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與茅元儀一路策馬狂奔,沿途飄浮了草灰的浮塵,到處一片漆黑。所以過之處,不是被燒壞的帳篷,就是被燒掉的草木,大大小小十幾個臨時糧庫都被大火燒成了灰燼。
明軍將士對救火也非常及時,畢竟,糧食關系著他們的生命。
當然,也有一部分糧食被搶救了出來,不過,更多的糧食與草料都被燒成了灰燼,什么也沒有留下。
不僅僅糧食被燒,也有不少將士被火燒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就在糧庫的旁邊,孫承宗的督標搭了一座臨時營地,孫承宗和其督標親兵就駐扎在這里。
“茅先生!”
就在這時,一名督標將領興奮地向茅元儀走來。
“督師所在何處?”
“就在前面不遠!”
“帶我去見孫督師!”
“這個…孫督師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合眼,剛剛睡下!”
茅元儀長長嘆了口氣。
“茅兄,要不,你去我那里休息一下?”
“也好!”
“等等!”
“茅先生,全先生,孫督師召見!”
遠處一隊騎兵迅速奔狂過來,馬蹄卷起地上的灰塵,仿佛一龍巨龍騰空而起。
“走!”
在督標的引領下,來到孫承宗面前。
此時的孫承宗雙目赤紅,頭發凌亂,胡子還有燒糊的味道,很顯然,他應該是抵近火源,親自指揮將士們救火。
“拜見督師。”
“東升,止生,你們回來了?”
“督師,這是怎么回事?”
順天總兵馬世龍部監軍,兵部職方司主事邱禾嘉苦笑道:“昨天三更時分,糧庫不慎走火,六萬余石軍糧,十萬石草料,超過三分之二被焚燒一空。”
“走水?”
茅元儀憤憤的道:“這怎么可能走水?”
如果說軍營不慎走水起火,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是,糧庫向來是管理的重地,不僅僅有防火隔離帶,也有水缸、沙土包等防線設置,關鍵是,除了負責巡視的糧庫的兵丁,普通士兵是沒有機會進入糧庫重地。
更何況,就算有一座糧庫不慎失火,根本就無法引燃其他糧庫,每一座糧庫與糧庫之間,有大約一百步的距離,再大的風,也引不燃其他糧庫。
就算想要襲擊糧庫,去點燃糧庫,沒有足夠的人手,根本就做不到。
邱禾嘉低頭不說話。
“哪位大人負責昨天的執守?”
邱禾嘉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昨天是李希貴參將值守,昨夜火起,李參將急忙救火,不慎殉職!”
“殉職,這么巧合?”
“你這是什么意思?不許你污蔑李參將!”
“別這么緊張,是不是殉職現在還兩說!”
全旭望著孫承宗道:“督師能不能檢查一下李參將的尸體?”
全旭雖然不會尸檢,不過他看過電視劇,特別是《法醫秦明》、《骨語》《痕跡》等電視劇,在電視劇中都詳細講述了活著被燒死,或是被毒殺、死后焚尸的區別。
最大的區別就是,人在活著的時候,被火引燃,在后世有太多偶然,在這個時代,卻不會那些容易,畢竟,是一個參將。
昨天的大火雖然造成了上百人燒傷,十幾個人死亡,但是參將級別,只有李希貴一個人。
這太不正常了。
如果說在后世,像丙酮、汽油、柴油等易燃燒的體液附著在身體上,只要被點燃,那是沒有機會被營救的,然而,在這個時代,可沒有那么易燃液體。
孫承宗點點頭:“來人,把李參將的尸體抬過來!”
尸體自然不可能在孫承宗的大帳內解剖,可是,很快,有人給全旭選擇了一座小帳篷。
茅元儀好奇的問道:“全兄還有仵作之術?”
“其實并沒有,我不懂,從來沒有做過,只是看過這方面的書!”全旭笑道:“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即會帶走一些東西,亦會留下一些東西。只要兩個人曾經接觸過,其中一個人身上就會有一些東西跑到另一人身上,反之亦然。也許是塵土、血液、皮膚細胞、污泥、纖維或金屬碎屑。簡單來說就是,只要做過,必定留下痕跡。”
其實這一理論也不算百分百正確,只要懂反偵查,是可以做到不留下任何證據,要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的懸案,一直偵破不了。
也不會有那么多罪犯,因此逍遙法外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名士兵抬著一具尸體來到隔壁的帳篷里,全旭看了看表面,尸體表面已經出現碳化,而且尸體的雙手蜷縮著拳頭。
如果全旭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法醫,不用下一步進行尸檢,就可以初步判斷,這是一具在陷入微弱意志的人,被人扔進火堆焚燒。
全旭雖然知道的東西很多,可是在極專業的領域,他更擅長影視策劃,全旭望著茅元儀道:“茅兄,借你匕首一用!”
