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合作(5K)
易科和冰芯在可預見的時間里會面臨嚴峻挑戰，但這并不能耽擱既有的規劃。
英特爾、臺記、三星都出現了針對易科系的強力反應，而由美商BIS主導的半導體產業會議也悄然的召開數次，圍繞著東方易科系進行了密切的討論。
與此同時，易科聯合創始人虞紅已經抵達華盛頓，等待與白房子數位經濟顧問的商榷，但讓她意外的是，這種商榷性質的會議卻一推再推。
虞紅人在華盛頓，能親身感受到某種事關易科的氛圍，也在見過游說頭子趙智善與易科陣營的一些朋友后能感受到某種糾結。
12月17日，在華盛頓等待了一周的虞紅得到明確回復，快到圣誕了，先不開了，等過完節再說。
虞紅在華盛頓同樣感受到圣誕節的節日氣氛，但怎么看都還有一周時間…大概也算某種易科棘手的難以處理的反應。
12月18日，她和方卓通了通電話，簡單聊了聊在華盛頓這邊的非正式接觸，也談了談依舊火爆的易科產品銷售。
就如同“全球第一”給華盛頓與半導體業界帶來的巨大沖擊，Mars8.8與Mars8.8Pro帶給消費者的沖擊同樣巨大，由此還帶動了其它產品的銷路。
從去年到今年，易科在智能家居領域投入了精力，這獲得不少消費者的嘗鮮，而“蓋世”平板已經隱約成為第二銷售曲線，隨之便是易科跨領域進入的筆記本電腦。
虞紅所在的酒店房間正能瞧見街邊閃亮的易科牌，下面隱約能瞧見易科體驗店里交談的顧客。
她忍不住對著電話另一端的老板說了句：“我們的產品真棒，要是能一直保持進步就好了。”
這是自易科成立以來就在踐行的宗旨，而隨著時間和產品的沉淀，它從最開始的無人在意變為一種由易科打造的商業精神。
“其實，我還是比較樂觀的。”方卓這樣回了一句，又笑道，“我現在就是希望一件事。”
虞紅眺望著更遠的城市夜景，問道：“什么？”
“我希望以后不會像李健熙那樣，老了老了都住院了，那時候碰見事還被你們給抬出來。”方卓一本正經的說道。
虞紅忍俊不禁，之前方總接受彭博社的采訪，他隱隱的惡意和奚落在放大鏡下顯得頗為明顯，但是…
竟然幾乎沒有人指責他的風度，仿佛，大家認為那個曾經在聚光燈下數落友商的人是應該干出來這樣的事。
“行了，保持聯系，你接待你的客人吧，我要在華盛頓過圣誕節了。”虞紅瞥了眼時間，打算結束電話。
“注意安全，情況不對就跑路。”方卓不忘叮囑，隨后等到對面笑了一聲就剩下盲音。
他聳了聳肩，放下手機，繼續在辦公室里搗鼓對今日來訪客人的歡迎儀式。
易科掌門人認真對待客人，客人也同樣極其認真的對待這次秘密訪問。
作為AMD的首位女性CEO，蘇姿豐獲得的評價并不高，盡管從2012年加入AMD以來就做過數次漂亮的決策，但大家都不認為她今年就任CEO能打什么翻身仗。
像最大的對手，英特爾的CEO就很直接的說過，縱使蘇姿豐的技術理解和管理手腕再強，她也不可能把懸崖邊的AMD給拉回來。
確實，AMD如今的情況已經很糟糕，股價跌到2美元，甚至，這可能還不是最低。
要如何擺脫困境，或者說，要如何繼續活下去，這是放在蘇姿豐面前的一大問題。
她思來想去，還是要專注，專注的把產品競爭力提上去，偏偏，AMD合作的格芯從去年到今年的制程工藝表現都不佳，儼然已經成了合作的包袱。
這種時候，拿出全球第一的16nm制程的冰芯國際映入眼簾。
蘇姿豐在這一趟秘密拜訪之前還專門給英偉達的掌門人黃仁勛打了個電話，認真的尋求建議，討論冰芯與易科面臨的風險以及這里面蘊含的機遇。
