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城隍卻仍舊在猶豫。
因為一個城隍的位置,并不值得他太過冒險。
這個時代人族連書籍都還沒有幾本,科舉自然也還早得很,考城隍這種項目自然也還沒有出現。
沒一個城隍都是經過數代、數十代(馮雪大隔代轉生是個例,大多數死魂幾十年就會轉生一次)的積累,積攢足夠的善功、善德、善行、善意,如此才能成為城隍,哪怕丟了射陽縣,還有別的縣城分配給他,但若是得罪了判官、閻君,那他就只能去做辛苦又沒有油水的鬼卒了——嗯,就是神像旁邊扇扇子、端盤子的那些。
但是,那數代行善積德的性格,又讓他有些無法干脆的拒絕這件事情,一時間,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不過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掃到了一抹金光,扭頭的瞬間,差點被眼前的光芒閃瞎,隨即,一個聲音也隨著光芒響起:
“人命關天,請城隍大人費些心力,當然,不會讓大人白做,之后大人可留下姓名,我徐家莊千余口愿為大人立祠。”
這立祠,和普通的城隍廟可不是一回事,城隍廟拜的是城隍這個位置,所有地區的香火會統一匯總,然后按照當地的政績返還一定數額,就好像稅收和工資一樣,而立祠之后,拜的可是單一個體,那香火,除去中途損耗之外,可是能夠完完整整的送到受香火之人(鬼?神?)身上的。
不過馮雪擔心這千把人的香火籌碼還是不夠,于是說話的同時,心中也同時暗道:
“信譽判定!”
信譽:93/70(失敗)
(我列個擦!)
“大夏粗口!”馮雪臉色頓時鐵青,但那城隍卻仿佛并沒有受到這失敗的影響,只是連忙拱手彎腰,一副基層人員看到上級微服私訪一般的姿態,異常諂媚的說道:
“不敢不敢,下…小神這就去通報,這就去!”城隍說完,便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這讓馮雪有些納悶,這還是他第一次判定失敗,但目標卻并沒有按照結果來的情況。
不過城隍如此干脆的動作,卻讓徐青臉色略微有些不好,不過他也明白不是不爽的時候,只能把那一絲不滿藏在心底。
反倒是巫祝大約想到了什么,看馮雪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復雜。
那城隍此時卻已經入了地府,踩著陰司專用通道抵達酆都,不等看門的鬼差問話,便立刻道:
“小神請查生死簿主冊,此事涉及無量功德之人!”
聽到前半句,那鬼差本來還想嘲諷兩句,但聽到無量功德四字,那譏諷的話語也不由得卡在了嗓子眼里,連場面話都不說上兩句,轉身就沖進了門內。
功德,在地府可以說是硬通貨中的硬通貨,絕大部分鬼差鬼卒,與城隍之位的差距,也就是那一點人道功德而已,如果說香火相當于工資,那么功德就是資歷,只要功德夠,那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站在閻君桌子上撒尿都沒人能欺負你——當然,這種程度的功德,你就已經是閻君了,在自己桌子上…咳咳。
而此時,涉及人間有功德的人?
這幾乎就等于在說:這涉及將來咱們的頂頭上司一樣!
更別說在功德二字前面,還有無量這個形容詞!
什么叫做無量?
就是難以形容,難以理解,難以量化。
功德能用無量這兩個字來形容,基本注定將來能當閻君的!
用人間官位體系而言,就好像一個縣令忽然沖到知府家里要政策,要是平常,這縣令政治生涯也就可以完蛋了,但如果這涉及欽差,涉及太子,涉及微服私訪的皇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為明白無量功德四個字的重量,這鬼差跑的飛快,沒多久,射陽城隍就被傳入判官店,見到一臉嚴肅的判官。
“你確認是無量功德?”那判官并沒有詢問事情原委,只是再一次詢問了這個問題。
“確定!通體金芒,如煌煌大日,頭頂還有人道香火,怕不是哪位…”射陽城隍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判官卻搖了搖頭:
“射陽縣的話,應該是那位…”
他說到這里,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一般,半晌之后,他才嘆了口氣道:
“具體的你不必知道,回去之后就說什么都沒查到就是。”
“那射陽百姓…”
“這事自有計較。”判官搖了搖頭,然后伸手招來一條帶著青黑之色的繩索道:“你帶一道引魂索上去,若是真有災難發生,可以此護住射陽百姓的魂魄,之后每人添幾分陰德,許富貴人家就是。”
“下官明白。”射陽城隍此時也明白這事情不是自己能參與的,點點頭,轉身便往回趕。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射陽縣怕不是某大佬的歷練之地,不幫忙歸不幫忙,但是幫不上要及早告訴他,否則拖延了對方另尋他策的時間,那還是自己不對。
直到射陽城隍徹底消失,判官才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上頭不讓幫忙,我又有什么辦法?希望將來不會被穿小鞋吧…不對不對,這是歷練,那位大人肯定不會怪罪,肯定不會…”
現實中,馮雪幾人在祭壇前呆呆的站了許久,那城隍終于重新出現,不等巫祝開口,便用仿佛要將腰桿折斷的幅度彎腰拱手:
“抱歉,小神已經盡力…”
城隍沒有說究竟是判官不給查,還是什么都沒有查到,說前者,顯然是給上官埋釘子,那是找死,說后者,又容易讓人對嚴重性產生誤判。
不過如此一說,對于等待的幾人便已經足夠,巫祝嘆了口氣,開始繞著祭壇踱步,徐青則直接干脆的問道:
“巫祝,您就直說吧,這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們應該怎么做?”
“我也不敢確定…”巫祝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后才有些不太確定的道:
“那米氏描述的情況,讓我想起白澤精怪圖中記載的一種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