦!她寧愿心碎的希望他正在享受新婚生活,而不要他果真前來。

  千萬不要是他呀!

  君絳絹以為是自己說得太可怕而嚇壞了姊姊,急忙道:「大姊,你別擔心,

  咱們晚上早點休息,多派點人守門就成了。那兩個遼人遲早會被抓到而處死的。

別擔心,有一支禁衛軍與官差正在追捕呢!也許明天我們杭州城上就會吊著那兩  個野蠻人的人頭,到時,我一定會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的眼睛是藍色的…」

「不!不要!」君綺羅冷汗直冒的低吼。不管那兩個遼人是誰,她都不要他  們死掉,尤其是藍眼的那一個。

  「姊…」

  「我好累,我要上樓,我…」她急急起身。君絳絹連忙扶住她,帶她上樓;

直氣自己說得太夸張了,嚇到了快要臨盆的姊姊…這么血腥的話實在不適合說  給孕婦聽,連帶的教壞小孩子呢!

黃昏時刻,君絳絹滿懷歉意道:「姊!我叫人送補品與晚膳上來給你吃,你  好好休息吧!我不會再說這種話嚇你了。」

  「好!你下去吧!我想靜一靜。」她捂住臉。

  君絳絹點了油燈后,退出了小樓。

  她的肚子立刻被踢了兩下。

  君綺羅輕語:「你們也擔心他是不是?哦,希望不是他…」

婢女將晚膳送上來之后,更惹得她反胃。她進入內室,呆呆的看向銅鏡,反  映出驚恐的眼神。

  「哦…」

  認識他,就注定了她此生的沉淪,連不想他的權力也沒有…

  捂住臉倒在躺椅上,眼淚再度沾濕了臉頰;哭到疲累后,才不安穩的入睡,

  夢中有著更多的不安…

  真不知該說誰嚇到誰?

  耶律烈一雙藍眼不置信的看著那個沉睡中的美人!他的女人。

她的睡容憂愁,消瘦又蒼白,但仍是美麗得驚人!而這么消瘦的身子卻有著  那么大的肚子,他不自禁的皺緊了眉頭。

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但她這么單薄的身子為甚么會有這么大的肚子?該死的咄羅奇居然沒有打聽到她已有身孕,不然他豈會一進入她房中就像個呆子似的  釘在地上無法動彈?光看著她的肚子就像看了一千年。

  她真的沒死!

在親眼見到后,他仍無法真正相信。他得抱她、摟她在懷中,感受到她的體  溫、她的氣息才能完全相信,并告訴自己,他真的沒失去她。

  他悄聲坐在躺椅邊,小心執起她細弱的雙腕,上頭還殘留勒傷過后的淺疤,

當時,他在氣憤之下綁得太用力傷到了她;耶律烈痛恨自己曾有的粗暴,輕輕的吻著她雙腕的紅痕,發誓今后絕不會再傷害她。他無意的力道就足以對她造成傷  害,他要更加小心…

  然后,他看向她的肚子。

其實在北方而言,這么大的肚子很常見,但是北方女人粗壯健美呀!而她是  南方的弱女子,卻也挺得如此大…他開始擔心了!一手小心放在她的肚子上,

  她肚子動了一下,他訝異又驚恐的睜大眼,天!她要生了嗎?

再仔細看又不像,她并沒有醒。他吁了口氣,小心的抱起她,卻仍嚇醒了睡  得不安穩的君綺羅。

  她低呼出聲,努力眨眼又眨眼…他…是真的?

  「別眨了。不然我就當做你在勾引我!」他渾厚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喃。

  「呀!你…」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間沒錯。那么,他是真的嘍?還是夢境再一次的戲弄她?她一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感受到他臉上溫熱又熟悉的線條溫  度…而他的心,是跳動著的!

  他坐在床上,緊緊摟住她的身子。她在想甚么?這么復雜的表情,有訝異,

  有不信,有狂喜,有震憾,有驚嚇…

  但,她最后的表情是冰冷的。想到他已有三位妻子,立即,她面孔冷若冰霜。

  「放開我!」

「一輩子也不放,這回你別想再逃開我!」他差一點忘了這個女人有多么輕  易就能撩撥起他怒氣的本事,他努力壓制住怒氣。

  君綺羅推擠他雄厚的胸膛。

「你不放,我就要叫人了。這里是杭州,是大宋的地方,現在全杭州城部署  了兵力都在抓你,只要我一喊,你明天就會被砍下頭顱吊在城墻上…」

「你叫呀!」他不在乎的低吼;一雙眼竟然閃著嘲弄與鼓勵。「你叫!我讓你立大功,協助大宋抓到耶律家的人可是大功一件!也許你還會是大宋開國以來  第一個女官呢!你叫!」

  「耶律烈…」她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他,卻深知自己永遠叫不出口。哦!