最終，她的大部分想法都獲得了黃仁勛的，也就更加堅定的飛來申城。
至于為什么相信黃仁勛的判斷…
這是自己表舅，說話比外人坦誠太多了。
蘇姿豐這一趟來申極其低調，一路在秘書的引領下上了易科23，而在走進辦公室之前，她腦海中閃過的一個念頭竟然是來自《時代》周刊的最近評價。
——這是一位活著的商業傳奇領袖。
總裁辦的門被劉宗宏刷臉打開。
蘇姿豐剛剛邁步，還沒對易科掌門人寒暄問好，就聽見兩側忽然傳來機械的聲音。
“你好，蘇總！”
蘇姿豐愕然的往兩邊一看，瞧見兩臺機器人猶如門衛站在兩側，此刻隨著問好聲正慢慢彎腰。
她“呃”了一聲，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回應機器人，還是要第一時間與方總問好。
“歡迎蘇總，請坐，請坐。”方卓很滿意機器人的效果，笑著歡迎AMD的掌門人到來。
劉宗宏這次沒有倒茶倒咖啡就關門離開。
“方總，這是易科準備發售的產品嗎？還真是…”蘇姿豐頓了頓，評價道，“別致！”
“哈哈，只是內部研發的一個項目，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方卓這么說著，又命令道，“嗨，Siri，給我倒兩杯咖啡。”
距離方卓位置更近的機器人滑動著到了自動咖啡機面前，按下按鈕，等待片刻，慢慢拿出咖啡杯，又慢慢滑到方卓面前。
隨后，它又一次重復了這個動作。
方卓先把咖啡放在蘇姿豐面前，隨后自己喝了一口第二杯咖啡。
機器人的這個流程用時頗長，咖啡液甚至還灑出來了一些，但蘇姿豐看的目不轉睛，甚至是有點目瞪口呆了。
如果說，剛才的問好讓她嘖嘖稱奇，現在的執行動作則是快驚掉下巴了。
她端著咖啡杯，震驚道：“這…方總，你這個…”
“取巧，逗客人玩的，如果我把咖啡機換個地方，它大概率就不行了，就現在這個效果也是反復執行和修正許多遍才可以的。”方卓笑瞇瞇的說道，“唬人的，做了專項優化，距離我們想要的效果還差得太遠太遠。”
蘇姿豐默默的喝了幾口咖啡，很誠實的說道：“確實唬到我了…這會是易科下一個重磅產品嗎？”
“很難說，嗯，應該說，大概率不會，挺難的，首先得有個能聽懂我們真實要求的核心，這個核心不夠智能，產品只會淪為特定的玩具。”方卓略一沉吟，“沒有智能核心就不能深度學習，其次的對外界環境的精細感知，像視覺、聽覺、觸覺這些都有待進步，不然沒法進行更復雜的抓取、移動和操作。”
他這樣一說，又笑道：“現在這個就是一個大玩具，距離真正成熟的產品得要求一個系統整體工程的進步。”
蘇姿豐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頗具工業風的機器人，嘆道：“是，保持進步。”
“這個機器人還是很能唬人的，我把它倒咖啡的視頻發給安卓的魯賓，他差點一沖動就直接跳槽到我們易科。”方卓提及一件趣事。
安卓公司的創始人安迪·魯賓，他就是一個狂熱的機器人愛好者，對于視頻里的表現驚為天人。
要不是方卓戳破這只是玩笑，他幾乎就要飛來申城了。
蘇姿豐預設的開場被易科機器人完全打亂，她穩了穩心情，祝賀了易科這次拿出的沒有爭議的爆款產品。
“Mars8.8真的很好用，它的成就讓人為之驕傲。”蘇姿豐從口袋里拿出最新版的Mars，補充道，“這是我以一個消費者角度的稱贊。”
“謝謝蘇總，感謝你成為我們Mars系列2636萬用戶的一員。”方卓感謝并順便拋出一個最新的銷量數字。
