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崇禎可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他的生母劉氏出身貧寒、卑微,因得罪朱常洛,被朱常洛下令杖斃。
可以說,他是五歲的時候,失去了喪母親,九歲時候喪父。
正所謂缺什么,就渴望得到什么,崇禎從來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周皇后雖然賢良淑德,樣樣俱全,可偏偏遇到了周奎這么一個讓人非常無語的老丈人。
在得知周奎占據大量良田卻不耕種的時候,這就像是占著茅坑不拉屎,讓人氣憤,偏偏崇禎還是一個急迫的人。
對于崇禎的為難,全旭表示愛莫能助,甚至說,他也沒有辦法,除非,是崇禎可以做到六親不認,鐵血無情,要有打碎一切,從來再來的勇氣。
燭火搖曳著,光影落在崇禎皇帝的臉上,讓他們的臉變得有些猙獰。
王承恩急忙道:“其實嘉定伯還不算是最離譜的!”
“哦,那最離譜的是誰?”
“成國公和英國公!”
現任成國公是朱純臣,英國公則是張之極,他們作為靖難五大國公之一,歷任成國公和英國公都身居高位。
特別是在朱純臣,在崇禎三年就會冊封太子太傅,中軍大都督,無論是官職,還是爵位都比全旭高,朱純臣在北京、良鄉、密云、昌平、通州多地都有田產,哪怕是崇禎三年時期的全旭,也沒有朱純臣富裕。
然而,崇禎在自殺前,曾想敕純臣總督中外諸軍,輔太子。結果,朱純臣獻齊化門(即朝陽門),與陳演上表勸進,后被李自成處死。
這貨其實是一個傻逼,作為大臣的勛貴之首,南京為魏國公為首,朱純臣居然還想著獻降勸進,易地而處,大明養了二百多年沒有喂熟的白眼狼,誰敢要?
他其實還不如張之極,張之極至少還有心殉國呢。
王承恩忐忑不安的道:“成國公府邸有一百三十五萬畝良田,僅產糧三萬石。”
如果這個數量是真實的,成國公撂荒的田地多達一百三十萬畝,而英國公張之極也多達九十余萬畝。
在聽到這一個消息的時候,崇禎很想下令,除去成國公與英國公的爵位,然后抄家…
可是,轉念一想想,現在災情如火,撂荒的耕地并不是嘉慶伯、成國公和英國公他們這些勛貴,事實上十有八九的地主,都只能撂荒。
因為全旭在北直隸移民多達三百余萬人,幾乎吸干了北直隸的富裕人口。
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非常簡單。
讓全旭不要運糧食進入北直隸,物稀以為貴,那么糧食價格自然會水漲船高,到時候,無論是采取什么辦法,這些勛貴和士紳們都會想辦法把地種上。
崇禎望著全旭道:“朕欲將北直隸九府十八州七十八縣設為直隸省,你來擔任直隸總督如何?”
“臣不是萬能的,就算陛下讓臣來當這個直隸總督,臣也無法讓那些地里長滿莊稼!”
全旭長長嘆了口氣:“言歸正轉,還是因為成本問題!”
就在這時,宮殿的房頂上出現啪啦啪啦的聲音,全旭抬頭看著窗外,地上落下一個差不多牛眼一般大小的冰雹。
全旭的心中一緊:“壞事了!”
此時的冰雹越來越大,不大一會兒,外面的空地上就落下了一層冰雹,特別是紫荊城的宮瓦,被砸得相當嚴重。
久旱之后,必有冰雹,這是常理。
崇禎六年,河南、北直隸、山東、山西都異常干旱,今年連北直隸旱情更加嚴重,遭遇冰雹災害也就沒什么出奇的了。
問題是這活見鬼的冰雹天氣來得太過兇猛,波及范圍太廣,最大的冰雹足有橙子大小,噼哩啪啦一通狂砸,很多百姓的房屋被砸了個稀巴爛,很多府縣損失慘重,甚至有不少人被冰雹活活砸死。
全旭的直覺其實是相當準的,這本來就是天災,小冰河時期,天氣反常屬于正常現象,如果不反常,那才是真正的反常。
最讓人欲哭無淚的是,面對如此可怕的天災,那些對作死無限熱愛的文官第一反應不是設法賑災,而是逼崇禎下罪己詔。
他們振振有詞:“都是陛下你用了佞臣、弄臣,縱容他橫行不法,激怒了上蒼,上蒼才會降下災禍來警戒陛下!為了天下蒼生,陛下,你趕緊下個罪己詔向天下百姓,向上蒼認個錯,保證親賢臣,遠小人,求得上天原諒,方可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
崇禎更加惱火。
短短一個上午,眾臣上了三百多道奏折,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勸崇禎親賢臣遠小人,下罪己詔。
他自然知道這些文官嘴里的“佞臣”是誰,除了全旭之外,還能有誰?