  他仍是這般可惡!氣不過,只好雙手成拳用力他肩膀一記。

  他握住她的粉拳,皺眉看她。

  她冷冷一笑道:「打疼你了嗎?好虛弱哦|!」

「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在我身上使用你的花拳繡腿,但是目前,你最好把力  氣留在生孩子上。」他大掌輕放在她的肚皮上,又皺眉。「他又動了…」

  「不關你的事!」她想推開他的手,卻反倒被他握住,一同平放在肚子上。

「如果不是你這肚子,早該好好打你一頓屁股,并且擄你上路了。不關我的  事嗎?接下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這孩子是你自己懷有的,與我不相干?」

  他的語氣很平淡,表情很危險,眼光很威脅。

君綺羅無法躲開他的目光,更無法在他這么嚇人的臉色下說謊。要怎么騙過  他?孩子都快臨盆了,時間怎么算也都是在他身邊時有的。

「我不會跟你走!」她有些幸災樂禍道:「何況,外邊天羅地網的,你怎么  走?」

「你的懷孕不在我的預料之內,這是唯一失策的地方。如果我死了,你會不  會為我流淚?」他淡然的問,眼中充滿戲謔。

  她臉色刷白。

  「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跳崖的玩笑更不好笑!」他又開始低吼了,現在想起來仍是肝膽欲裂。

  「你用死亡來表示對我的不滿,拒絕我給予的一切,你為甚么不等我回來?」

  她冷笑。

「等你回來?再來第二波的凌辱怒吼嗎?還是帶三位公主來向我示威,看我  笑話!」

「你…」他深吸一口氣,然后吐出,可是還是無法平復怒氣;最后他以最直接的方法阻止她再惹他發火。而這方法也是他一進屋來一直想做卻沒機會做封住她的唇,以自己強硬的唇瓣堵住她那張易惹人生氣的小嘴。直闖而入的舌尖與她的糾纏,非常有效的發泄出他的怒火,也讓六個多月的刻骨思念于此得到  慰藉。

君綺羅昏昏沉沉的摟緊他的頸項,就是他了!她深愛到無力自拔的男人,依然是這樣強悍的掠奪她的所有。這一刻,甚至連他已娶妻的事也喚不回她迷失的  心志…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現在,我要你靜靜的聽我說!」他喘息的平復自己的生理需要。原本撫弄  她因懷孕而豐滿的乳房的手轉而滑上她的肚子,提醒自己,她快生了。嘆了口氣,

所有的欲望終于壓下。「我沒有娶妻!如果我會有妻子,就一定會是那個叫做君  綺羅的驕傲女人,而這個女人是專生來毀滅我的!」

  他沒有娶妻?他沒有娶別的女人?她抓住他的衣襟,輕問:「為甚么?那時,

  我死了呀!」

「如果那時你沒死,我也會很樂意親手掐死你。你知不知道當我得到了可汗的允婚之后,奔回別院,卻看到全宅的人均被下了藥,以及床上帶血的布條,當  時我是甚么感覺?我以為你被殺了、被擄了!甚么也不能多想的追著馬蹄印而去。

而你,居然等到我看到你時卻狠心跳下山崖,死在我面前。你狠心到這么對待一個愛你的男人!要不是大賀打昏了我,我必然早也跳了下去,追你到地府,先殺  了你,再好好的愛你!」

她忍不住垂下淚水。她是太率性了!可是當時,在那種情況下,她除了死又  能如何?而他要娶她一人,為何不早說?偏讓事情弄到這步田地?

  「你有沒有想過我為甚么要以死來做終結?你給我的愛,我感覺不到真心;

  尤其你以楊玉環做比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退路了。你的施舍我承受不起,

除非是完全的真心,否則我不稀罕!一個沒有名份的女人若生下一個血統不明的  孩子,那孩子的命運比豬狗不如。在契丹,原以為可以依恃你的疼愛過一生,但,

你讓我感覺到這種依恃正要消失。失寵的女人不但保障不了自己,更會連累到孩  子。契丹,是容不下我了。而大宋,自己的家,在未婚有孕的情況下已夠不堪了,

何況這孩子有一半遼人的血統,我拿甚么臉回家?我已經甚么都沒有了。我不是要報復你甚么,在當時認為你已不在乎我的情況下,我以為我的死可以讓你更開心,并不會使你動搖甚么。家,不敢回,契丹又容不下我,除了一死,我又能如何?更何況,我肚中的孩子是不容許存在的,我不容許我的孩子會有像冬銀那樣  的命運。」

