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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茶寮六月

夢想島中文    逆流純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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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2月到4月,4月到6月,茶寮二字,轟動一時。茶寮村的男女老少們,也經歷了一次從欣喜無措,到漸漸習以為常的轉變。

  就像他們當初習慣江澈的折騰一樣。

  這個曾經偏僻而貧窮的小山村在十個月前,某個平常的日子,迎來了過往兩年中的又一位“支教老師”,而后,一切突然開始改變…

  直至今日成就,未來前景,任誰都想象不到。

  當那副題字被篆刻,懸匾,原本經裝裱過后放進了村委會的玻璃櫥窗,江澈在茶寮的所求,甚至已經超出預期。

茶寮風景獨好,農村希望很大  好句啊,從此只要茶寮自己不犯傻,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古訓就要失去效用,因為沒人敢動這只出頭鳥,誰敢否定茶寮,就是在否定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村經濟發展的探索。

  在這整個過程中,作為茶寮奇跡隱在幕后真正的締造者,江澈的名氣并沒有太過度的彰顯,但是對于某一部分人來說,他的存在和實際地位肯定是瞞不過,也不能瞞的。

  所以,幾次重要的接待,他其實也都參加了。

  除此之外,上課,復習,江澈的生活變得單調而平靜。

  熱鬧起來了的南關江,滾滾江水依舊日夜奔騰,船行順流逆流,偶爾浪急、潮涌,而他成功退后一步,變成了閑坐江邊,看潮的那個人…

  靜靜地看著,他所拯救、締造和守護的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一切。

  “這感覺…心境到了,要是真有系統,我就該十萬功德、百萬聲望,直接立地飛升了吧?”坐在江灣邊頭,看著碼頭上人潮聚散,車來車往,聽著勞動號子此起彼伏,于熱鬧中,生出一份意外平和的心境,“應該,不過本大師拒絕…老子不飛。”

  重生先知,近乎于神…江澈膨脹了。

  低頭看看左手,壓在膝蓋上的練習題,林俞靜的字跡像她人一樣漂亮。

  這題不會…這題,也不會。

  好吧,剛剛那句話,當我沒說…數學真他媽太難了。

  江澈咬下筆帽,拿筆圈起來一道立體幾何題,打算下次寫信的時候再跟林俞靜請教,對了,這次要記得提醒她換回信地址了。

  很快,他又圈了一個函數題…這個,一會兒打電話問一下吧。

  兩個人現在的通信和電話聯系都變得自然而平常。在此之前,林俞靜度過了一個于她而言其實很艱難的階段,從慶州二月的那段時間起,才慢慢開始恢復林姑娘原先的狀態。

  所以,也許下次再見,她就又是那個茶寮山上初遇,泥石流閃現進場的林姑娘了。

  “江老師…小澈老師。”曲冬兒現在算虛歲九歲了,但是實際周歲才七歲多,還是一樣小小的個子。

  她急匆匆沿河灘跑了一大半,突然站住沒再向前,圍起兩只小手,兜在嘴邊喊。

  江澈聽見了回頭問:“怎么了?到我的課了嗎?”

  希望小學現在教師配備充足,江澈本身已經不任主科了,他另外開了一門正常教學秩序中沒有的課,取名《世界那么大》,給孩子們講各種常識,講外面的世界。

  抬手看了看表,江澈心說不是我的課啊,難道是放了活動課,冬兒找我玩狼人殺?

