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立場(下)
隨著一眾軍官的離去，船艙中只剩下霍爾伯爵和埃文伯爵兩人。
埃文伯爵將手中的羊皮紙卷好，隨手放在桌案上，然后端起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起來。
霍爾伯爵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暴怒的紅暈已經消退，似乎終于冷靜了下來。
只是眼中的堅毅和抗拒之色絲毫未減。
埃文伯爵放下咖啡杯，轉頭看著霍爾伯爵的眼睛，開口問道：
“您應該聽說過一些關于文森特侯爵在銀月城遇刺的傳聞吧？”
霍爾伯爵點點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
埃文伯爵見狀，知道對方應該猜到了，便也不再隱瞞，嘆息一聲道：“是的，雖然北境人封鎖了消息，但我們還是確認了一個不幸的事實——
我親愛的哥哥，文森特侯爵，已經死在了銀月城中。”
“不可能！”霍爾伯爵狂吼一聲，突然再次變得暴躁起來，因充血而變得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地埃文伯爵，仿佛要用目光將對方掐死。
埃文伯爵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神色淡然，甚至還有些哀傷地說道：
“我也希望這是一個假消息，但事實就是如此。
柯林·安格列擔心這個消息會引來東境的報復，所以才封鎖消息，故意提出苛刻的贖回條件，就是想要拖延時間，等待北境的支援。
但可惜，此次西境突然傳來獸人的消息，北境的援軍應該是到不了銀月城了。
所以，霍爾伯爵，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復仇機會！”
“復仇？”霍爾伯爵冷笑一聲，不屑道，“我看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徹底清除霍爾家族的機會吧？消滅文森特侯爵的支持勢力，順便徹底掌控天馬水軍，呵呵，真是一舉多得啊!”
埃文伯爵卻緩緩搖頭道：“清洗？不不不，幾乎所有的東境貴族都曾是我哥哥的支持者，我難道要血洗東境？
霍爾伯爵，在我看來，這對于你們家族來說，是一次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見霍爾伯爵還是一臉不信，埃文伯爵便繼續說道：“父親應該已經正式宣布了，只是您這邊還沒有接到消息——我與萊希親王之女莎莉婭之間的婚約已經解除，轉而與布魯根伯爵之女格蕾絲訂婚。”
霍爾伯爵眼神明顯一縮，還等他開口，便聽埃文伯爵又說道：
“這便是布魯根家族的誠意，也是我的態度——對于哥哥曾經的支持者，我所想的不是清洗，而是接納。
但是，就像布魯根家族一樣，我必須看到這些支持者們轉換立場的誠意。
尤其是您，霍爾伯爵，我知道您的女兒嫁給了哥哥，還為他誕下一個孩子。
您放心，我不會跟一個孩子過不去，更不會因此就將霍爾家族當成敵人。
但這都有一個前提——你們霍爾家族必須證明自己的忠誠！”
霍爾伯爵慘然一笑，質問道：“所以我們只能通過自我毀滅來證明自己的忠誠嗎？”
“怎么會是自我毀滅呢？”埃文伯爵詫異地說道，“不過幾艘戰艦而已，只要霍爾家族人還在，爵位還在，領地還在，重新崛起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且，我可以鄭重向你承諾，只要你在接下來的贖回行動中完成我交代的任務，那么這個天馬水軍指揮官的職位，還是你的！”
“什么任務？”
“水晶河有條支流直通銀月城內的半精靈王宮，但中途有三道水閘…”
霍爾伯爵神色一動，立刻接口道：“您要我利用這次交付給北境的戰艦，毀掉這三道水閘？”
“是的。”
霍爾伯爵忍不住嗤笑著搖搖頭，道：“埃文伯爵，您畢竟沒有指揮過水戰，不明白那三道水閘到底有多么難以摧毀。別說我們這次交出去的六艘重型戰艦和那些槳帆戰艦，就是將整支天馬水軍都拉上，恐怕也摧毀不了那三道水閘。”
埃文伯爵卻神秘一笑，轉身來到桌案前，打開上面放置的一個木盒，從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罐，自信道：
“若是加上這個呢？”
霍爾伯爵疑惑地走上前去，但等他看清陶罐中裝著的泛著滲人綠光的粘稠液體時，立刻面色大變，低吼道：
“野火？”
“是的。”埃文伯爵點點頭，陶罐中透出的淡淡的綠色光暈將他英俊的面容映照得有些猙獰，“這次父親從耶維爾花費極大代價購買來了三千罐野火，它們將助你摧毀半精靈在水晶河上的一切防御！”
“三千罐！”霍爾伯爵聲音都變了，“這些東西會將我的艦隊也一起摧毀…是了，這本就是您的計劃，霍爾家族的戰艦在您眼中早就是一堆灰燼了對吧？”
埃文伯爵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冷聲道：“霍爾伯爵，您不會真的打算讓那些戰艦完好無損地交付給北境吧？
它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我只是想讓它們在毀滅之前，帶著足夠多的敵人一同下地獄去！”
霍爾伯爵沉默了下來，半晌才輕聲道：“這就是霍爾家族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是的。只要完成這次的任務，我可以保證，霍爾家族在未來的東境依然會有一席之地！”
霍爾伯爵再次沉默。
他已經大概明白了圣普洛斯公爵的計劃，就是假借贖回文森特侯爵之名，將一批東境戰艦順著水晶河送至銀月城外，北境之所以到現在還封鎖著文森特侯爵的死訊，應該就是想等東境的戰艦抵達，然后強行扣押，卻將一具尸體交給東境。
不過，圣普洛斯公爵既然已經確認了文森特侯爵的死訊，便想著將計就計，秘密用野火裝滿這些戰艦，然后以同歸于盡的方式強行突破銀月城的水上防線。
這樣一來，后續的水軍艦隊便可以長驅直入，殺進半精靈王宮。
但是，霍爾伯爵也很清楚，圣普洛斯公爵交給霍爾家族的任務，堪稱是九死一生的自殺式襲擊。
這一戰之后，就算東境成功攻陷銀月城，霍爾家族最為依仗的軍事力量也將毀于一旦，甚至霍爾伯爵自己都極有可能死在銀月城中。
如果可以，霍爾伯爵當然不會接受這個任務。
可惜，文森特侯爵已經死了。
霍爾家族最大的靠山，倒了。
看看圣普洛斯公爵的安排，明顯是在為自己的次子埃文伯爵鋪路。
如果這次霍爾家族抗命，那絕對無法逃脫圣普洛斯家族的清算。
想到還在白露城中的族人們，霍爾伯爵長嘆一聲，終于從埃文伯爵手中接過裝著野火的陶罐，沉聲道：
“好，霍爾家族，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