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聽著義兄如此說法,差點當場就要轉修,不過想到自己身負道統,卻又硬生生停了下來。
他畢竟是昆侖玉虛宮的弟子,雖然按照規矩,他這樣下山享受人間繁華的弟子,是不得以昆侖門人自居的,反過來說,也就是被逐出師門了。
只是他身上還有兩件靈寶,卻是不好界定,只能暫且壓下沖動,問起今日見到的種種,最先問的,便是那奇怪的噴煙車。
“義弟說的是蒸汽車,大的叫公交車,靠燒木炭、竹炭行進,每日不斷按照特定線路往返,每隔兩里地便有一個站臺,平民可在站臺處等待上車,城中線路大約有三十幾條,基本可以抵達大部分地區,不管坐多遠都只要一文錢,至于你說的那種帶有靈力波動的小車,那是尚處于實驗階段的小形蒸汽車,需要搭配靈力爐燃燒符箓行進,因此價格非常昂貴,只有那些大貴族才開得起。”
“你說民用代步的?”姜尚臉色變得奇怪起來,他雖然看到一群平民上車,但還以為那是某個大戶人家招募的下人,誰知居然是個平民就能坐?
“沒錯,這蒸汽車造價并不貴,而且是工科院推廣,官府運營,本就不打算盈利,所收路費怕是連司機——就是駕車者的工資開銷都不夠,不過聽說以后會在車上圖畫廣告,讓愿意付錢的商人來提供車輛運營的費用。”
“那路邊的雷法立柱又是什么?”姜尚又問出了一個問題,這一次宋異人卻是詫異了半晌,待到姜尚重新描述一遍,他才大笑著走到客廳入口處,指著一根繩子道:
“賢弟且看。”
說著,拉下繩子,客廳立刻亮了起來,姜尚抬起頭,便見光芒的源頭,居然是被他當做裝飾的琉璃寶珠。
“這難不成是什么法器?居然以雷法生光?”姜尚感受著那微弱的雷法氣息,立刻問道,宋異人卻是搖了搖頭,“此乃電燈泡,城外燈具廠做的,價格倒也不貴,街道上的也是此物,到了夜里,也可燈火通明。不過燈泡雖然便宜,但電力卻是有些昂貴,對于平民家庭而言不太劃算。”
“這東西很便宜?”姜尚看著熠熠生輝的電燈泡,怎么都不覺得這東西能和“廉價”扯上關系,玉虛宮里的鮫油蠟燭那么昂貴,亮度也不如這個。
姜尚又問了一些旁的疑惑,宋異人一一解答,兩人聊了大約半個時辰,姜尚才終于問出了他最為疑惑的那件事——
“兄長,這朝歌城,為何沒有乞丐?”
是的,姜尚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問題。
在他看來,乞丐這種“職業”應該是不可能避免的,畢竟任何地方都有窮人,而窮人一旦失去生計,就只能淪為乞丐,無論是失去子女的老人,失去父母的孩童,又或者是因為受傷、殘疾而丟掉工作的人,他們能做的,也只有行乞一途。
而他心里,對于沒有乞丐這個事實,唯一的推測,就是所有乞丐都被逐出朝歌了。
雖然這聽起來是個很殘忍的做法,但是想想這朝歌城連牲口排泄都要收費,卻又不是不可能了。
如果真是如此,這朝歌不過是表面光鮮罷了。
姜子牙心中暗道,卻忽然見自家義兄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疑惑頓生。
只見宋異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剛剛續上的茶水,滿面紅光道:
“這是‘無業人員安置法案’的功勞,這個法案你不知道吧?這可是我,嗯,我們朝歌民議院提出來的!”
“民議院?對了,之前我聽那少年說義兄是什么議員來著?”姜尚一頭霧水,卻還是聯想起了那少年的話,說什么義兄給了他們一口飯吃,難道就是這個所謂的法案?
“你說這個啊?”宋異人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解釋道,“此乃剛剛實行的政策,平民也可參政,特設民議院供平民投遞意見,我在這一片還有些名望,被推選做民議院議員,平日里收集百姓意見,再于每年大議會與來自天南海北的其他議員整理討論,將其中有用的部分摘選出來,或立法,或尋一地作為試點先行嘗試,若是效果好,便可推廣,像是這無業人員安置法案,便是將那些乞丐、流浪者分類安置的政策…”
“平民議政?”姜尚腦門子上全是問號,完全搞不明白這究竟是哪個“天才”搞出來的玩意,徐子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是說,對于平民,你要告訴他們如何去做,而不是告訴他們為什么。
這并非是愚民,而是因為平民大多目光短淺,就好比地方修路,需要征收一部分土地,并拆掉一些房屋,對于決策者來說,只要道路修好,地方的商業便會繁華起來,百姓收入也會提高,但若讓平民去投票,他們定然是不愿意的,哪怕你和他們講清楚緣由,也很難有什么效果,甚至會有不少人覺得現在的路就夠寬了,你是在騙稅一樣。
換個例子,你在連錢莊都沒有的時代,和一個平民說“你把錢存我這,我每年給你利息”,就算前景描繪的再好,他大抵也會覺得你是想騙他的錢。
說白了,這是眼界的問題。
但是姜尚卻沒有想過,徐公當年說這話的時候,文字還沒有普及,人族識字者不足萬一,懂得道理的更是少之又少,但現在,全民普及教育之下,眼界自然開闊,群策群力,當然就有了頭腦風暴的可能。
宋異人這些年倒是看慣了朝歌的發展,并不覺得有什么可驚訝的,很淡定道:
“是啊,只有老百姓才知道老百姓要什么,再不濟,老百姓也知道他們最討厭什么,當然,也有些不合適的,不過還有上議院的大貴族和下議院的官員會把關,不會讓什么‘家家都養豬’之類的法案通過的…”
說到這里,宋異人不由得笑出了聲,因為在剛剛結束沒多久的第一屆大議會上,還真就有人提出了人人養豬的法案。
“…”姜尚只覺得大腦在顫抖,眼前出現的,竟是從未設想過的路線。
宋異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家義弟受到了怎樣的沖擊,繼續給他講述著自己引以為豪的法案——
“至于你說的乞丐問題,就不得不說這個無業人員安置法案了,我們把所有乞丐全部集中起來,根據情況不同進行區分,沒有一技之長的由官方統一安排技能學習,工作后每月上交一部分算作培訓費用;身有殘疾的,會根據情況配發力所能及的工作,讓他們至少能自食其力;至于那些拐賣小孩,采生折割的惡丐,一律處死。除此之外,還建立了福利院與孤兒院,保證那些沒有父母子女的孤兒、老人能夠擁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這是,徐子所說的,天下大同?”姜尚愣了好半晌,才總算從自己所學過的東西中找到了可以用于形容這個法案的典故,宋異人聞言卻是楞了一下,隨即笑著道:
“當初大議會上那些上議院的大貴族也是這幅表情,全都不相信平民能提出這種想法…他們哪里明白,只有平民才最擔心自己失去工作后的生計…”
“這…難怪帝辛十年不理朝政,國運仍舊如此旺盛,這要如何贏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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