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
盧象升點點頭,全旭給的價格相當公道。
“練兵,那需要鎧甲吧?沒有鎧甲,在后金騎兵箭下,那可是死傷慘重,一萬五千套鎧甲,那需要多少錢?盧大人,您算過嗎?就算有了鎧甲,火銃兵還需要刺刀自衛,也需要戎裝,需要鞋子,你覺得這些錢需要多少?”
全旭笑道:“我再承包天雄軍一萬五千人的鎧甲,人手一柄破軍刀,所有的裝備我都包了!”
盧象升聽到這話,緩緩松了口氣。
“為了大明抄家勢在必行!”
就在全旭準備跟盧象升聊火銃兵編制的時候,就在這時,馬應虎帶著十幾名火銃兵,押著二三十名白甲兵,這些白甲兵抬著一具相對完整的尸體,來到全旭身邊。
“全爺,全爺,大喜,大喜啊!”
“什么大喜?”
全旭有些不解。
“你過來說…”
馬應虎一腳踢在一名白甲兵的膝蓋上,那名白甲兵跪在地上:“稟告將軍…這位是我們鑲紅旗旗主,貝勒岳托!”
“岳托?”
全旭自然知道岳托。
愛新覺羅·岳托,正紅旗旗主代善的長子,鑲紅旗旗主,驍勇善戰,智勇雙全,不管是代明、伐蒙、伐朝鮮,在一系列戰事中都從容展布,游刃有余,為后金立下了赫赫戰功,是后金繼八大貝勒之后,年輕一代將領中的佼佼者。按照原來的歷史,后金建國,改國號為“清”,他積功被封為親王,聲威顯赫。可惜,他撞上了命中注定的克星,沒能看到后金建國,便成了炮下亡魂。
“就這么死了?”
盧象升有些難以置信,如果跟大明對比,后金的貝勒那就是親王,而且還是大貝勒代善的長子,皇太極身邊的紅人。
后金跟大明打了二十多年,何曾試過有一個貝勒戰死沙場的?
現在后金年輕一代中最為杰出的一個貝勒,鑲紅旗的旗主,居然被全旭以一種如此屈辱的方式給弄死了,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全旭現在反而明白了,為什么鑲紅旗的精銳會發瘋,明明有突圍的機會,他們偏偏選擇死戰到底。
如果當時,他們突圍,全旭真沒有辦法。
當雷時聲或李重鎮,他們的兩千人馬,在后金那種有死無生的沖鋒下,能堅持一柱香算他們牛逼。
岳托是鑲紅旗的旗主,是他們的主心骨,岳托死了,他們的主心骨也就沒了!
后金治軍極嚴,岳托死了,就算他們能活著回去,恐怕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還不如戰死在這里,與主將同殉,至少還能保證家人不會受牽連,被賣為奴!
全旭微微一笑道:“炮兵營打得不錯,沈良材,通知伙頭軍,給炮兵團的兄弟們加餐,每人賞肉一斤,酒六兩!”
盧象升望著全旭道:“東升,你不能厚此薄彼,通知全軍,今天加餐,每人加半只鴨子,酒半斤!”
這次勤王北上,盧象升被大名府的士紳將了一軍,他們本想利用后金給盧象升一個難看,所以募集了一部分資金。
盧象升有錢,全旭有物資,從大名府出發一直到這里,天雄軍的物資是不會短缺的。
在盧象升的命令傳達之下,眾天雄軍將士興奮的大吼起來。
不多時,戰場初步打掃結果出來了。
鑲紅旗后金騎兵可以斬獲的首級,共計一千六百八十七級,當然這并不是后金陣亡的數字,也有很多首級,要么被炮彈直接或間接擊中,腦袋砸得稀碎,無法辨認,那就沒有辦法算作一個首級,就算有尸體也沒有用。
明軍在統計軍功的時候,相當刻板。
當然,這只是全家軍的首級,山西軍這一次也斬獲頗豐,主要是他們沒有重火力,擊斃的后金騎兵基本上都可以斬首,他們獲得四百二十一級首級,其他如雷時聲、李重鎮所部在圍剿階段,他們也獲得了一部分首級,雷時聲所部共計一百二十九級,李重鎮所部一百五十七級,就連楊世恩所部也獲得了五十三級。
全旭沒有太過計較,這些首級自然不是楊世恩所部斬獲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參加,從頭到尾一直擔任預備隊,還沒有來得及參加,戰斗就結束了。
他們跟著全家軍打掃戰場,在全家軍后面撿了五十三顆勉強可以辨認的首級。
盧象升望著堆放在大車上的首級:“將近兩千五百級,韃子死了將近五千人,鑲紅旗三五年內別想恢復戰斗力了!”
侯恂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東升,這個捷報,還是你來寫吧!”
“盧大人,我看應該你來主筆!”
