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湖鎮,響起了哀樂。一百多人的陣亡,讓這個小鎮子,幾乎家家都有人陣亡,然而,卻看不出有多少悲傷氣氛。
現在并不是太平歲月,而是人命賤如草芥的明末亂世,生離死別,對于這些移民來說,算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他們現在家里有糧食,身上有衣服穿,死的人還有一副棺木,對于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個時代百姓,遠遠比后世的百姓,內心更加強大。
然而,這種強大,卻不是全旭應該看到的。
作為全旭的俘虜,霍諾爵士自從跟隨全旭來到沈湖鎮,他就一直沉默著,他想腦子里想起西班牙帝國內部,最早提出要征服大明的是馬尼拉的主教撒拉澤,第二位則是菲律賓總督桑德,接著修道士桑切斯也提出征服大明。
征服,征服個蛋。
霍諾不禁想起他的祖父在他小時候給他講述的悲傷之夜,很顯然,西班牙帝國在菲律賓呂島又遭遇了可恥的失敗。
全旭帶著霍諾爵士,就是來到戰場上,看著那些西班牙軍官的死相,他們死得相當慘,而且不能說他們沒有勇氣,無論是炮彈的碎片,還是子彈,都擊中了他們的胸前,也就意味著這些西班牙軍官不是沒有勇氣的懦夫。
他們的勇氣,并沒有改變戰爭的結果。
霍諾爵士望著全旭道:“侯爵閣下,請問你們俘虜了多少西班牙人?”
霍爵爵士還幻想著需要用多少錢可以把這些西班牙人贖回去,要知道西班牙可不是后世的西班牙,擁有四千多萬人口,此時的西班牙總人口也就七百萬左右。
這個人口數量,大體與杭州府的總人口差不多,但是府,大明有一百八十八個府,當然,很多府并沒有七百萬人口的數量,也有很多府,像大名府一樣,只有八十到一百萬人口。
甚至有的府,還不如大名府,十幾萬人的也有,可關鍵是,對于西班牙帝國來說,每一個人口都是寶貴的資源。
“沒有俘虜啊!”
“沒有俘虜?”
霍諾爵士松了口氣:“沒有俘虜,那就好,那就好,西班牙人還是勇敢的,不是卑微的懦夫!”
“他們倒是想投降,只是我不準!”
全旭望著霍諾爵士道:“他們都是敵人,都是海盜,都是可恥的侵略者,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那就有獵槍!”
“不,侯爵閣下,你應該給那些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霍諾接著道:“你們大明人不是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全旭不相信西班牙語有這么豐富的詞匯量,明顯,這句話是翻譯自己腦補的,其實很多漢語是找不到合適的翻譯詞匯。
全旭望著翻譯道:“你如果再敢改一個字,本侯就把你掛樹上!”
翻譯嚇得臉色大變。
全旭這才望著遠處的沈湖鎮堡道:“我們大明在這次的戰斗中,死了一千多名百姓,這就是一千多個家庭,一千多個父親失去了兒子,一千多個婦女,失去了丈夫,幾千個孩子失去了父親,你能體會到他們的悲痛嗎?”
霍諾爵士撇撇嘴,他沒有辦法回答全旭的話,他并沒有看到沈湖鎮的百姓有多么悲傷,相反,這些陣亡民兵的家屬們,在領到了二十兩銀子的撫恤金,還有一張英雄之家的牌子。
只要擁有這樣的牌子,五年之內,稅丁是不會過問他們的稅收情況,當然,這個免稅是有條件的,商人該交稅還是需要交稅,免除的部分,只限農民。
起初,李信其實也想利用這些海盜和雇傭軍的人力資源,畢竟,這些海盜和雇傭軍,他們的年齡都在壯年,身體素質還不錯。
只要抓捕了這些俘虜,就是一批數量可觀的大牲口,在修橋鋪路,或者是修建城堡,他們都是最好的勞動力,而且是免費的勞力。
然而,全旭需要立威。要不然,呂宋和臺灣,將會面對沒玩沒了的海盜襲擊,這個時候可不像后世,戰船也好,運輸船也罷,吃水都很淺,加上每艘戰船上都裝備有救生艇,其實像呂宋這座島,可以適合搶灘登陸的地點實在是太多了,幾乎任何一點都可以。
如果全家軍在抓到海盜的時候,只是俘虜,而不是殺掉他們,他們就會似乎忌憚,就會選擇報復呂宋島。
正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全旭就是讓這些海盜們知道,呂宋島,臺灣島,包括馬上就要占領的瓊州島,不是海盜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
既然選擇敵對,那就要承受敵對的代價。
此時的全家軍炮兵就成了這些包圍圈中海盜和雇傭軍頭頂上達摩克利斯之劍。沒有人知道,下一秒鐘,全家軍的火炮什么時候落在他們身邊。
“轟隆一聲巨響!”
