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帝王,生性多疑,對于任何一個臣子,都不能保持絕對的信任。
對于全旭,唯一讓崇禎比較放心的是,他并不結黨,不經營京城的關系,不與勛貴打交道,作為修武伯,他已經是勛貴中的一員。
逢年過節的時候,是可以光明正大走親訪友,結交關系的時候,然而,全旭卻沒有經營關系的念頭。
哪怕是今天捷報傳來,彈劾全旭飛揚跋扈的奏折依舊有數十道,崇禎想來,全旭不是不想經營與勛貴的關系網,而是在利用這種方式,向他表忠心,他作為武臣,不作首輔的門下爪牙,他只愿意當崇禎的孤臣。
當然,這都是崇禎皇帝一廂情愿的想法。
勛貴也好、士紳也罷,這些人大部分在不久的將來,都會是死人,他才沒有心思與一個死人結交。
至于請客送禮…全旭更是不屑為之。
崇禎沒有適齡的女兒嫁給全旭,也不放心諸王的郡主嫁給全旭,一旦讓某個王爺成了全旭的岳父,他們就會生出不該產生的心思。燕王可以起兵靖難,憑什么其他王不可以?
所以,全旭絕對不能成為諸藩王的女婿,要聯姻,只能與自己聯姻。
盡管李康妃在崇禎少年的時候,沒少虐待他,可是他的八妹則是無辜的,而且這個妹妹也經常回護他與天啟,所以,李康妃幽居冷宮,而八妹朱微媞卻享受著公主的待遇。
只是這個八姝身子骨有點弱,要不然,就將她找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
就在崇禎想著如何籠絡全旭的時候,全旭則與抵達了遼南。
這一場,全旭對于繳獲物資,所求不多。
一萬余頭牛,全旭只要了三千頭,戰馬則要了兩萬匹,羊則要了一萬只,其他的物資,則全部劃給了天雄軍。
畢竟,這一次天雄軍的損失慘重了一些,兩千多人陣亡,受傷的也在三千多人,當然,這里面有很多不是軍人,只是百姓。
無論是百姓,還是軍人,必須撫恤,這些牛羊馬匹,就補償受到損失的百姓,當然,這也不是什么慣例,而是以賞賜的形式發了下去。
來到遼南,沈明澤率領遼南議員們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慶祝廣寧大捷,對于這場大捷,遼南的商賈們,非常熱情,又是捐獻物資,又是捐獻銀兩。
搞得三娘都感覺莫名奇妙。
“無利不起早!”
“什么利?”
三娘疑惑的問道。
全旭淡淡的笑道:“這場戰爭,別看打得時間不長,可后金的損失慘重,而且后金接連失敗,已經失去了威懾蒙古各部的實力,那么雙河衛、沈陽衛、沈陽左衛、沈陽右衛等這些地方,就可以開發了!”
全旭猜測的沒錯,隨著這次大勝,后金至少需要后撤八百到一千里,也就是說,全旭完全可以控制建州左衛,建州右衛,三萬衛、福余衛、泰寧衛、吉河衛等地,整個遼東將屬于全旭的管轄之地。
那么商人自然需要趁早可以下注,獲得更多的利益。
聽到這里,三娘有些不滿:“他們憑什么?”
“這天下的利益,我們是吃不完的,咱們吃肉,自然要讓他們喝點湯。”
全旭望著三娘道:“準備熱水,我要洗澡!”
就在這時,袁宗第道:“全爺,傅先生求見!”
傅先生,就是傅宗龍。
傅宗龍投靠全旭之后,供職總參謀部,擔任教習。
“讓他進來吧!”
“拜見全帥!”
“這么晚了,怎么不睡?”
傅宗龍嘆了口氣:“睡不著!”
“睡不著?”
全旭淡淡的笑道:“你要是睡不著,那就去東城同順胡同,去那里發泄余力!”
金州東城商業區的同順胡同,已經慢慢發展成了金州的紅燈區,僅僅大小青樓就是多達三十余家,而且擁有波斯貓、倭女、新羅婢等洋口味可供選擇。
傅宗龍望著全旭道:“全帥準備何時回京?”
“明天,或者后天!”
“全帥何不…重傷?”
傅宗龍認真的望著全旭道:“廣寧之戰,全家軍以弱克強,重創建奴,斬首一萬五千余,俘獲近三萬,實乃成祖遠征大漠后的第一大功!此刻大人聲威已經播于四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此時就算重傷,也無損全帥的威名了,全帥何苦非要劃蛇添足,前往京城述職?”
傅宗龍知道全旭的野心,也知道華陽社在京城附近的實力,在遼南他們無法做什么,可是進京呢?
全旭回京述職,了不起帶著三五百名親衛,難不成帶著數千上萬人?
