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不是人類
趙華生的話語之中描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當然，這個可怕僅僅是相對于人類文明來說的。當初為了建造一艘赤紅之心號飛船，人類文明之中，數百萬科學家和工程師以及更多的工人，后勤人員等付出了五年時間的心血和勞動。而可以預見，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座永久性的生存和觀測基地，所消耗的資源不會比赤紅之心號飛船小。當然，如果人類文明足夠重視這件事情，全力以赴的話，建造周期會縮短許多，但最低也需要兩年時間，不可能再少了。
這兩年時間之中，人類文明的大部分精力和資源都會傾斜在這上面，其它的眾多科研以及建造項目都會受到影響。人類文明將沒有資源再去改善民生，沒有資源再展開面對太陽的大規模探測或者攻擊行動，人類文明面對太陽危機的一切舉動都會受到影響。
等離子體生命體陷入了沉默。趙華生知道它正在思考，便也沉默。
趙華生的提議具有很大的可操作性。當集全人類文明之力，在兩年時間以后終于將月球基地建造出來以后，趙華生完全還可以找到更多的理由來拖延下去，比如故意提出一個人類文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將無法拯救人類文明的責任推卸到人類政府身上。
而不要忘了，在這兩年時間之中，人類文明的實力因為嚴酷的環境還會下降許多，人類文明會不間斷的衰弱下去，到那個時候，恐怕人類文明就真的沒有對抗太陽文明的能力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這對于等離子體生命體，對于太陽文明來說都是一件好事。等離子體生命體沒有拒絕這個提議的理由。可是只有唯一的一點，那就是…趙華生真的是這樣想的么？有沒有什么陰謀在這件事情里面？
等離子體生命體想到了許多事情。它試圖尋找到這個提議之中的漏洞，但很遺憾，它沒有找到。除非是建造月球基地這件事情和毀滅太陽文明這件事情之間有所關聯，但它并沒有發現這兩者有什么可以聯系到一起的地方。
它又從趙華生的動機方面試圖尋找到漏洞。但很遺憾，它同樣沒有找到。這一段時間的經歷讓趙華生的行為看起來十分的合理：先是受到愛人背叛，然后又受到了人類社會的猜忌，辛辛苦苦一年多的時間，最終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這足以讓任何人產生厭世的想法。
哪里都找不到漏洞。趙華生的提議從哪里看起來都十分的合理，但等離子體生命體心中仍舊有些遲疑。它不知道該不該答應趙華生。以前對于李奇的嚴密監視，卻仍舊讓李奇找到辦法將信息傳遞了出去這件事情已經讓它學會了慎重。
在這個時候，趙華生說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你合作，我只是在不違背合約的前提之下，為我自己尋找一些利益而已。如果在這個計劃執行的過程之中，你發現了有不對勁的地方，你隨時可以阻止我。既然如此，你還害怕什么呢？”
等離子體生命體立刻便釋然了。是啊，自己一直在監視著趙華生，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自己第一時間就可以知道。既然這樣，自己為什么要阻止趙華生呢？讓趙華生離開人類世界，到月球基地去獨居，這對于自己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這會將趙華生泄密的概率再次降低。
“好，這個計劃可以執行。”等離子體生命體回答道，“同時，對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
趙華生的嘴角微微揚了揚，微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元首辦公室的電話。片刻之后，元首的聲音傳了過來：“華生，你好。”
“對于你的事情，我們正在抓緊時間處理。在背后推波助瀾的那個邪教組織很快就會被我們連根拔起，在輿論引導之下，民眾對于你的憤怒也會迅速平息。華生，你不要對這件事情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只要安心工作就好。”
“至于李薇的事情…我只能說，我很遺憾。我們之前都沒有察覺到李薇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確實是背叛了你，但她會得到她應有的懲罰。你不要為此事感到傷心和難過。這地球之上，比李薇漂亮，比李薇有氣質，比李薇更加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姑娘多了去了，你完全沒有必要在她一個人這里吊死。告訴我，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只要你提出要求，我立刻就可以滿足你，事實上，我這里就有許多優秀女孩兒的資料，無論是家教還是外表，又或者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只要你一句話，我親自幫你做媒來撮合這件事情。”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容易想不開。華生，你是一個很棒的小伙子，在我們的文明之中，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優秀和杰出的年輕人。未來的路還很長，所以，千萬別把自己陷在這件事情里面，好不好？”
老者的聲音很柔和，很寬厚，蘊含著一種洞察人心的深邃力量。但這段話并沒有讓趙華生做出什么反應。
“元首，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趙華生說道。
“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什么都可以商量。”老者說道。
趙華生沉默一下，然后說道：“從此刻開始，我將不再以人類文明一員的身份和你對話。我是獨立的，我不再屬于人類文明。所以我們的對話是平等的，你是人類文明的元首，我是一個獨立個體的元首。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趙華生的話語很平靜，但在這平靜之下，卻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堅毅。老者很明顯察覺到了這一點。
“華生，你太偏激了。”老者說道，“你始終生存在人類文明之中，你的父母給了你軀體，人類社會給了你教育和生活，你的身體和靈魂全部都打著人類文明的烙印，這烙印將伴隨你一生，永遠不可能去除。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得到改變。華生，你現在并不冷靜，也不理智。聽我說，你先休息一下，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說這件事情。”
“不。”趙華生仍舊用平靜的語氣說著，“我已經對人類文明失望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失望了。我相信，人類文明所賜予我的一切已經被我全部還清——如果不是我的工作，人類文明至少還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尋找到太陽危機的真相。這份貢獻已經足夠了。人類文明元首，聽著，我要和人類文明做一個交易。幫我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個可以永久居住的生存基地，我將脫離人類文明到月球之上去生活，從此和人類文明一刀兩斷。什么時候月球基地建好，我就什么時候將結束太陽危機的辦法告訴你們。”
“是的，我已經找到了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我用它來和你們人類文明作為交易的籌碼。如果你們拒絕交易，我將十分樂意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觀察人類文明是怎樣在酷寒之下一步一步走到滅亡深淵之中的。”
“華生，你，你已經找到了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老者的聲音之中有一些顫抖，“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我們當面來談這件事情。”
“歡迎你的到來。”趙華生微笑著說道，然后掛斷了電話。
就像老者所說的那樣，他在二十六分鐘之后來到了趙華生的病房之中。趙華生表情平靜，對著匆匆趕來的老者說道：“請坐。我的提議你考慮好了么？”
“華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那么為什么不把它交出來？”老者說道，“事實是回擊謠言的最有力武器，只要你最終解決了太陽危機，那么所有的謠言都將會不攻自破，你會重新擁有至高無上的聲譽，你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重點并不是這里。”趙華生平靜的微笑著，“重點是，我對人類文明已經失望了。我以我曾經是一名人類而感到恥辱。人類文明之中所謂的榮譽和地位，在我看來，比廁所之中的石頭強不到哪里去，這對我沒有吸引力。永遠不要奢求我可以不計回報的將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交出來，除非你們答應我的條件。”
“幫我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座可永久居住的生存基地，我則幫你們解決太陽危機，僅此而已。”趙華生重復說道。
老者的眼神之中有一些絕望：“華生，你知道的，以我們人類文明此刻的實力和處境，以及科技水平，我們做不到這一點。”
“那是你們的事情，和我無關。”趙華生漠然說道，“這個交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或許，你可以回去，和你的幕僚團隊商討一下，看看是否要答應我的要求。”
老者黯然說道：“我會盡快給你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