一名正在抽煙的海盜,被迫擊炮炮彈炸飛,這些海盜不敢生火,也不敢動出什么響聲,因為全家軍的炮擊,是根據那些火光和聲音來判斷目標的。
就算他們不發出聲音,不燃燒火堆,也不意味著,他們就安全了,因為全家軍的炮兵,會漫無目的的發射炮擊,不知道誰會倒霉。
一股絕望的氣憤,開始迅速彌漫開來。
他們倒是想跑,可惜,西邊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們雖然會游泳,卻沒有辦法永遠待在海水里。
此時的海水依然很冷,在海水一兩個小時就可以把他們泡死。
作為貴族,自然不用擔心,雖然他們也在海邊,沒有辦法挖防炮洞,不過,他們卻找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山洞。全家軍的火炮雖然犀利,面對這種堅固的巖石山洞,還是有心無力。
不過,山洞的面積不大,也有三四百平左右,如果躲人,其實也躲不了多少人,現在這里,成了貴族們的專屬領地。
幾十名貴族帶著仆人進入山洞里,他們點燃了蠟燭,點燃火堆,開始烹飪食物,貴族們雖然慌亂,該有的貴族范兒還是有的,該喝酒照喝,該吃肉照樣吃肉。
此時,海盜們與雇傭軍們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公然指責起貴族的驕奢來,在以往這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在這些海盜眼里不管貴族怎么揮霍都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他們是貴族的仆人,仆人沒有資格去指責老板。
現在,只是一場慘敗,所有問題都浮出水面來了,這僅僅是前兆而已,這場慘敗的后續效應還將繼續發酵,讓海盜們痛苦不堪。
雷利爵士一臉苦笑:“我從十七歲開始,隨著父親南征北戰,雖然也打過敗仗,就沒有敗過這么慘過!”
彼得奴易斯成了眾人發泄的對象:“彼得,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就是懦弱不堪的大明人?”
“對,你還說他們的裝備非常差,十個人里面,最多有三四條火槍!”
“這是最大的謊言,我們聽信了你的蠱惑,現在我們卡佩斯家族損失了三艘戰船,包括一百多名勇敢的騎士,這個損失,你必須賠償我們!”
“先生們,聽我說”!
彼得奴易斯:“先生們,你們的指責毫無道理,懂嗎?我又不是上帝,就算是上帝,他也無法保證,我們每一筆生意都會賺錢,做生意肯定有風險,風險需要大家均攤,而不是埋怨,不是抱怨,你們現在像怨婦一樣抱怨,能解決問題嗎?”
“你才是怨婦!”
“好了,先生們,我們不要吵架!”
“漢斯先生,你在想什么?”
漢斯普特曼斯就是臺灣第四任總督,他是在1624年來到的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擔任下級商務員,不過,他的手中,全家軍奪取了臺灣島。
漢斯普特曼斯沉吟道:“我在想一個問題,三年前,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與鄭芝龍一起,與全旭的軍隊交過手,雖然打了敗仗,但是,卻也沒有讓全家軍好過,怎么才兩年,他們就變得這么厲害了?那火銃跟爆米花似的打了一輪又一輪,完全沒有停歇,不管我們怎么沖都沖不到他們面前去…”
漢斯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不禁想起戰場上全家軍的火炮與密集的槍聲,他們明明人數不多,火炮其實也不多,但是,他們可以親眼看到,全家軍的那種小炮,明明不大,卻可以以每分鐘十分甚至十五發的速度射擊。
如果是他們火炮,就算再慢三倍的射速,炮管也該發紅了,然而,問題是,全家軍的火炮,非但沒有發紅的跡象,反而越打越快。
彼得奴易斯勉強一笑,說:“漢斯,你振作一點,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這次我們輸了,想辦法再贏回來就是了。明國像這樣的精兵沒幾支,我們還有機會!”
漢斯普特曼斯抓住彼得奴易斯的手,驚恐的問道:“如果明國練出了二十萬,三十萬,甚至四十萬這樣的精兵,我們該怎么辦?”
“哈哈,那你不用擔心!”
漢斯苦澀的笑了笑,他打著冷戰道:“如果明國真的練出了二三十萬這樣的精兵,我們恐怕沒有資格去考慮該怎么辦了,因為我們都已經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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