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最無解的疾病

　　“我們帶的食物并不多，如果分給他們的話，我們怎么辦？”姬湘君在旁邊低聲說道。

　　車隊其實準備的食物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防治疫情繼續擴散的中草藥，如果全部分給這些災民，意味著志愿者就沒有食物了。

　　“你什么時候吃的午飯？”蘇韜平靜地問道。

　　“兩個小時之前。”姬湘君不解地望著蘇韜。

　　“他們很可能好幾天沒有吃飯了。”蘇韜嘆了口氣，沉聲道：“我們最多餓一頓，明天軍方便有人來給我們送補給，但如果不給他們食物，很有可能今晚就會有人會被餓死，你能見死不救？”

　　姬湘君不再說話，心道你是頭兒，你說的算，食物確實沒那么重要，好吧？

　　在廖華實的協調下，志愿者們從后備箱內搬出了餅干、罐頭、方便面，災民們拿到食物之后，并沒有立即食用，打算帶回去給自己的家人，共同享用。

　　一個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塔立吉克女孩走到蘇韜的身前，低聲說了幾句。

　　蘇韜問謝嬌嬌：“她在說什么？”

　　謝嬌嬌翻譯道：“她希望我們能給她一顆糖。”

　　蘇韜有點意外，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希望要食物，這女孩的要求顯得很另類，“為什么要糖？”

　　“我弟弟現在躺在床上，特別難受，他從小就喜歡吃糖，所以我想他如果能吃到糖，就不會那么痛苦了？”小女孩聲音怯怯地說道。

　　謝嬌嬌突然覺得鼻子有點泛酸，如實翻譯給蘇韜。

　　蘇韜深吸一口氣，用手在小女孩的頭發上摸了摸，問姬湘君，“給她找點糖果吧。”

　　姬湘君打開自己白色的手提包，從夾層里翻出三塊巧克力，道：“這些都給你。”

　　小女孩眼睛一亮，在塔里村沒有成為疫區之前，巧克力對她而言，并不稀奇，只是這場從天而降的災難發生之后，別說吃巧克力，連每天的一日三餐都無法保證。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將巧克力放到口袋里，朝姬湘君深深鞠躬，“謝謝！”

　　謝嬌嬌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笑著說道：“總共有三顆巧克力，你自己可以吃一顆！”

　　小女孩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這三顆巧克力全部給我的弟弟，等他特別難受的時候，就給他吃一顆，這樣他會舒服一些。我沒有病，我不疼，不需要吃巧克力。”

　　蘇韜等謝嬌嬌翻譯完小女孩的話之后，也是心中暗自感慨，在絕境中，人會變得堅強，小女孩雖然年齡不大，但感情充沛，令人感動。

　　蘇韜沉聲道：“我們是來自華夏的醫療援助隊。晚點我們就會進入塔里村，給大家治病。請你放心，你的弟弟很快就會好起來。”

　　小女孩眼睛閃過光彩，激動地說道：“你們來自華夏？真的嗎？從小到大，無論老師還是爸爸媽媽，都說華夏是我們塔立吉克的兄弟。當我們遇到困境的時候，你們會義無反顧地幫助我們。”

　　“沒錯！”蘇韜笑著說道，“我們會竭盡全力，讓你的弟弟恢復健康。”

　　小女孩突然眼中閃過一抹凄然，哽咽道：“你們為什么不早點過來，如果早點過來的話，爸爸媽媽就不會死了。”

　　姬湘君等謝嬌嬌翻譯完畢之后，心中突然絞痛，終于明白小女孩為何這么在乎弟弟，原來她的父母都已經因為塔里病毒死了，弟弟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蘇韜面色沉重，問道：“有多少人沒有生病？”

　　小女孩道：“村里面還有幾十個沒生病的，他們想要照顧病人，我們其他人負責出來找食物。雖然定期有卡車送物資進村，但數量太少了，而且次數越來越少，所以其他時候我們也會在道路上攔一些過路人，看能不能得到食物。”

　　蘇韜嘆了口氣，意識到政府雖然名義上對塔里村還保持持續救助，但事實上放棄了這個村莊，保持自生自滅的態度，至于所謂的運送物資的車輛，也只是走個形式。

　　蘇韜喊來了一名隨行的軍官，語氣凝重地質問：“護送物資的車隊，是不是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抵達塔里村了？”

　　那名軍官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道：“這是上級下達的指令。一名護送物資的戰士在返程的過程中出現高燒癥狀…”

　　“所以你們就決定終止一切援助嗎？”蘇韜生氣地說道，“無論何時何地，我們不能放棄他們，那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

軍官嘴角泛起苦笑，“如　　果不加以控制的話，只會造成更多的傷亡。塔立吉克原本就非常混亂，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會造成巨大的恐慌。”

