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信,或者不信
到現在為止，趙藍當然已經完全相信了黑洞的存在，也相信李云帆確實對這顆黑洞進行了為期十幾年時間的研究，但這不意味著趙藍就可以完全而徹底的相信李云帆的話語。最關鍵的一點，也就是：為什么要在計算能量爆發強度的時候加入地球質量的因素這一點，趙藍還沒有找到證據。
在來到這個基地的時候，趙藍隨身攜帶了可以和李云帆通訊的那臺儀器，趙藍便打算在這里，在所有試驗驗證設備和試驗資料都齊全的條件之下，讓李云帆詳細而徹底的為自己講述一下他的構思。
可是趙藍很快就發現這是不現實的。那些研究資料太多太雜了，其中所涉及到的實驗數據也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多不可數。要完全重現這些實驗獲取到第一手的實驗數據，首先從時間上來看就來不及。趙藍沒有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默認這些實驗數據是真實的，只打算從科學邏輯上理解一下李云帆的思路，但趙藍隨后又發現…這也是不可行的。
如果給趙藍幾年的時間，讓李云帆來當老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給趙藍上幾年課的話，趙藍或許還可以融會貫通這些東西，但趙藍同樣會面對一個難題，那就是…時間不夠。
“我的智慧不足，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但是人類文明之中不可能沒有和你智慧相等的人物。李云帆，你可以將這些研究數據都公開嗎？我去想辦法來解釋這些數據的來源，然后將它們交給星辰之災指揮部，讓執行委員會的人組織科學家來解讀這些資料…他們一定可以理解這些東西的。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說服他們，讓他們意識到，借助大當量氫彈爆炸來阻斷羅巴切夫斯基空間和地球之間的聯系是不可行的，必須要借助黑洞的力量才可以做到。”
面對趙藍的請求，李云帆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無奈的說道：“趙藍，你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就算我公開了這些研究資料。哪怕我公開了我的基地的存在，將這顆黑洞的事情以及這里所有的實驗設備全部交給科研部的人來接管，讓他們實地驗證這些資料的真實性…情況就會有所改變嗎？不，不會的。他們仍舊不會相信。”
趙藍怔了一怔，然后問道：“為什么？”
“首先，趙藍，你告訴我，你為什么相信我？”李云帆沒有回答趙藍的問題。而是反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為什么相信你？”趙藍喃喃自語著這句話，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久久沒有回答。
“是的，去除掉感情因素，僅僅以理智來思考的話…你為什么相信我？首先，一方面是人類文明的主流科學家們，他們不僅擁有話語權，他們的理論和計算結果也擁有完整而堅實的理論支撐，相比起來，我的計算過程所用到的這些數據你完全沒有時間去逐個驗證。甚至我的思考邏輯你也無法完全理解。其次，我是一名盜賊，我完全游離在主流科學界之外，恐怕你心中對于我也是亦正亦邪，并不是那么可靠的印象…趙藍，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在和我的相處之中你受到了我的感染，所以你相信了我，但你要明白，這是你感情的選擇。而不是你理智的選擇。”
“是么？”在這一刻，趙藍有些微微的失神。
“而其余的科學家，他們有什么理由來相信我而不去相信自己的計算結果呢？我可以肯定，如果我完全公布我基地的存在以及我所有的研究資料的話。那么他們的反應會是這樣的…首先會有荷槍實彈的大批士兵來控制這里，天空之中的衛星會對準這里，大量的武裝飛行器會占滿這里的天空，政府會將這里變成一個蚊蟲難逃的禁地。然后大批科學家會進駐，他們會解析我基地內部的所有東西——哦，這些行為其實是沒有關系的。如果他們可以相信我的研究資料從而采信我的結論來執行阻斷空間計劃，最終避免地球墜入空曠宇宙的命運的話，犧牲掉這個基地對于我來說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可是那種事情不會發生的。”
