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鶯的臉長得非常精致,仿佛精雕細琢一般,然而,她的眉頭卻微蹙著,似是在思考著什么。
河面上面的微波蕩漾得越來越劇烈,似乎要沸騰一樣。
不多時,馬蹄聲越來越清晰。
小冉望著站在屋脊的持劍的少女:“明月,是什么樣過來了?”
持劍的少女道:“似乎是府里飛騎衛,看樣子府里有事喚小姐回去!”
孫文鶯的臉色微微一變:“小冉,把最近幾天去府上拜訪的名錄給我!”
找她回府,肯定只有兩件事,不是督促他的學業,就是讓有人求親。他的那個父親非常想借著她的婚事,攀上高枝。
這讓孫文鶯非常不滿。
縱然不滿,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溺愛她的祖父并不在高陽,難道說,她的父親想趁著祖父不在?趁機將婚事定下來?
然而,孫文鶯坐在露臺上,查看了一遍前往府里拜訪的客人,都是一些阿諛奉承之輩,似乎沒有值得孫文鶯之父巴結的人。
孫文鶯松了口氣:“還好!”
不多時,一隊騎士拱衛著一輛寬大的馬車來到山門外。從馬車上下來一位風韻猶存的夫人,夫人直接進入這座院落。
孫文鶯急忙穿著鞋子,整理一下頭發,款款走向夫人:“娘親,你怎么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的終身大事!”
一聽這話,孫文鶯心中一驚,正所謂怕什么,來什么。
正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自從復起之后,前來提親說媒的人就幾乎可以踏破孫家的門檻,為她說親的人,不是高門大戶,就是有名的書生才子。
然而,孫文鶯雖然精通琴棋書畫,能歌善賦,然而,她卻真不喜歡那些又酸又腐的書生,曾有江南有名的才子張復,最讓她討厭。
明明未婚,卻先納妾,兒子女兒生了七八個…
“我的什么終身大事?”
“這事可不管你爹的事,這是右僉都御史、登、萊巡撫袁大人為他的學生說媒!”
“一丘之貉!”
“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
孫夫人道:“袁大人的這個學生,據說父母早已雙亡,家境殷實,為人淳樸,一片赤誠,你絕對受不了委屈!”
大明以孝治國,孝敬公婆是必須的。所以,又有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無論家世再顯赫,一旦不孝,那名氣可就全毀了。
沒有好名氣,仕途也沒了。
孫文鶯撒嬌似乎摟孫夫人的胳膊:“娘,我還想再多孝敬您幾年!”
“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去,那可就愁死人了!”
孫夫人苦笑道:“現在都有人嚼舌根,再這下去,那該如何是好?”
“娘…”
“關鍵是,你祖父非常滿意!”
孫文鶯嘟囔著嘴道:“他寫了什么詩,打動了祖父大人?”
“這個倒沒有,你聽你爹說,好像是建立保定講武堂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倒是會拍馬屁!”
“我不是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
孫夫人道:“你的庚帖昨夜已經送過去了!”
雖然說,按照古代婚禮三書六禮,先是納采,再是問名,其實一般的做法是先是問名,然后才會迎親。
古代人迷信,一旦上門求親,這像就會非常正式,如果說,女方與男方的八字不合,無論哪一方,都會顯得沒面子。
這個時代,通常都是先測八字,八字匹配,然后再才是正式的納采,問名這個環節,屬于正過場,裝模作樣一下就行了。
孫文鶯的眉頭蹙起:“娘親,你就這樣把女兒嫁了,難道不怕對方是一個衣冠禽獸,不怕對方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怕女兒跳進火坑,這一輩子全毀了?”
“放心吧,你祖父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不會害你!”
“可是…”
“好了,好了,此事知會你一聲,你該收收性子,準備嫁衣了!”
嫁衣可不是后世隨便買一件衣服,通常情況下,這件嫁衣,都是新娘子自己或娘親親手縫制,一直做到出嫁前才完成,這件嫁衣也因此寄托了女孩子少女時代全部的夢想,和家人的期盼。
古時傳統嫁衣是,頭戴鳳冠,臉遮紅方巾,上身內穿紅娟衫,外套繡花紅袍,頸套項圈天官鎖,胸掛照妖鏡,肩披霞帔,肩上挎個子孫袋,手臂纏定手銀,下身著紅裙、紅褲、紅緞繡花鞋,千嬌百媚,一身紅色,喜氣洋洋。
小冉過來朝著孫文鶯使著眼色:“恭喜!”
孫文鶯一臉沮喪:“小冉,明月!”