Mars8.8與Mars8.8Pro，發布會后的首月銷售數字是2636萬部，眼下距離圣誕節還有最后一周，或許還能突破到3000萬部。
全球第一的桂冠與輿論不斷推動的熱度，這些幫助Mars系列自發售的每一天都在刷新著易科公司的銷售記錄。
蘇姿豐忽然聽到易科沒被披露的銷量，心里的那股艷羨真是一下子就躥了上來，她喃喃道：“史上最暢銷的手機…”
方卓聽到了這個評價，糾正道：“不，諾基亞1100從2003年到2009年的銷量超過了2.5億部，那個才是史上最暢銷的手機。”
蘇姿豐瞥了眼方總一眼，重新評價：“史上最暢銷的智能手機！”
“現在還只是史上首月最暢銷的智能手機。”方卓加上限定詞，只要限定足夠多，總是能第一的。
蘇姿豐聽著這話里的自信、輕松、調侃，只有兩個字：“佩服。”
方卓露齒一笑：“還行。”
蘇姿豐：“…”
她隱約感受到方總和想象中的有些差別，本以為，這一趟見到的方總是那種更嚴厲更冷峻的風格，沒想到，嗯…不好說。
“蘇總，你這趟過來，我還以為會先去廬州。”方卓提及對面這次的秘密拜訪。
蘇姿豐直接說道：“廬州的技術工藝已經在Mars8.8上得到驗證，如果能和方總談好，我去廬州會更加欣喜。”
“為什么不選擇臺記？”方卓拋出了一個確實存疑的問題。
自從冰芯拿出16nm，AMD就屬于第一批詢問的廠商，但冰芯這次雖然提前，本身華夏內地的性質仍舊存在風險，況且，臺記已經表態加班加點，所以，從上個月到現在，感興趣的廠商多，真正下單的卻少。
而蘇姿豐這次直接前來，無疑已經表示一定的態度。
蘇姿豐給了個答案：“因為易科有錢，方總也愿意給錢。”
方卓：“嗯…”
他沒想到這個答案還挺沒深度。
“我們與格芯的合作并不順利，但我們之間簽的是獨家代工協議，如果現在更換廠商，需要賠付至少4億美元。”蘇姿豐沒有故弄玄虛，“這筆錢會成為我拍板做決定的巨大阻礙。”
格芯最早就是從AMD剝離出來的，兩者保持著獨家合作，但格芯的工藝馬馬虎虎，28nm有著與三星一樣的方案問題，采坑之后又急于追趕，現在的20nm口碑不算好。
以及，蘇姿豐是今年才剛剛成為CEO。
方卓聽明白了，除非…她能找到一個愿意掏錢的金主。
臺記是什么廠商？
它能掏錢把這個窟窿填了嗎？
不，它不缺客戶。
冰芯就能掏嗎？
或者，能用更復雜的方式來合作嗎？
方卓微微皺眉又迅速松開，笑道：“蘇總倒是實誠人，嗯，我有三個問題。”
蘇姿豐先喝了口咖啡，然后洗耳恭聽。
“大樓賣嗎？”方卓問道。
蘇姿豐聽到這個意想不到的問題，轉了轉念頭，給了一個同樣意想不到的回答，苦笑道：“去年已經賣了，方總，你問晚了。”
方卓眨了眨眼睛，咦，這個事沒關注。
他又問道：“ZEN賣嗎？”
蘇姿豐微微變色，堅定的搖了搖頭：“方總，這個不賣。”
ZEN是AMD開發的x86處理器核心，就想靠著這翻身呢。
方卓也喝了口咖啡才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公司賣嗎？”
蘇姿豐更加堅定了：“方總，不賣。”
“蘇總，這樣，我給你開個價格，你聽聽。”方卓轉著念頭，考慮著AMD的情況，慢慢開口，“按我的想…”
蘇姿豐打斷道：“方總，不用說了！”
“這么堅決？”方卓說道。
“我是怕你真報出來一個讓我難以拒絕的價格…”蘇姿豐無奈道，“況且，就算你出價，易科也不可能成功收購的，SEC不會批準的。”
