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不以為然的笑道:“難殺本帥的箭還沒有造出來呢!”
其實,毛文龍是理解錯了全旭的意思,他以為全旭是在勸他,準確的說,是袁可立在通過全旭的嘴勸他,要珍惜此事。
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版民,可煩也。
將帥有五種致命弱點:有勇無謀,只知死拼,就可能被敵誘殺;臨陣畏怯,貪生怕死,就可能被敵俘虜;急躁易怒,一觸即跳,就可能受敵凌辱而妄動;廉潔而愛好名聲,過于自尊,就可能被敵侮辱而失去理智;溺愛民眾,就可能被敵煩擾而陷于被動。
看著毛文龍的態度,全旭就知道毛文龍并沒有聽進去。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毛文龍有毛文龍的驕傲,八年前,在遼陽、沈陽相繼失守之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明朝在遼東十幾萬大軍就土崩瓦解。
時任遼東巡撫王化貞想派人前去援助朝鮮,毛文龍就自告奮勇,帶了一百九十七個人,坐著四艘船就出發了。
毛文龍憑借著一百九十七名士兵,表現出了他組織的軍事指揮能力,首先是聯絡了鎮江中軍陳良策為內應,搞清了鎮江兵力大概是一千人。
然后派了幾十人去鎮江附近的雙山放火,制造雙山地區有遼民造反的假象,誘使佟養真派出幾百人到雙山鎮壓叛亂去了,使鎮江城防空虛。
隨即派一員將領帶了幾十人在雙山和鎮江之間的險要路口設下埋伏,以防敵軍回援。
自己再親自帶一百人攻打鎮江。發起進攻的時候,又讓沿途招募的民兵負責在城外放火吶喊、敲鑼打鼓,制造大軍壓境的聲勢。
陳良策等人又在城內大喊:“明軍大兵殺過來了!”,制造恐慌氣氛。最后非常順利地攻下了鎮江堡,招降八百多名士兵,生擒佟養真及其家丁六十余人。
佟養真被押往北京凌遲處死。
這就是毛文龍的成名之戰,史稱鎮江大捷。
毛文龍在東江鎮成立以及隨后的大大小小數百戰中,經常身先士率,當敢死隊沖鋒,不過這種現象,自從他成為左都督之后,已經大為改觀。
他如今身邊人才濟濟,養子毛承祿有他的武勇,養孫毛永詩(孔有德)更是比他更猛的猛人,經常率部先登。
特別是孔有德麾下的八百火槍隊,已經有了英軍龍蝦兵的亡命風格,通常情況下,都是頂著敵人的彈雨沖鋒,直到對方三十步左右,整齊開槍,一輪火槍下去,敵人往往就崩潰了。
當然,他還有養孫毛有杰(耿仲明),既勇猛,又狡詐若狐,像尚可喜,包括在吳橋兵變中,打得十幾萬明軍束手無策的李九成,此時在東江軍中,根本就排不上號。
全旭想了想道:“毛帥,在學生出發之前,其實,袁公已經得知學生的用意,他擔心的不是別人,而是袁…”
“袁崇煥?”
“正是!”
全旭想了想道:“小袁督師向朝廷獻五年平策!”
“哼哼”
毛文龍冷笑道:“書生之愚見!”
“但是,今上與內閣輔臣卻相信他!”
全旭接著道:“袁公曾得到消息,小袁督師此番離京之前,內閣輔臣錢龍錫親自前往小袁督師居所,親自詢問五年平遼策方略如何實施!”
毛文龍的臉上慢慢凝重起來。
袁可立在京師中有一定的人脈,居然在袁崇煥府上也安插了人手?
這說明什么?
袁可立一直謀求復起。
“袁公怎么說?”
“袁崇煥說從東江軍做起!錢龍錫曰:為什么不從陸地進攻,而從海道呢,而且毛文龍用起來也未必很得力。袁崇煥說:“毛文龍可用就用,不可用就殺了他。入其軍,斬其帥,如古人作手,臣饒為也。”
說完這些話,全旭閉上嘴,不再說一句話。
毛文龍神色郁郁,此時他真的聽懂了全旭的話,聽懂了袁可立的真正意思:“袁公何以教我!”
全旭緩緩道:“以退為進!”
全旭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其實不好替毛文龍提出解決之策。
事實上,袁崇煥給毛文龍捏造的十二大罪,幾乎全部扯淡,祖制,大將在外,必命文臣監,
就這一條,誰是袁崇煥的監軍?
