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與鬼同睡
向來山上必有峰，嶺下必有溝。
在白虎嶺下就是一條狹長的山溝，因山得名就是白虎溝。
當三藏和猴子來到這里時，已是傍晚時分，他們遠遠的就看到，在白虎溝中有一座規模不大的小村莊。
百戶人家順著山溝修建房舍，一條小溪從村中流淌而過，溝中平整的土地就是農田，山溝兩側的山坡也被開墾成地，看起來這還是一個自給自足的村莊。
在洪荒世界這樣的村莊其實非常多，因為人生不過匆匆數十載，大多數人一生也就在方圓百里之內活動，甚至是祖祖輩輩皆如此。
顯然這山溝里的村莊就是這樣一處世外桃源，這里的人遠離喧囂，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此時傍晚時分，村子中已有點點燈火，還有裊裊炊煙升起，當真是好一幅恬靜悠然的美好畫卷。
“悟空，我們今夜有著落了，此地人杰地靈，想來百姓也是心地善良的，我們便借宿于此。”三藏看著眼前悠然恬靜的村莊畫面，臉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即便他是個和尚，也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猴子看著遠處村莊，卻是眉頭微皺，而后他雙目精光閃爍，將那村莊一掃而過。
“師傅小心，這村子有古怪，陰氣森森凝兒不散，里面根本沒有活人，全都是鬼......”猴子忽然將金箍棒一橫，語氣凝重的對三藏說道。
“全都是鬼？一個村子都是鬼？他們不去地府不去輪回，為何還在這如生前一般活著？”三藏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不相信如此美麗的村莊里住的全是鬼。
猴子雙目中光芒還未退去，似乎他也有不解和疑惑，又過了片刻才說道：“確實有問題，這地方陰氣太重，但是卻沒有怨氣煞氣，按理說這些鬼魂不能長留世間，也不知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走，咱們去一探究竟，若真是害人性命的魔窟，你我師徒便掃蕩邪魔，還這世間一片凈土。若只是無歸處的游魂，我們便為他們超度，助他們早日輪回。”三藏雙手合十，一臉堅毅的說道。
然而不知為何，猴子竟遲疑了一下，他的眼中不是謹慎，也不是對妖魔的不屑，反而有些不舍的神情，而后竟然開口勸三藏說道：“師傅，要不咱們繞道吧？頂多也就多花上月余時間。”
“悟空你怎么了？往日你都是嫉惡如仇，怎么今日反倒畏畏縮縮？若這西行一路我們遇到危險就繞道，總有一日是繞不過去的！”三藏覺得今日的猴子很奇怪，不過如今三藏性情大變，反倒給猴子講了一通大道理。
三藏的話很有道理，猴子聞言也沒有反駁，只是嘆了口氣牽上白馬，與三藏一起走向那看起來寧靜祥和的小村莊。
距離村子越來越近，三藏已經能聽到雞鳴犬吠之聲，甚至還有一些人影走動，似乎正是那些勞作一天的村民。
等走到村外的田埂上，三藏和猴子還看到一個老人牽著一頭牛，慢悠悠的向村中走去。
而且那老人一邊走還一邊低聲自吟的唱著歌謠：“山納四時美，人受八苦味。天命若青睞，你要成為哪一位？大慈大悲還是選魔鬼？”
三藏和猴子聽到這老者歌謠都是腳下一頓，因為這簡單幾句話，竟還有幾分佛法的韻味。
“風吹不能寐，瘋言瘋語見魑魅。誰說無愧，不怕與鬼同睡？風雨凄如晦，我觀世人皆是鬼。有的人演得好，有人演的壞......”老人的歌聲繼續低吟響起。
聽著老人的歌聲，三藏心中也是觸動極大，這短短幾句歌詞，竟讓三藏有種翻閱經書的頓悟，他好像要悟到什么了，卻又遲遲抓不住。
“老丈請留步。”忽然三藏主動開口叫住了牽牛的老人。
下一刻老人歌聲戛然而止，而后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三藏，只是當老人看到三藏和尚打扮時，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阿彌陀佛，貧僧大唐國僧人三藏，欲望西天大雷音寺，正巧路過貴寶地，天色已暗想借個住處，還請老丈行個方便。”三藏再次展現了嫻熟的業務能力。
就在三藏說完這番話后，猴子對三藏附耳說道：“師傅小心，這老頭也是鬼。”
不過無論是猴子還是三藏，都沒有料到接下來老人的話：“和尚你想在這里借宿？哪有活人找鬼借宿的？”
三藏和猴子都是大驚失色，那老人不僅自己承認了是鬼，說話時雙腳已緩緩離地，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
只是老人說的很平靜，而且說完自己是鬼后，也沒有變得面目猙獰，依舊是那副和善樸實的模樣。
猴子握著金箍棒作勢就要打向老人，好在三藏眼疾手快拉住了猴子，而后他對老人說道：“貧僧心中無愧，不怕與鬼同睡。”
三藏的回答就是剛才老人的歌詞，他神色坦然，確實沒有一點恐懼的神情。