  那怎么能行呢,玩物喪志,太耽誤學業了,我當初就不該教她玩這個。

  “不是。”留了長頭發,扎著辮子的曲冬兒搖頭,額前的劉海擺動,滿是無辜的大眼睛撲閃幾下,說:“鄭叔叔剛才突然說,你要走了…”

  “…”一直不知道應該怎么去對孩子們提起的事,看來老鄭說漏嘴了。

  江澈一下站起來,一邊走過去,一邊抓緊時間醞釀措辭,想著怎么跟冬兒解釋。至于騙她?不存在的。

  “他又亂說的對不對?就像玩狼殺人,整天都跳預言家,胡說八道。咱們不管是不是狼,先把他投出去吧。”

  話是趣話,但是曲冬兒說這句話的神態語氣,用一個粗糙的形容,她說得很用力,仿佛只要她自己足夠堅決,答案就會如她所想,所愿。

  問完,她仰頭看著江澈。

  漸漸,冬兒的小嘴開始癟起來,長睫毛微微顫動,終于低下頭去,哭了…她從江澈的神情里讀到了答案。

  “來,冬兒,老師抱你回去,咱們路上慢慢說。”

  江澈俯身,伸出雙手。

  曲冬兒擰一下身子,兩條小胳膊一甩,躲開了。

  她走前面,江澈就在后頭跟著。

  “老師會打電話回來,還會寫信啊。”

  “一年至少回來兩次。是至少。”

  “那等冬兒以后長大了,考了清華,讀大學,也一樣要走的啊。”

  江澈跟著小心翼翼喊了一路,她都不說話。

  第二天,江澈早起鍛煉回來,發現曲冬兒帶著豆倌、哞娃等幾個孩子正站在房門口等他。

  孩子們一個個都挽著褲腿,光腳,腰上綁著小魚簍。

  他們等到江澈走近,一個接一個上前,默默把一只又一只小魚簍放在他腳邊,然后站直,仰頭看著他。

  每一雙眼睛都是閃亮的,每一個表情都是委屈卻又倔強的,大概他們商量好了都不許哭。

  江澈腳邊的魚簍沙沙在響,里頭有山上的山溪里抓來的小魚和螃蟹,還在爬,還在蹦。

  孩子們在留他,那么聰明的曲冬兒終于也犯了一回傻,因為曾經,江澈剛到茶寮的那天,他們就是送給的新老師小魚和螃蟹…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回,他們把江老師留住了。

  六月的茶寮,隔岸老村,江澈站在曾經的校門口,從高處往下看,南關江江水依然如緞,如練,只是不同以往,多了許多來往的船只點綴。

  一艘游輪靠了岸,下來大批的游客。

  杏花嬸的二女兒手舉著一面旗子,晃了晃,說:

  “大家剛剛欣賞了我們美麗而壯闊的南關江,穿行百里峭壁,現在看到的,就是咱們的茶寮新村了。”

  “然后,大家請先看一眼江對岸…”

  “對,抬頭,半山腰,那里就是咱們的茶寮老村了,一會兒新村參觀完畢,我們就要徒步登山,去見證茶寮的昨天。大家鞋子都換好了嗎?”

  “那就好。看完新村和老村,做個對比,我想大家就能體會到我作為一個茶寮人的自豪了。”

  “嗯,有山珍、有野味,還有杏花嬸…我的娘,哈哈。大家一會兒就可以吃到我娘親手做的辣條了。”

  “豬剛鬣啊?嗯,真的很大,一眼就能辨認,一會兒我們就去找它。不過大家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哦,因為真的很難得,很難得,據說只有最幸運的人,才能看到野豬王…”

  “另外,如果真的見到了,請大家注意,不能隨便喂食,也不能對著它拍照…為什么?因為它是王啊,很高傲的,哈。”

  這是今天來的第三船游客了。

  江澈身后的茶寮老村大部分保留著泥石流后的原狀,但也挑了包括原村小、杏花嬸家、村長家等在內的幾棟房子,用土法照原樣修復,經營著農家樂和民宿。

  “佑村老祠堂”是最高級的民宿,如同寺院開了幾間禪房一樣,也讓住,但是很貴,因為它的幸運屬性簡直太高了。

  傳說中,茶寮的祖宗們在那個泥石流的夜晚,庇護了全村的人。

  “看到豬剛鬣了,我看到野豬王了。”一名早先上山的游客從河灣跑上來,甩著手上的水珠,一路興奮地喊著。

  立即有人接上去說:“我也看見了啊,今天好多人都看見了。那家伙,真大啊,站那瞧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一點都不怕,果然是野豬王。”