更何況,天啟帝賜了毛文龍尚方寶劍。
爾專制一方,軍馬錢糧不受核,一當斬;
爾奏報盡欺罔,殺降人難民冒功,二當斬;
爾奏有牧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語,大逆不道,三當斬;
每歲餉銀數十萬,不以給兵,月止散米三斗又半,侵盜軍糧,四當斬;
擅開馬市于皮島,私通外番,五當斬;
部將數千人悉冒己姓,副將以下濫給札付千…六當斬;
剽掠商船,自為盜賊,七當斬;
強取民間子女…八當斬;驅難民遠竊人參,不從則餓死…九當斬;
拜魏忠賢為父,塑冕旒像于島中,十當斬;
鐵山之敗,喪軍無算,掩敗為功,十一當斬;
開鎮八年,不能復寸土,觀望養敵,十二當斬!
這些罪名,用在袁崇煥身上,遠比毛文龍身上合適。
不復寸土,東江鎮怎么來的?
全旭思來想去道:“上表請辭,乞歸!”
“他豈不會順水推舟…”
“讓他們順,袁崇煥身邊除了阿諛奉承之輩,何人可用?”
“何可綱?趙率教?他們豈會真正服他?”全旭冷笑道:“祖氏兄弟倒是與其串通一氣,不過,東江軍將士心中只有毛帥,豈能容下其他人??”
全旭思來想去,最終獻出這條不是計策的辦法。
毛文龍點點頭。
他是一個重情講義氣的人,當然,經過官場數年沉浮,他多少知道所謂的政治,就是交換。
袁崇煥要的其實就是東江鎮的兵權,要東江鎮與關寧軍一樣“如臂指使!”
事實上,袁崇煥只是一個傻蛋,祖大壽從來就沒有真正跟袁崇煥一條心,關寧軍才是真正的整體,與東江軍一樣,他們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也有自己的目標。
只要毛文龍不死,無論是孔有德、耿仲明、還是尚可喜,他們都不敢反。
哪怕他是一個吉祥物,東江軍也會鐵板一塊,而不會四分五裂,或者有人會投靠袁崇煥,但是這樣的人,馬上就會被東江軍內部孤立起來。
隨著毛文龍到來,東江軍又為全旭召開了聲勢浩大的歡迎宴會。
準備的說,這是一場軍事演武。
八千余名東江軍甲士,一手拿著盾牌,一手拿著戰刀,隨著戰鼓的節拍,跳起了戰舞。
接著就是一千余名騎兵,三千余名火槍聲,為了節省火藥,每名火槍兵對著天空打了一槍,不過卻沒有裝鉛子。
全旭表現得非常平靜,毛文龍暗暗稱贊全旭的氣度不凡。
東江軍不同與其他部隊,裝備雖然破爛,卻殺氣騰騰,讓人不寒而栗,就連三娘都嚇得臉色大變,徐彪也感覺呼吸困難,至于沈良材,直接嚇得跌坐在地上。
全旭可是一個軍迷,99、09、15三次大閱兵,全旭可是不止觀看了一遍視頻,對于東江軍這種規模的演武,表現非常淡定。
毛文龍的目光落在身邊的毛承祿身上:“承祿,你看看東升!”
毛承祿有些莫名奇妙:“他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就連王子寧見了我們東江軍將士演武,嚇得臉如土色,放眼整個大明,一百個進士,有九十九個都會嚇尿褲子!”
毛承祿點點頭:“全東升倒有幾分膽色!”
“然而,他只是袁公身邊聽課的學生!”
毛文龍鄭重的道:“你想想袁公的入室弟子,會是什么樣的人才?”
毛承祿仿佛明白過來:“父帥的意思是…”
“我想讓你跟著全東升回一趟睢州,去見見袁公!”
毛文龍到來之后,開始給全旭準備回禮。
雖然東江軍窮,只不過是由于海禁封鎖,民船不能下海,他們手中確實是有不少人參,三十年份、五十年份的人參足足有十幾筐,百年人參足足一百多顆,二百年份的人參也有二十多顆,最寶貴的是一支三百年的人參。
除了這些人參,還有大量的三十幾鹿皮、三張白熊皮,一張玉席,一個玉枕,還有十幾箱的黃籍,這是東江軍下百萬百姓的戶籍。
崇禎二年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全旭抵達皮島的第九天,此時東江軍在全旭的指導下,鹽場已經產出了四萬余斤青鹽,這些鹽可以到朝鮮換不少糧食。
全旭心中狂喜,這下賺大發了,這些人參,買到后世,可比黃金值錢。
皮島碼頭上,此時毛文龍率領東江鎮眾將領前往為全旭送行。
全旭望著毛文龍道:“毛帥,趁著海面未凍,我會組建幾個船隊,多運一些糧食,多了不敢說,三五萬石還是有的!”
東江軍送來的禮物雖然不多,哪怕給東江軍送來一百萬石糧食,全旭都不止賺十倍的利潤。
毛文龍道:“東升此去辛苦,承祿跟著隨侍左右,也好照應周全,還希望東升為承祿引薦給袁公!”
全旭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里卻暗暗叫苦:“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