“也未必就是以易科為主體，我們可以有更多的收購方式，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也可以把AMD肢解，我可以保證，你會有很大的獨立權，將會有極其充沛的資金。”方卓認真的說道。
蘇姿豐吸了口氣，忽覺頗有壓力，再看方總，他的神色之間似是冷峻很多。
這是自己想象中的世界第一總裁。
野心勃勃。
她站起來，強調道：“方總，我不是來賣公司的，你這樣聊，我恐怕就要提前結束這次的拜訪了。”
“好吧。”方卓嘆了口氣，說道，“那么，一家20億美元市值的小公司，它要怎么讓我掏出4億美元來呢？”
AMD現在只是一個卡拉米，股價2美元，市值20億美元。
易科與冰芯面臨變局，如果沒什么太讓人動心的地方，他現在并不想節外生枝，頂多讓MIGA基金出于財務投資的目的買買股票。
“AMD可以提供長期合作。”蘇姿豐這樣說道。
“長期合作？”方卓笑道，“有多長期？假如AMD被強制要求中斷與冰芯的合作，那怎么辦？”
“如果真有這樣的非抗力因素，AMD會積極幫忙游說，積極為易科和冰芯發聲，即便真的不得不結束合作，AMD也會是冰芯最后一家國外合作者。”蘇姿豐認真的說道，“我們很看好冰芯在16nm上的技術水平，其實，如果能保持在這個基準上的繼續進化，這已經足夠好多年。”
管它三七二十一，AMD現在就要先活下來。
冰芯不僅是拿出16nm，同時，負責FinFET技術的是胡正明和梁孟淞為首的團隊，必然會對FinFET繼續優化。
那邊英特爾都要推出14nm的酷睿了，AMD今年的旗艦產品還是32nm的八核心FX9590，筆記本稍微好點，是28nm的基于Kaveri的四核7600P。
這和英特爾差的太遠了！
明年，按照與格芯的合作，也才使用HKMG的28nm，是比今年的強點，但與對手越差越多。
蘇姿豐實在受夠格芯了，但去年剛賣過大樓，今年又還是虧損，她也輕易撕不得代工合同，冰芯有強大的技術團隊，易科有充沛的資金，這兩者如今又面臨麻煩…
AMD這個時候搭建深度合作的框架，很快就能提升產品力。
至于地緣政治的風險，先讓AMD好好活下來，然后再看易科系是怎么斡旋，要是能斡旋個兩年，那就是賺的。
如果真的短時間結束合作，最起碼，與格芯違約的錢也填上了，之后的事情再慢慢說。
蘇姿豐在內部不止一次的強調，AMD現在就是要專注產品，就是要降低財務杠桿，而這是易科系短時間里就能帶來的改觀。
除此之外，易科如今也有自家的筆記本，同樣是個合作的項目。
AMD如方總所說，只是一家20億美元市值的公司，上面的大人物斗來斗去，自家先把握機會多多。
方卓摸了摸下巴，有點意思，AMD賣大樓，賣工廠，早就是那種巨頭公司的風范嘛。
蘇姿豐看著易科掌門人的眼睛，提了個小要求：“方總，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華夏這邊把英特爾的壟斷也查一查。”
方卓無語：“你以為反壟斷就開在我們公司里嗎？”
什么叫也…
他一拉抽屜，繼續說道：“查英特爾，你怎么不直接拿份調查文件過來，我這就有局里的公章，一蓋就得了。”
蘇姿豐作勢起身，就要去看抽屜里的公章。
方卓：“…”
你也姓蘇，你也這樣是吧。
他沒好氣的說道：“英特爾要是有壟斷，你直接去反映問題，和我說有什么用。”
蘇姿豐認真的點了點頭：“方總，我明白了。”
方卓：“…”
他看著AMD掌門人，確定她真的沒明白，易科做事，只是偶爾為之，英特爾還和易科正搞著基帶的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