  他動容低語:「如果你早說了。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你一直像個悶葫蘆,

  教我不知該拿你怎么辦才好。綺羅,你害慘了我,幸好你沒死,幸好孩子還在,

  幸好我依循了心中的牽念來到杭州,否則今生今世咱們就只能在兩地各自心碎了。

如果你肯表明你的心意,告訴我你的想法,而不是一再的踐踏我的真心,我豈會  應允迎娶那三位公主?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原本我是有些拘泥身份上的問題,

可是,只要你明說,那些我全不在意!每次你都有法子輕易惹怒我,而你的眼淚  又使我軟弱,不許哭,我不要看到你流淚。」他低首吻去她的淚水。

  「你,為甚么會來杭州?因為知道我沒死嗎?」

  她心中第一個疑問就是這個;又,為甚么到現在她才能明白他并沒有傷害她,

  他果真是愛她的…知道這些后,她反而擔心起他直闖杭州、驚動官方。

他為甚么要這么做?在他親眼看到她「死」了之后,應該不會對她的存活有  任何希望的。他為甚么來?

  他搖頭。

  「你跳崖三天后,東丹國起兵叛變,可汗為了轉移我對你的死的憤怒與自殘,

派我領兵平亂。花了三個月,我使自己清醒。那時,我開始有種感覺,這種感覺  驅策我來杭州,來君家;似乎那個令我迷惑的困擾,它的答案就在你生長的地方。

我發現對于你已死的悲傷遠比不上你始終對我懷恨的憤怒。后來咄羅質洼想自立  為王,我又花了點時間攻打他;待一切落定后,我便來了!」

「單槍匹馬?并且弄得人盡皆知?」她憤怒的質問。「你想死得轟轟烈烈  是不是?」

他露出了俊朗的笑容;這個小女人弄得他非常開心。她一切的言行舉止都表示出她強烈的關心與心焦,卻老是嘴硬的說著反話!這時候,他終于確定,他在  這一段情路上并不是直演獨腳戲。

  「你…」忍不住又想他了。

  他閑閑一笑。

  「我故意的。」

  「為甚么?」

  「你嚇了我六個月,現在我這樣做,也不過是小小的回報你一下,讓你知道:

  我來了!來搶我的新娘!」

她沒好氣的低吼:「是呀!先嚇嚇我,然后打算這時刻來搶我,再弄得滿城皆知的擄我回契丹,這樣就不必擔心那些官兵了。你想必已安排好路徑了吧!可是,你沒有料到的是,我快生了!這時刻,我甚么地方也不能去,而一但生產后  又得調養身體一個月。你真的是太失算了!」

  「的確!原本我是那么想的。看來,我得再待一、兩個月才回得了契丹了。」

  「你」君綺羅不敢置信的瞪他。

他是不要命了?還是變笨了?杭州城就這么點大,他又泄露了身份,不出三  天,他一定會被抓到的。他那一雙藍眼便足以害死他了!

  「你不能先回契丹,兩個月后再來嗎?」

他堅決的搖頭。在好不容易又摟她入懷后,他一刻也不愿再與她分開,更別  說獨自回契丹。他會回去的,但是一定是帶著他的妻兒。

  「你說過,你要娶我的!」

  「對!」他笑道:「矢志不渝。」

  「我不要還沒嫁人就當寡婦!」

  他親了她一下,她終于說出要嫁他,成為他的人了。

  「你這是撒嬌嗎?」

  「耶律烈,我要叫人了!」

  才說著,外邊的門便傳來拍打聲。

  「大姊!大姊!你怎么了?」是絳絹的聲音。

  「綺羅,你開門!」是君成柳。

  以及一些嘈雜的人聲。

  君綺羅當場嚇白了臉。連忙爬下他的膝,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抓住他的手。

  「你,你快走呀!」。

  她剛剛只是戲言,那里知道真有人上來了。他們的聲音很大嗎?

  耶律烈站起身。

  「我還會過來。」

「你!先回契丹好不好?」他們一同走向窗口。她幾乎哀求起他了。不自禁  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嬌容。

他禁不住緊摟住她,深吻她。從不曾見過她這么形于外的溫柔,而且是為他  而展現。

  「如果你想立大功的話,就告訴官兵我藏在榕川胡同的巷子內。在你生產前,

  我不會離開的!」

  「你…」她抓住他的衣襟。

  而他卻輕撫她的肚子。

  「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會讓孩子有冬銀的命運。」

「冬銀,她還好嗎?」君綺羅小心的看著他的眼;他會不會猜出當初放走她  的人是冬銀?

