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梟首
蒼穹冰原上的這場遭遇戰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
從血騎軍發起進攻，到巨魔大軍徹底崩潰，前后也不過三個小時，堪稱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跡。
岡本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謾罵，沒有恐懼，沒有后悔，這一刻，他仿佛已經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像個局外人一樣，沉靜而冷漠地看著。
視線所及，巨魔大軍的軍陣已經被血騎軍撕扯得不成樣子了，潰敗的巨魔逃兵漫山遍野，他們像毫無反抗能力的羔羊一般，被血騎軍肆意殘殺。
這樣殘酷而血腥的場面，岡本其實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他明白，到了這樣的地步，除非是神靈降世，不然誰也無法力挽狂瀾。
而神靈…還在注視著祂的信徒們嗎？
岡本抬頭望天，任由冰冷的雪花片片飄落在自己臉上，深吸一口氣，鼻尖滿是血腥的味道。
耳邊不斷傳來親衛的呼喊聲，要他趕緊逃離。
但岡本卻一動也沒動。
還有什么好逃的呢？
巨魔帝國，完了。
透支了帝國最后戰爭潛力的一次軍事冒險，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而且結束得如此狼狽。
岡本很清楚，北境不會再給巨魔帝國任何機會了。
接下來，等待巨魔帝國的命運，無非是肢解，奴役，或是徹底毀滅。
而巨魔帝國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這一刻，岡本忽然理解了自己的父親岡比克親王。
或許當初岡比克親王看著巨魔帝國的三十萬精銳大軍被加西亞侯爵率領的黑騎軍擊潰之時，也是同樣的感受吧。
這種淹沒一切理智的絕望，讓死亡變成了最容易的一個選項。
于是，岡本看著席卷而來的血騎軍，鏘得一聲拔出佩劍，咆哮道：
“來啊，柯林·安格列，我的頭顱在這里！”
洛格騎士早就盯上了岡本，此時見對方主動沖出來，當即率軍縱橫向前，輕易地擊潰了巨魔皇帝親衛隊的阻攔。
殺得滿身是血的他，一刀便將岡本砍翻在地。
不過，他也知道岡本的重要性，揮刀的時候刻意避開了對方的要害。
縱聲狂笑中，洛格騎士一把將失去戰斗力的岡本抓在了手中，像是在野外狩獵過程中拎著自己的戰利品一樣。
咔嚓一聲。
巨魔大軍的帥旗也被隨行的騎兵斬斷。
洛格騎士立刻派人將斬斷的帥旗和俘虜的巨魔皇帝送去柯林前面邀功，自己則率軍繼續追逐著潰逃的巨魔。
士兵毫不客氣地將岡本仍在冰冷的地上，絲毫不顧忌對方尊貴的身份。
岡本齜牙咧嘴地悶哼了幾聲，他的右臂已經被齊根斬斷，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但他還是忍著劇痛，掙扎著站了起來，像是不愿在自己的老對手面前表現出軟弱。
“岡本·沃爾金。”柯林騎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手下敗將，語氣中倒是沒有多少譏諷，反而更多的是憐憫。
“柯林·安格列。”岡本毫不退縮地直視著柯林的眼睛，語氣生硬得仿佛地上的堅冰。
柯林眉頭挑了挑，對岡本的態度有些驚訝。
一直以來，岡本在柯林面前都表現得極為謙卑，甚至是諂媚。
當然，柯林也知道，那時候對方這種委曲求全的姿態也只是為了降低他的警惕，好讓巨魔帝國獲得喘息和發展的機會。
但現在，岡本居然連偽裝也懶得裝了。
“你又輸了。”柯林笑著道，“這次，巨魔帝國準備付出怎樣的代價來平息北境的怒火啊？”
岡本很光棍地聳聳肩，道：“巨魔帝國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倒是您，又準備怎么應對一個混亂的北境？”
“混亂的北境？”柯林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什么意思？”
“您還不知道吧？”岡本臉上浮現出一抹報復得逞的快意，狂笑道，“當初我送給圣希爾德家族的那副油畫，所用的部分燃料摻雜了劇毒物質！
想必這會兒圣希爾德公爵已經中毒身亡了，哈哈哈哈！”
“中毒？”柯林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看向岡本的目光更顯憐憫。
岡本對于柯林的反應很不滿意，他所期待的痛苦，懊悔，仇恨都沒有出現，這讓岡本很不爽，便再次出言刺激道：
“柯林·安格列，你是不是還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薇拉·圣希爾德一死，你以北境公爵丈夫的身份所獲得的權勢也就失去了依仗。
等新的北境公爵上位，你還能像現在這樣風光？
當初加西亞·圣希爾德作為北境公爵的親弟弟，掌控著黑騎軍都備受忌憚。
你一個外人，難道還想獲得新任北境公爵的信任？
不可能的！
你現在的勢力越強大，將來的下場就越凄慘！”
“是嗎？”柯林故意擺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問道，“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岡本立刻蠱惑道：“你只能跟我合作！”
“跟你合作？”
“沒錯！”岡本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著，既然求死不成，此時的他便一心想要為巨魔帝國謀取媾和的資本了，“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巨魔帝國從此一蹶不振，甚至被你肢解乃至毀滅，那么，失去了北方威脅的北境，還需要血騎軍嗎？
所以，你如果不想被新任北境公爵隨手拋棄，就必須體現自己的價值！
而你最大的價值，其實就是作為北境的北方屏障！
因此，你應該跟我合作，放巨魔帝國一條生路，給我們一些休養生息的空間。
只要巨魔帝國喘過氣來，能夠對北境造成足夠的威脅，那么，你，還有你的血騎軍，才能在北境找到立足之地！”
柯林聽后不屑地撇撇嘴，道：“岡本，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老是輸嗎？”
岡本搖搖頭。
“因為你總是執著于這些陰謀詭計，卻不知道，自身的實力才是取勝的根本。”柯林毫不留情地說道，“哪怕奧托和斯奎恩真的行刺成功，甚至重創了血騎軍，你以為光憑著這支巨魔大軍就能征服北境？
別開玩笑了，好吧。
北境還有一支鳳蝶軍，冰巖城還有一支上萬人的血騎軍預備隊已經訓練快兩年了，就憑你率領的這群歪瓜裂棗，別說那兩支正規軍了，就是北境各大城市的守備軍都未必能打得過。
況且，半精靈王國還有一支五萬人的銀月衛隊隨時可以支援北境。
你拿什么贏？”
柯林看著岡本漲得通紅的臉，繼續刺激道：
“至于你所謂的合作，呵呵，更是荒謬。
就算薇拉真的中毒身亡，憑我現在所掌控的勢力，不管誰登上北境公爵之位，在我這位北境守護者面前，都要恭恭敬敬！
所以，你就安心地下地獄去吧。”
說完這話，柯林沒有絲毫猶豫地抽劍揮出。
“等等…”岡本還想再辯解，但柯林的長劍已經化成了一道銀光，掠過他的咽喉。
一顆帶血的頭顱咕咚掉落，在雪地上劃出一道血痕，最后停留在柯林的腳下。
岡本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直直地瞪著柯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