“那好，請法師隨老朽來。”老人淡然的說道，而后身子緩緩落下，又變得與常人無異。
三藏邁步就要跟上老人，猴子卻伸手拉了一下三藏。
“師傅真要進去？這村子古怪得很，連我都看不透，這些鬼毫不隱藏，但若這是幻術的話，至少也是大羅金仙級別的幻術，如果真有好歹我也打不過。”猴子是越來越不放心，看樣子他很不想進村子。
三藏看著猴子，很認真的問了一句：“悟空，你可能確定這世界的妖魔鬼怪都是壞的？若眼前這村子全是活人，你又能肯定里面的人都是好的？”
猴子拉著三藏衣擺的手緩緩松開了，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法回答。
眼前這一幕其實說來有些奇怪，因為原著中三藏好幾次都險些栽在人手中，但他永遠相信人都是善良的，至于妖魔三藏一直覺得那都是壞的。
或許這番話應該是猴子對三藏說道，可現在變成了三藏來問猴子。
很快三藏和猴子跟著老人走進了村子，進村的時候三藏注意到，在村口的路旁有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面刻著白家村三個。
村子里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老人先將牛栓在牛棚，三藏也將白馬栓在了這里，同時他也向老人問道：“還未請教老丈貴姓，貴地又是何處？”
老人一邊做事一邊說著：“此地名為白虎溝，咱們這是白家村，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姓白。翻過村后的白虎嶺，再往西走八百里有一山名為碗子山，碗子山繼續向西三百里，就到寶象國都了。”
說話間老人已經將牛栓好，又帶著三藏和猴子來到旁邊的院子，最后才說出自己的名字：“老朽叫白安，家中還有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女兒，小女喚名白思。”
“老婆子，閨女，快準備些吃的，家中來客人了。”老人剛介紹完自己，就朝屋內喊道，顯然這院子就是他的家。
老人將三藏和猴子請進屋內，此時三藏也看到屋內還有一老婦人和少女，兩人都是裙布荊釵，一看便是尋常人家。
只是那少女雖然未施粉黛，穿著也異常樸素，但是依然無法掩蓋她那絕世容顏。
三藏連忙移開目光，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
很快白安一家就為三藏和猴子準備了一些食物，而即便猴子火眼金睛也看不出這些食物有什么問題，甚至三藏還吃了一個餅。
吃飯時老人白安陪著三藏和猴子，那母女二人卻沒有出來。
“小僧斗膽，敢問這村子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三藏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三藏是第一次和鬼打交道，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禁忌，只是在他看來這些鬼既然還能交流，那便與人無異。
“老朽和族人是于秦昭王五十年舉族遷來此地的，如今是什么歲月也已不知，只知道白虎嶺上的桃樹，花開花謝已有八百多回，我等也再次日復一日的重復......”老人低著頭直接開始回答三藏的問題。
不過就在老人說到重復什么的時候，月光順著窗戶照進了屋里，老人忽然抬起頭來，斷了先前的話，直接話題一轉的說道：“時候不早了，老朽帶你們去歇息吧。”
猴子從進村就沒有放松過警惕，此時更是渾身緊繃，那握金箍棒的手都快捏出汗了。
三藏用眼神制止了猴子，他雖然心中也是不解，但還是起身神色如常的跟著老人去了隔壁房間。
當三藏和猴子進了房間才發現，這屋里根本沒有床鋪，只有兩口棺材并排放在屋內，而且那棺材也沒有用東西支起，是直接放在地上的。
三藏看到棺材明顯一愣，這玩意他還真沒睡過，一時間表情有些復雜。
“咱們村子只有棺材能睡，二位待會睡下最好將棺材板蓋上，另外無論聽到什么都請不要出來。”老人將一盞油燈放在兩口棺材之間，并且叮囑三藏晚上不要離開棺材。
說完之后老人匆匆離開，三藏與猴子對視一眼，此時他們也感覺到，外面好像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要不試試睡棺材的感覺？”三藏指著其中一口棺材說道。
猴子倒也干脆，輕輕一躍跳進棺材就躺好了。
跟著三藏也爬進棺材，只是無論是他還是猴子，都沒有按老人說的蓋上棺材板。
睡在棺材里，三藏那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猴子也睜著眼睛，眉頭還微微的皺著，金箍棒更是一直被緊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