戰場上的打掃,還有從后金騎兵身上獲得三萬余兩銀子,不過,由于參加打掃戰場的人太多,最冬這些銀子和財物,都被各部瓜分。
當然,全家軍占了大頭。
最讓山西軍震撼的不是天雄軍的戰績,而是天雄軍的裝備,不說鎧甲、刀槍之類,關鍵是他們人人都有一件長袍式的錦衣,還有棉褲、棉襖,就連普通士兵都有一雙高幫翻牛皮的皮棉鞋。
這實在是太奢侈了。
可是看看自己所部,簡直就是叫花子。
耿如杞看著天雄軍所在的方向,他們人馬雖然多,可是伙頭軍也多,至少三百口行軍大鍋,一起開始做飯。
蒸汽裊裊升起,仿佛起了大霧。
現在山西軍將士士氣并沒有因為打了勝仗高漲,反而更加低落。
關鍵是,山西軍沒糧食了,許家堡太小,本來也不富裕,給他們兩千五百斤糧食,也是從他們牙縫里擠出來的。
耿如杞也不好意思去討要糧食,思來想去,他走到盧象升面前躬身道:“盧大人,貴軍的補給可還充足?”
“自然充足,怎么了?”
耿如杞耷拉著腦袋:“我軍已經斷糧三日,食盡力窮,困頓不堪,如果貴軍補給充足的話,能否賣我們幾十石軍糧?”
大概是覺得幾十石太多了,耿如杞馬上更正:“如果幾十石太多了,讓盧大人為難的話,賒我們一頓飯吃也行。吃飽了這一頓飯,我們就有力氣趕到保定了!”
盧象升望著遠處,那些餓得連腰都直不起來的山西軍士兵,就朗聲說道:“什么借不借,我給你一百石糧食,你們自己做飯吃,還是跟我們一起吃?”
盧象升一指后方方向,遠處的天雄軍伙頭軍已經擺開了架勢做飯,他們與普通的明軍不一樣,普通的明軍都是走到哪里,在地上挖個坑,把大鍋放上去,然后做好。
可是此時的天雄軍伙頭軍卻是三百多輛馬車,這些馬車都戴著全記的標志,每輛大車上有一只用油桶切割而成的爐子,這種爐子固定在大車上,燃燒著煤球。
這些煤球火力旺盛,有的大鍋正在燉肉,有的大鍋則是蒸饅頭,或包子,也有的蒸米飯,也有的用肉湯下面條。
這是來自全旭的創意,騾馬式行軍餐車,就算在行軍途中,這種馬車也可以一邊行軍,一邊燒著開水,只要爐子上水壺的放上一半,就可以一邊行軍,一邊做飯或燒水。
在冬天行軍,能喝上一杯熱水,對于戰士們而言,這就是一種享受。
山西軍與天雄軍配合在一起,開始構建戰營,在盧象升和全旭想來,后金吃了這么大的虧,如果不報復,不符合他們的習慣。
所以,建奴的尸體被收攏了起來,用他們的尸體壘成一座龐大的京觀,至于戰馬的尸體,與繳獲的戰馬,則被各部瓜分。
此時,全旭分到的戰馬最多,多達兩千余匹,就算一人雙馬,那也可以組建一支千人規模的騎兵。
其他各部的戰馬相對較少,不是不分他們,就算給他們戰馬,他們也養活不起。
就在天雄軍正在沿著拒馬河河畔構建戰營的時候,胡爾哈刺也返回了北京的南苑。
胡爾哈刺身邊還有將近八九百名后金騎兵,這是岳托命伊勒占、蘇爾休、哈哈納等人分別前往抓捕大明百姓。
只不過,他們剛剛抓了不到兩千大明百姓,卻接到了岳托陣亡,其部麾下三千余騎全軍覆沿的消息。
此時,胡爾哈刺的嗓子都哭啞了,如今他已經被深深的悔恨充斥著心頭。
如果不是他為了開脫戰敗的責任,如果不是他為了蠱惑岳托而肆意貶低明朝援軍的戰斗力,如果不是他為了個人恩怨…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問題是,現在怎么辦?
怎么向正紅旗旗主代善交代,岳托可是他最喜愛的兒子。
怎么向皇太極交代!
在愛新覺羅家族中,皇太極可是非常看重岳托,要不然,岳托也不可能統領二十六個牛錄,代善才二十五個牛錄。
當然,胡爾哈刺不用為難了,他并不知道,此時的皇太極已經接到了岳托的戰報,有人提前一步,將戰報遞給了皇太極。
皇太極看著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越看手抖得越厲害。他一直極力避免的噩夢還是上演了,明軍似乎找到了對付大金最有效的戰略戰術,讓大金將士遭到了一場空前的慘敗。
“噗嗤…”
一口鮮血噴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