　　蘇韜知道跟眼前的這名軍官無關，肯定是塔立吉克政府官員拍腦門想出來的決策，既然救不了塔里村的患者，不如讓他們全部死光，然后再進行處理，這個方法完全沒有人性。

　　蘇韜低估了此次參與塔里村的難度，自己原本以為會得到政府的支持，但現在很有可能會變成孤軍奮戰的局面，如果自己無法控制疫情，很有可能會被塔立吉克拋棄。

　　然而，已經到了這一步，無法再后退。

　　謝嬌嬌輕聲問道：“還要繼續前進嗎？”

　　“當然，有一群人等著我們救治。”蘇韜堅定不移地說道。

　　車隊繼續往前行駛，終于抵達塔里村。從塔里村的基礎建設來看，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落后，遠比七山嶺村更有現代氣息，沒有發生疫情之前，塔里村應該是一個生活安逸的世外桃源。道路寬敞，還有商店、旅館和超市。

　　然而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疫病改變，道路上很冷清，看不到行人，超市的玻璃墻被砸碎，貨架上的商品都被搬空，貨架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路邊不時可以看見縱火的痕跡，面臨死亡的威脅，人性的罪惡也暴露出來。

　　車隊停在經常發放物資的廣場，醫療援助搭起了臨時的帳篷，開始熬制增強抵抗力的四氣湯。

　　蘇韜讓廖華實主持救治的準備工作，帶著姬湘君和謝嬌嬌，根據地址來到了塔里村村長的家中。

　　按了門鈴，一個中年婦女打開門，狐疑地打量著來客，沙啞道：“請問有什么事？”

　　謝嬌嬌解釋道：“我是來自華夏的醫療援助隊，專門為解決疫情而來。”

　　婦女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激烈的咳嗽了一陣，道：“你們是來找我的丈夫海恩斯的吧？我們一家人都病了，他現在的病情很嚴重，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跟著婦女來到二樓一個狹小的臥室，里面充滿腐朽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嘔。謝嬌嬌望著床上的老人，面色慘白，因為村長海恩斯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已經潰爛，作為一名專業的大夫，她見過死亡，但海恩斯雖然沒有死亡，但他現在的樣子實在讓人驚悚，宛如重口味的西方恐怖電影里的喪尸。

　　相對而言，姬湘君倒是好一點，因為她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且不想在蘇韜面前表現得太柔弱，以免有挨蘇韜一頓批評。

　　蘇韜與謝嬌嬌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單獨給他治療。”

　　謝嬌嬌眼中閃過驚訝之色，低聲道：“蘇專家，他已經病成這樣，身上的傳染性也很強吧，你是醫療援助隊的核心靈魂，如果你被傳染了，那么…”

　　蘇韜輕松地揮手，笑道：“放心吧，我是一名大夫，不是無知的莽夫，什么病能治，什么病不能治，我心中有數。村長的病情看上去很嚴重，但并非完全沒有救治的機會。現在塔里村因為疫病的緣故，導致人心惶惶，許多人都失去了求生欲望，想要戰勝疫病，首先要讓患者重新獲得活下來的希望。”

　　謝嬌嬌點頭道：“但是，這實在太危險了。村長的妻子，因為照顧他都已經被傳染，你如果給他治療的話，被傳染的概率實在太大。”

　　蘇韜揮了揮手，雖然謝嬌嬌的話語滿含著悲觀情緒，但蘇韜能感受到謝嬌嬌對自己的關系發自肺腑，“在外面等待片刻，我會再次創造奇跡。”

　　謝嬌嬌沉默片刻，這次她自告奮勇，以翻譯的身份，和醫療援助隊進入疫區，正是因為親眼目睹蘇韜如何治好了已經瀕臨死亡的拿佳。謝嬌嬌的勇氣，一方面因為蘇韜的醫術實力讓她信服，另一方面也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如果救災行動順利完成，謝嬌嬌肯定會得到嘉獎。

　　等謝嬌嬌和姬湘君離開房間，蘇韜來到海恩斯的身邊，先給他搭了個脈，然后又觀察他身體的狀況，雖然之前就從軍方提供的信息，知道塔里病毒的癥狀，但這種近距離的觀察，對病毒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塔里病毒和讓人聞之喪膽的埃博拉病毒有極高的相似性，比起埃博拉病毒傳染性更強，死亡率更高。

　　海恩斯的癥狀已經到了末期，抗病毒的藥物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效果。他的生命之火非常脆弱，隨時可能熄滅。

　　蘇韜露出凝重之色，他深吸一口氣，這絕對是自己迄今為止，遇到過最無解的病情之一。

　　不過，正是因為難度大，所以他又感到一絲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