“奴婢在,收拾,收拾,咱們回府!”
“是!”
登州全氏別院,一具一具被射殺的尸體,尸體也已經處理過了,民間刀劍可以持有,卻不得私藏弓弩。為了掩飾這些弓箭的傷痕,全旭讓人挨著箭傷補刀。
所以,在衙役過來的收尸的時候,這些尸體全部都是血肉模糊,顯得慘不忍睹。
一具一具的尸體,裝在大車上,然后拉出府外,光拉著尸體的大車,足足有幾十車。
出了如此大案,很顯然的驚動了袁可立。
袁可立看著那些被捆綁著的黑衣人,足足有五六百人,尸體也有四五百具,整個全旭的外院、中庭、甬道、花圃、走廊,幾乎都是一片血污,顯得觸目驚心。
袁可立關切的問道:“東升,你沒事吧?”
“沒有什么大礙…!”
全旭看著袁可立給他使眼色,急忙改口道:“受到些驚嚇,還有女眷…老師,現在怎么辦?”
“先拿到筆錄要緊!”
大明的吏治已經非常成熟,三司分開,都指揮使司,負責地方治安和軍隊調動,布政司管理民政,而按察使司則是負責刑法之事,吏治考核,相當于后世的公、檢、法機關。
“岳知秋,你親自去一趟按察使司!”
“是!”
岳知秋代表的就是巡撫衙門,也是袁可立的態度,就算路氏有些門路和關系,也要顧忌袁可立,袁可立可是代表中樞。
“出了這檔子事,讓老師見笑了!”
“你有時間多溫溫書,科舉才是正道!”
“老師教訓的是!”
袁可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孫家小姐的八字已經送來,與你的八子非常吻合,后天就是良辰吉日,你準備一下,準備納采!”
“這個…”
“怎么,孫家小姐還配不上你?”
“不是!”
全旭急忙解釋:“老師,只是我也沒有結過婚,也不知道怎么準備,這邊只是一個別院,身邊也沒有可以使喚的人手!”
“這事我給你操辦!”
“謝恩師!”
全旭對于聯姻的問題,其實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不過三娘確實是不適合當當家夫人,她并沒有那個手腕和能力。
反正,明代最好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正妻是誰,他還真不關心,如果對脾氣,那就多說幾句話,如果不合適,那就當個吉祥物,反正他不差養活一個人的米糧。
別院的下人開始清掃別院的血跡和被毀掉的物件。
為了立威,他趁機連抓來的管事們,一并處決在府里,所以一百多名惡霸管事,全死在府中。
這下,全旭更換了工匠管事,帳房,重新頒布了新的規定。
錢,全旭會賺。
但是,人血,他還真不想喝。
感覺那太過惡心了。
木料陰干加工作坊,在鄭萬顯管理的時候,每個月可以賺四萬多兩銀子,通過全旭提高工匠福利待遇,每天由原來的兩頓飯換成了三頓飯,由不給工錢,改為按照每個人每天三升糧食,或者五十錢的工錢。
雖然沒有給工匠們配發工作服,不過工人們卻非常欣喜,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利用工作,脫離一窮二白的窘迫局面。
雖然付了工錢,再加成本的消耗,僅僅木料工坊,就增加了一萬四千余兩的開支,不過,仍舊有兩萬多兩銀子的盈利。
至于碼頭、船廠的工程進度,反而提高了不少。
到了晚上時分,整個別院基本上恢復了正常,血跡和人體器官毀壞的東西都恢復了正常,棚戶區里,家家戶戶也升起了炊煙。
同時,工人們的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現在,全旭終于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就算有人再次蠱惑那些工人,他們就不會鋌而走險了。
“沈良材,審訊情況怎么樣?”
“回稟全爺,沒等用刑,那些孫子們都開口了,這是我抄錄過來的供詞,他們都指認是上汶路氏指使他們干的!”
“這很正常,真正不怕死的沒有幾個!”
“如何處置的?”
“普通嘍嘍們,每個人抽五十鞭子,罰他們苦役三年,至于那些骨干,還有路翔龍,就扔在大牢里…”
果然,肉食者沒有好相與之罪。
袁可立雖然只是派了一個撫標小旗過去,按察使司就不敢大意。
抽五十鞭子,勞改三年,至少還有命在,城中大獄里有的是令人暴病而亡的法子,這邊將活人送進去,明日能領回的恐怕只是尸體了。
“不過…”
“不過怎么了?”
“路氏撇干凈了,他們出具了文書,這個路翔龍,三個月前,忤逆之父路順風,已經被開革宗族,逐出家門,路氏宗族百多人可以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