“在解析我的基地之中的資料的時候，他們同樣會面臨到你所面臨的困境，也即時間不夠，實驗數據無法驗證的問題。他們無法確定大盜李云帆是怎樣的一個人，但無論是政府還是主流科學界都不會對我有好印象，他們大概會將我看做是一名隱藏在暗處的恐怖分子，他們會對我有很深的成見。再加上數據無法驗證，所以他們必然不會采信這些數據資料，也就是說，這對事情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將這顆黑洞以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嚴密的措施看管起來，同時想盡辦法將這顆黑洞消除掉。因為人類政府不會允許一顆隨時可以毀滅整顆地球的東西存在于地球之上。這樣一來，我們就全完了，包括地球也會因為錯誤的計算結果而墜入到空曠宇宙之中去，整個人類文明便也完了。”
趙藍喃喃道：“這似乎是一個死局啊…也就是說，無論你是否公開你的基地又或者你的研究資料，人類政府都不會采信你的計算結果。而不采信你的計算結果的話…地球就會墜入到空曠宇宙之中，人類文明便會滅亡。可是有一個疑點。李云帆，你為什么甚至不惜向我授予你基地的最高級權限，對我公開你基地之中的所有秘密，也要讓我相信你？我想不通，在人類文明主流科學界已經注定不會相信你的情況之下，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處？”
“有用處，當然有用處。”李云帆笑道，“這就牽扯到接下來我的計劃了。我想回到我們的宇宙中去，同時，我也不想讓人類文明滅亡，但人類文明又不肯采信我的計算結果，那么我們就自己去執行好了，我們自己想辦法將這顆黑洞運輸到指定的空間點上然后將它在那里引爆，以我們自己的力量阻止地球向空曠宇宙之中的墜落…而如果要執行這個計劃的話，你的位置就至關重要了。因為你是空間阻斷計劃的總指揮，你的身份和地位可以為這件事情提供許許多多的助力。只有你完全相信了我，這個計劃才可能成功。”
“我？”趙藍驚訝的捂住了嘴巴，“以我的身份…為這件事情提供助力？”
“是的。”李云帆說道，“這是我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你的官方身份來提供掩護，我的冒險者小隊以及我的科學家團隊則負責具體執行，我們一起來完成這件事情。只有這樣做才能讓地球免于墜毀的結局。”
趙藍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
李云帆繼續說道：“所以…這件事情會如何發展，決定權在你手上。”
做出這個決定對于趙藍來說真的很難。因為趙藍一直是一個普通人，趙藍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趙藍在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之中，所做出的最重大的一個決定便是在當初從政府提供的幾個選項之中做出了希爾維雅號飛船的選擇，可是現在，趙藍的選擇關系到人類文明，關系到整顆地球的命運。
如果李云帆是錯的，而趙藍又選擇相信了李云帆，那么在成功執行了李云帆提出的計劃之后，在關鍵空間節點爆發的黑洞會對羅巴切夫斯基空間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這影響很可能讓原本會被切斷的空間再度產生漣漪，再度將地球卷入到空曠宇宙中去。如果人類政府的主流科學界是錯的，而趙藍又選擇拒絕相信李云帆，那么地球同樣會墜入到空曠宇宙中去，人類文明同樣會滅亡。
到底…該怎么選擇？
趙藍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的一個決定可以改變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這種事情說起來很好玩，很有成就感，可是真的放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這種選擇權所給自己帶來的心理壓力可能會讓人直接瘋掉。
在這個時候趙藍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先祖趙華生。無論哪個影視作品在演繹那段故事的時候都傾向于將趙華生塑造成一個英明果敢堅決到不似人類的形象，可是趙藍知道，趙華生其實也僅僅只是個普通人而已，那個時候，趙華生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一定不比此刻的自己小。
當自己真正面對相似的事情的時候，趙藍才真正體會到了趙華生的偉大。這種偉大并不體現在智慧上，而是體現在心靈的堅韌上。
事實證明，那個時候的趙華生最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最終拯救了整個人類文明，可是…現在的自己呢？自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么？
“趙藍，我在等著你的回答。”李云帆的話語再一次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