那樣只怕會更糟糕,三五百名親衛在京城,任何事情都做不了,那個時候,全旭就會虎落平陽。
傅宗龍加入華陽社,其實也是受到脅迫,就像徐寧上梁山一樣,中了華陽社的計,他并非一心一意跟著華陽社走。
而如今,全旭在遼南,無論民生,還是軍事,都做得非常不錯,就算全旭擁有改天換地的心思,天下百姓在全旭治下,也可以說是幸運。
全旭望著傅宗龍道:“老傅,你要弄明白一件事,不是我畫蛇添足,實在是有些王八蛋自己作死,實在欠抽,這次我去京城,也是要收點利息。”
“可是,全帥,您已經把建奴打疼了!不,不是打疼那么簡單,簡直就是把他們打吐血了!此戰過后,蒙古、朝鮮均已對建奴離心,只要大明稍稍作個手勢,他們馬上撲過來與大明結盟,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傅宗龍苦笑道:“須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全帥難道就不怕功高震主么!”
“功高震主?”
全旭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就是因為害怕功高震主,建奴一個只有幾十萬人的小部族越打越強,而大明卻越打越弱嗎?就是因為擔心功高震主的人太多了,明明有機會可以掐死建奴的,卻有意無意的放他們一條生路,甚至坐視他們發展壯大!”
傅宗龍嘆了口氣:“自宋以來,文貴武賤,說得不客氣一點,文臣騎到武裝頭頂拉屎武將都不敢吭聲,六品小文官指著二品武將的鼻子罵得對方頭都抬不起來,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至于明明就屁都不懂卻要瞎指揮,將作戰部署弄得一團糟最終導致全軍覆沒…淡定,這種事情早就不親鮮了,武將只能接受,不能反抗。
說白了,軍隊的糧餉、武器供應、任免賞罰、作戰指揮等權力全部抓在文臣手里,他們這些武將只能老老實實的服從文臣的瞎指揮,硬著頭皮去打仗,打贏了當然是文臣運籌帷幄用兵如神,文臣是立頭功的,他們這些血戰余生的武將也跟著沾光,立點小功;
萬一打輸了,也別指望文臣會負什么責任,那是武將畏敵如虎,消極迎戰,所以才會輸的,反正責任說什么也不可能會落到文臣身上就是了。
這群活寶整天就跟你搗亂,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更打不得,還得乖乖的聽從他們的指揮,執行他們自認為非常完美,實則漏洞百出的作戰計劃,這就是大明武將的命運!
全旭望著京城方向:“京城我肯定是要去的,如果說,那幫人,要是對我動手,遼東,那就自立,我倒是要看看,那幫文臣的嘴炮,能不能敵過全家軍的火炮。”
終于,皇太極逃到了大黑山。
大黑山還有皇太極留下的物資,這些虛脫得沒有人形的后金軍隊們跪在地上嚎嚎大哭起來。
而皇太極卻充耳不聞,他仿佛睡著了一樣。
很快,范文程發現皇太極有些不對勁,皇太極的臉仿佛像金紙一樣,氣若游絲:“來人,來人…”
幾名隨軍太醫上前,又是扎針,又是掐人中,忙活了半天。
皇太極悠悠醒來,莽古爾泰、阿巴泰、豪格、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阿濟格、薩哈廉、連素等一眾后金重將跪在皇太極不遠處,如喪考妣。
皇太極的面色忽青忽白,肥大的身躲瑟瑟發抖,他顫巍巍的指著那些哭得跟孩子似的的殘兵敗將,問:“我…我的兵呢?”
無人敢應。
皇太極此時已經陷入了自主式的保護性失憶,他不敢相信后金的戰敗,他突然發出一聲受傷的野獸般的咆哮,揮起馬鞭沒頭沒腦的照著莽古爾泰、阿巴泰、豪格、多爾袞等人身上抽去。
他非常用力,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邊抽邊嘶聲狂吼:“我的兵呢?我的兵呢?把我的兵還給我!把我的兵還給我!”
包括豪格在內,所有將領們都讓他抽得渾身血肉模糊,卻硬挺著不敢躲避,吭都不敢吭。
這一仗敗得太慘了,十數萬大軍南下,結果回到了不到四萬人,這已經是后金僅有的人馬了,他們不僅葬送了數以萬計的精兵強將,更斷送了后金“滿萬不可戰”的赫赫威名。
皇太極內心的憤怒和絕望不是抽一頓就能排解的,他兩眼血紅,面目扭曲,胸口煩惡難當,突然扔掉馬鞭,捂著胸口,不堪重荷的彎下腰去,只聽到“噗”一聲,一股血箭從他嘴里猛噴出來。
這位雄才大略、有勇有謀、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后金汗王,竟然又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