  “看來我們今天來這批人都是有大福氣的。”游客們議論紛紛。

  其實吧,豬剛鬣那家伙現在已經徹底“墮落”了,有吃有喝,有后宮有娃,它根本就不愿意離開那片山,而且,漸漸不怕人也不傷人了…

  游客只要不是衰到家,一般都能看到一兩眼。

  為什么野豬王不能拍照?原因之一就是這個,要保持神秘感;原因之二,江澈記得它是厭惡閃光燈的。

  關于豬剛鬣也有一個傳說,這個傳說是從外頭傳回茶寮的,也不知是哪個愛編故事的游客回去后隨口瞎編而成。

  傳說中,泥石流的那一夜,是野豬王直接下山,沖進村子,撞了每一戶人家的門,村民們才醒過來,跑到老祠堂,避過了劫難。

  所以,野豬王就是茶寮的護村神獸。

  對此,茶寮方面選擇了默認,因為這個帶有玄幻和傳說色彩的故事接受度意外的高,人們對于茶寮和野豬王的好奇心,也被撩撥得越來越重…

  就連先前省常委集體蒞臨指導那次,都在莊民裕和江澈的帶領下,專程去看了看野豬王。

  茶寮的一切都是開放的,除了學校和曲冬兒,這兩樣被保護得很好,尤其冬兒,只要被問起,任何一個村民都會措辭一致,說她正好最近不在,去了慶州,或燕京。

  江澈默默走在一群游客中間,也被當作游客,跟隨大隊伍走過曾經種過林俞靜的梯田,走到茶寮最著名的景點——冬兒爸爸親手開鑿一半的懸崖石階。

  峭壁本就是風景,這半條石階路賦予了它內涵和生命力。

  游客們爭相在石階上拍照,有人在趁機教育孩子要努力學習,有人在懊悔,說應該等夕陽下山的時候來的,石階落日最美,階梯小女孩的組圖,就是在夕陽映照下拍的。

  “你好,請問能不能幫忙拍個照片?”一對夫妻走過來,向江澈問道。

  江澈微笑,說:“好。”

  照片拍好,夫妻倆拿回相機,看看江澈,一個人,空著手,猶豫一下問:“你一個人來的嗎?要不要幫你拍張照,然后你給留個地址,我們回頭洗好了把照片寄給你。”

  “謝謝…不用了。”

  江澈回到村里,正巧,一群游客正拉著“茶寮辣條上的杏花嬸”在拍照。

  杏花嬸穿著得體,笑容熱情,一一答應。伴隨著《秋菊打官司》的熱播,游客里說她長得像鞏俐的人越來越多了。

  江澈站旁看了一會兒,正準備走開。

  “那位朋友,你要不要也拍一個啊?”杏花嬸故意主動招呼他。

  “哦…好。”江澈笑一下,走過去。

  “咔嚓。”村里負責照相收錢的村民幫忙拍好照片。

  杏花嬸熱情的笑容一下消失,扭頭看一眼江澈說:“真的要走了啊?”

  江澈點了點頭,“會常回來看大家的。”

  “那可說不準,村里都說你能耐大,出去做出事業,沒準漸漸就把我們這小地方忘了…”杏花嬸:“要不,留個種在村里?這樣我們好放心,茶寮將來也有人接交椅。”

  江澈:“…”

  “嬸不騙你,真的很快,不費事。”

  杏花嬸說完,看著江澈一臉的驚慌,自己哈哈大笑,笑完直接背身,走,默默地嘆了口氣。

  六月的茶寮,簡直盛世,但是茶寮人心里其實并不那么高興,因為江澈,要走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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