  「我知道。并且也做了適當的處理。」他冷淡一笑。

  外頭拍打得更急,似乎快撞進來了。

  「你…她…她…」她心一涼,不知該怎么問才好。

  「下回我會告訴你。」

  話完,他縱身跳出窗外,沿著屋脊沒入夜色中…

  沒一會兒,君成柳已讓下人撞開門,第一個沖進內室。

  「綺羅!你…」

但,沒有甚么男子在這里呀!只有他那大腹便便的女兒。他一顆心提起又放  下,卻不知如何開口才好了。

「有事嗎?怎么了?」君綺羅淡淡的掃了眼花廳中那六、七個拿著棍子的家  丁,以及閨房內的父親及小妹。

君絳絹四處走了走,才道:「剛才有丫頭經過你的小樓,似乎聽到你房中有男子的聲音;她還說看到燭光映出兩條人影哩!我們還以為有小偷呢!姊,剛才  你怎么不開口,也不應門?」

  「我迷迷糊糊的沉睡了,那來的男子?我一個孕婦,真有小偷也不會找我。」

  君綺羅努力保持臉部表情的冷淡;可是一顆為他擔憂的芳心卻懸掛不定。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唉!無緣無故來了二個胡人,現在全城人心惶惶,

  也難怪大家都格外戒慎了!」君成柳揮退了家丁,自己也走出去,臨走時又吩咐:

  「絳絹,你今晚就陪大姊一同睡,二人壯壯膽也比較安心。」

  「是的,爹爹。」

  關上房門后,君絳絹扶大姊坐在飯桌前。

  「那么久了,晚膳動也沒動一下,至少得把補品吃完。」

君綺羅撫著肚子;餓著孩子就不好了,接過小妹盛來的雞湯,心不在焉的喝「姊姊,為甚么你的嘴唇又紅又腫?」君絳絹好奇的問著。就著燭光,她發  現大姊的唇色嫣紅,與平常的粉紅不相同,又豐潤了些。

紅暈布了君綺羅滿頰。她急忙捂住小嘴,有些無措的盯著絳絹,不知該如何  回答才好。

  「是不是被雞湯燙到了?」她碰了碰碗外頭。「不會呀!湯都涼了。」

  君綺羅跳過了這個令她羞赧的問題,問道:「鄭書亭近日來的表現如何?」

「前幾天給他送去十兩銀子之后,聽說比較懂得惜福了?他告訴爹,只要二姊能回到他身邊,他不要別的,也不會再依靠君家的財富過活。」君絳絹滿臉不  以為然。她才不信一個人的「死性」會那么容易就改掉。

「也許他做得到。鄭書亭是有些骨氣的,尤其在他看清現實之后;再不好好  奮發向上,取得功名,他會一輩子抬不起頭的。」

「骨氣能當飯吃嗎?書是要用功讀的,要說再也不靠咱家…呵!到時可又  別成為笑話一則,讓人談笑專用!」

  君綺羅笑著搖頭。

  「我想,你決計是不會嫁給文人了。」

  「我也不要嫁給一個莽夫。」突然,她心中浮現一個巨人的身影。

奇怪?怎會對他印象如此深刻?那人是莽夫,卻也有著從容的神態,不會讓  人覺得粗鄙不支。

  她側著小臉。「姊!我從來不知道鄭書呆有那種巨人朋友呢!很高、很壯,

  騎著一匹大黑馬,應該是北方人,前些天還與鄭書呆一同灌酒。」

  君綺羅笑了笑,不以為意。

  「如果你多走一些地方,就會發現咱們南方男子少了些雄渾的氣概。在北方,

在邊疆,到處是又高又壯的人種,膚色、發色之多,你是絕對想像不到的。在大食國,那邊的人的膚色全是黑的,還有一些人的眼珠子像寶石一樣,有綠色、藍  色、金色…多不勝數!」

  君絳絹吁出一口氣。

  「那么說,遼人有藍色眼珠就不足為奇嘍?他們并不是妖怪,對不對?」

  「當然不是!」君綺羅的反駁太熱烈了些。看到妹妹恍然的目光,才訕訕道:

「我們不能因為發色、膚色的不同而無知的把他們當成妖怪或異類,實在是咱們  所知有限,便以為天下問的人都該與我們一樣。絳絹,咱們商家行走天下各地,

  要有這等見識與認知才行。」

  君絳絹點頭,滿心向往道:「若我也能行走天下,那該有多好!」

  「是呀!」

嚴格的禮教規范,變成數千年來約定俗成的教條,像層層的蠶絲,將女人縛  在繭內,終生不得見天日,便以為繭內就是所有天地,無知終了一生。

  還要再過多少年,女人才可破繭而出?

  未來的情景,見不到半絲光明。君綺羅輕輕嘆息出聲,女人的悲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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