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卷的過程慢慢的無聊起來,繼黎甘之后,便再沒有能令人感到有趣的卷子,一個個都抱著寧放過不答錯的想法,生怕在徐公子心里留下壞印象,因此并沒有多少入前世小學生試卷中那般有趣的作答,這讓早有預料的馮雪難免有些失望。
將剩下的卷子丟給弟子們處理,馮雪重新看起了黎甘的卷子,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玩味起來。
黎甘的卷子看起來就是基礎扎實,但是高端知識不夠的典型,放在前世,隨便找個學習好的小學生做綜合卷,大概也都是這種情況。
但問題在于,這是遠古時代的遠古時代,別說九章算經、周髀算經,連論語、周易這些古典書籍都沒有,這種情況下,人族幾乎沒有任何啟蒙書籍,哪怕再怎么復雜的啟蒙書籍都沒有,文字的學習幾乎完全靠死記硬背,當然,巫祝一脈是可以把白澤精怪圖上的文字當啟蒙的。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沒有被馮雪傳輸的基礎知識所輻射的外地人,究竟是怎么打下如此堅實的基礎的?莫不是真的是個能從零開始自學成才的超級人才?
說真的,馮雪是不相信有這種人的,雖然洪荒世界,靈氣充盈,誕生點什么天才怪才都不奇怪,但問題在于,能不能接觸到這么多知識。
從零開始是不存在的,任何一門學問都有著無數前輩的鋪路,哪怕看上去再怎么從零開始,其實還是有其啟蒙的,這種啟蒙也許是父親的工作,也許是母親的睡前故事,但無論如何,都要有一個能夠接觸到這些知識的可能。
最簡單來說,如果你忽然覺醒了透視眼,你去看一個人的臟腑,能輕易判斷出他有什么病嗎?
骨折、內出血可能還做得到,但是那些復雜的病癥呢?你連病癥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判斷?
這黎甘也是如此,若說后面大題的異想天開是天賦異稟,思路清奇也就罷了,但是前面這些小題,每一道都能夠顯示出他那扎實的基礎。
一個什么樣的人,能在史前時代,同時于醫理工農以及最基礎的語文數學都有著扎實的基礎?
馮雪第一個想到的是穿越者,不過看看后面的大題,又覺得不像,如果是穿越者,就算再怎么學渣,也不可能只有小學全對往上卻是胡寫吧?
比如腸癰,也就是闌尾炎,就算是文盲,也該知道要把闌尾切掉吧?
除非是個小學生穿越的?
馮雪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不過隨即,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那就是對方也懷疑自己是穿越者。
畢竟自己搞出來那些東西根本沒遮掩,被穿越者打聽到也不奇怪,對方一邊試探,一邊藏起一部分能力也是有可能的,當然也不排除對方覺得開腹切腸子太過驚世駭俗,所以折中一下,用洗腸子試探看看?
雖然這種猜測可能性不大,但是馮雪還是小心的放進了備忘錄,如果一個世界出現兩個以上的穿越者,那一定不會有什么好事。
畢竟你想想,穿越這種事情幾率多小啊!本身就小的穿越幾率上,還有倆人正好穿越到同一個世界,還能在同一個時代(好吧,馮雪是上上上上個時代的)相遇,這幾率又要有多少?
如果真的碰上這種幾率,馮雪就該懷疑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了。
別覺得他想得多,作為一個已經死了四次的倒霉蛋,任何的異常都足以引起他十二萬分的警惕。
對于黎甘的猜想持續了兩天,為了避免引起懷疑,馮雪一直到兩天后,所有試卷改完,開始向著及格的家庭發放獎學金的時候,才讓游安以發放獎勵為名前去拜訪。
馮雪在書房里一邊抄書,一邊靜靜地等待著,游安還沒回來,他卻先行等到了一個聲音——
“骨碌碌…”
??:?/?
“臥槽!”馮雪仿佛屁股上裝了火箭一般,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如同演練過無數次一般,一個翻滾鉆入青銅桌之下,然后頂著青銅桌,慢慢的移動到了干糧和清水的旁邊,將其一同保護在桌子下方,保證即使突發災難也能夠成功存活。
不過半晌之后,仍舊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但這反而讓馮雪越發的緊張起來。
“不會又有人吃了輕浮吧?”馮雪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三個月前才發生的輕浮事件,心里忽然做出一個決定——如果三天內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就暫時離開射陽縣避避,莊子什么的,再重要還能有命重要?
這種時候,馮雪的性格就暴露了出來,無論他表現的如何大公無私,如何為百姓謀福利,如何立下讓全人族能夠一日三餐的宏愿,他最看重的終究還是自己。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是馮雪很贊同的一句話,在沒有能力去拯救別人的時候,優先保全自己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就在馮雪心情復雜的等待消息的時候,時間就這么慢慢的過去,直到兩刻鐘后,忽然有下人敲響了書房的房門。
“怎么了?”馮雪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整理了一下衣領袖口,這才開口問道。
下人聽到馮雪的聲音,這才推開房門,對著馮雪恭敬道:“稟公子,游安回來了,不過,他身邊還跟著兩個衙役。”
“衙役?”馮雪眉頭一周,發覺事情并不簡單,不過反過來一想,卻又高興起來,游安身邊跟著衙役,那一定是出事了,出事了,就說明不是輕浮那種毫無線索的事件。
有線索,就有可能提前規避。
這是好事。
快速完成了精神分析的馮雪原本緊繃的表情也舒展開來,點點頭道:“讓他們去客廳,我這就來。”
幾分鐘后,馮雪來到客廳,進屋就看到游安那一臉有些惶恐的表情,身邊不止有衙役,還有一臉古怪的葉白也站在那里,見馮雪進來,他立刻站起身來,用仿佛仍舊帶著些許懼色的聲音道:
“老師,黎甘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