茅元儀盡管有些不解,依舊掏出了匕首。
全旭看著黑乎乎的尸體,胃里一陣翻涌,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下得了刀子。
“茅兄,還是你來吧!”
“我來?”
“嗯?”
“從先從鼻子開始,割開!”
在全旭的指導下,茅元儀開始了對李希貴尸體的尸檢,雖然全旭不是法醫出身,可是卻看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全旭就發現李希貴的鼻子、口腔里都有棉條狀的灰燼,不過僅喉部,支氣管和肺部、胸腔內都非常清潔,沒有任何灰塵。
“好了,他的死因我已經知道了,這不是意外,而是被滅口了,不是中毒,就是被人被打暈之后,扔進火里的!”
全旭指著李希貴的后腦方向:“茅兄,可以摸摸,這里有沒有骨折!”
茅元儀的膽子比全旭更大,他毫不避諱,也不遲疑,伸手摸向李希貴尸體的后腦部分,他沖全旭搖搖頭:“沒有骨頭,沒有鈍器打擊的傷痕!”
“那就是中毒了!”
在后世可以讓一個人陷入昏迷的辦法很多,下毒,下藥,當然,還有電擊。
明末的條件,排除外人擊傷,只能從下毒方面著手。
“茅兄,對著心臟,插下去,看看里面還有沒有心血!”
好在尸體的燃燒的不是特別充分,心臟里還有一定量凝固的心血,全旭閉著眼睛,挑出一部分:“找只狗,或者雞試驗一下,結果馬上就會出來!”
時間不長,一只雞吃著心血伴著的麥麩子,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全旭讓茅元儀趕緊去洗手,二人再次回到孫承宗的大帳內。
“回稟督師,現在可以肯定,李參將是被人毒殺,燃燒扔在火堆準備毀尸滅跡!”
全旭心中暗暗苦笑,果然還是華陽社,做事滴水不漏。
孫承宗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良久,孫承宗嘆了口氣道:“東升,這次你做得不錯,本想為你慶功,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
“其實旭也沒有什么功勞,只是趕巧!”
全旭半真半假的道:“日前,秦承祖麾下也爆發了叛亂,麾下十幾員將領,一起發難,秦承祖指揮心腹鎮壓了叛亂,不過,他們損失可不輕,再加上在青州陳樓鎮,被我用飛雷炮炸死五六百人,又投降兩千余人,此時他的實力大減,只能被迫接受招安!”
孫承宗望著全旭和茅元儀道:“你們感覺此人如何?可不可信?”
“這個…”
茅元儀并沒有真正見過秦承祖。
全旭搖搖頭道:“這個其實不重要,馬世龍對朝廷也忠心耿耿,可是一樣也出這樣的事情,關鍵是那個…他們是無孔不入啊!”
孫承宗眼睛里迸射出一道凌厲的殺氣,目光咄咄的望著北方。
全旭心中微微一動??
莫非,孫承宗也知道這個華陽社?
甚至,他比茅元儀知道的更多?
全旭不知道,只是因為身份不夠。
茅元儀知道,因為他是成名很早。
華陽社可以向茅元儀許下官職,自然不可能空穴來風,只說明一件事,華陽社在朝廷之中,能量非常大。
刨開迷霧看本質,其實華陽社的用意并不難揣測。
策反秦承祖,攻打青州城,謀殺全旭,這一系列的事情,其實都很明顯,就是為了破壞全旭招降秦承祖之事,將孫承宗以及那些兵馬拖在山東這個爛泥潭里,同時,也是為了遲滯孫承宗北上的時間,給皇太極攻打大明創造機會。
至于策反秦承祖事件,肯定是秦承祖偷偷來見全旭,被華陽社偵察到了,他們雖然無法確定全旭與秦承祖是什么關系,卻可以推測出秦承祖有意投降。
接下來的事件,就順理成章了。
策反秦承祖部將事敗,又開始動手焚燒孫承宗麾下的糧草,沒有糧草,恐怕馬上就會蠱惑孫承宗麾下的將士鬧嘩變,這樣以來,一樣可以讓孫承宗無法抽身,左右為難。
朝廷本來就困難,這一把火燒了那么多糧草,這個窟窿可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補充的。
“孫督師,我有一個計策,或者可以試試!”
孫承宗道:“什么計策?”
“將計就計,偷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