他自認為自己沒有錯,像全旭這種既能治理地方又能摧敵鋒于正銳,挽狂瀾于極危,而且對政治一竅不通,把滿朝文武得罪了個遍的人不用,他用誰?
而且,全旭也很給他長臉,不管是讓他治理遼東,還是讓他經略遼東整軍經武,都干得有聲有色,不僅極大地改善了大明的處境,還為他這個皇帝贏得了聲譽。
最關鍵最關鍵的是,那些大臣除了向他這個皇帝要錢之外,最大的本事就是貪污腐敗,而全旭則不一樣,他向朝廷前后三年,運輸了四百多萬石糧食,還給他的內庫送了三百多萬兩銀子。
不重用這樣的人才,難道重要那些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大臣?這怎么就成了觸怒上天的罪行了?
真是豈有此理!不光崇禎想不通,天下百姓也想不通,全旭戰功卓著,更將遼東治理得井井有條,關鍵是他活民無數,怎么就成了佞臣、弄臣了呢?
在這個風聲剛剛起來的時候,袁可立就拖著病體,前來全旭的武威侯府。
“趁著還時間,你趕緊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袁可立可是擔心,這些大臣對全旭不利。
這些大臣可不管對社稷有沒有大用,更不管對這個國家有沒有益處,是他們一伙的,跟著他們一起挖墻角,那是他們自己人,不是他們一路人,就是敵人,就要堅決消滅,往死里整。
袁可立真怕全旭一怒之下,領兵南下,指望關寧軍還是指望昌平軍?
事實上,大明所有的軍隊,有一支算一支,加在一起,也不是全家軍的對手。
到那個時候,袁可立怎么辦?
難道他作為四朝老臣,還想來一個五朝之寵?
“老師,我又沒有做什么錯事,為什么要走?”
全旭不擔心這些大臣作死,來想辦法弄死自己,在這個時代,想弄死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遇到危險,他隨時可以穿越到后世。
把全旭關進大牢,沒關系,全旭可以回到后世,帶著炸藥把大牢炸成碎片。
袁可立可不知道全旭的這些能力,他只是單純的擔心:“東升,不要固執,他們那些人…太卑鄙了!”
因為糧食戰爭,全旭已經把天下士紳得罪完了。
那些文官看來,全旭大興西學、雜學,大辦學校搞什么鳥毛六年義務教育讓所有人都讀得起書,讓“讀書人”三字的含金量一落千丈,又開礦、搞紡織、興工業,凈搞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兒,弄得百姓那淳樸的民風敗壞無遺,人人以經商逐利為榮。
最最可惡的是這家伙還用廉價的土豆面沖擊糧食市場把很多囤積居奇的糧商逼得跳樓,用亞麻沖擊棉布市場讓江南布商損失慘重,用精制巖鹽跟江南鹽商打價格戰將食鹽生生打成了白菜價讓很多鹽商虧得吐血。
最最最可惡的是,全旭用遼東、臺灣、呂宋的糧食,跟他們打價格戰,搞得他們種地都沒有辦法種了,種的越多,賠得越多。
這可是掘了士紳的根基。
斷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全旭何止是斷人財路,連后路都斷了,不跟全旭玩命,不弄死全旭,他們一刻也不安生。
“現在文武百官,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你在京城,十有八九,沒有辦法善了!”
袁可立苦笑道:“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勸呢?”
“我有辦法應對!”
“這是天威,天威難測,你有什么辦法?”
袁可立語重心長的道:“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韓信可忍跨下之辱,你暫時離開京城,難道還得委屈死你嗎?”
“百官私心都太重了,值此大災之年他們居然只顧著內斗,竟無一人向進獻賑災之策,更無官員實賑災之舉!”
全旭起身道:“如果我現在走了,京城的百姓怎么辦?北直隸的百姓怎么辦?”
“你現在還管得了那么多嗎?先顧好你自己吧!”
袁可立指著全旭道:“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砰砰砰…”
三娘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相公,那些讀書人在咱們大門口正在罵街呢,罵得太難聽了,我忍不住想把他們殺光!”
全旭淡淡的道:“不要慌,來人!”
“侯爺!”
“你去通知劉僑…!”
全旭想了想,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些讀書讀傻的讀書人不怕詔獄,但是他們害怕流氓,小流氓可都是見錢眼開。
那就用錢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