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這怎么可能?”
金梯書院從成立到現在這才幾天?按照一般私塾,他們連三字經還讀不了幾段,怎么可能學會寫字?
盧象升也是從科舉這條獨木橋上,沖破千軍萬馬殺出來的正牌子進士,對于如何讀書,如何育人有著深刻的體會。
明朝蒙館的學習時間,一般是一天一到兩個時辰。學館的學習時間,一般是一天兩到四時辰。
明朝的幼兒們,比后世的孩子要幸福多了,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是在嬉戲。學習上課的時間很少,作業也很少,或者沒有。
一次授書的內容并不多,像開蒙的時候,一般就是十個字左右,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就是一次授書的內容。
一天的學習內容,最多不超過幾十字到一兩百字之間。
古代文人能背過多少字?一般在幾十萬字到幾百萬字之間。大家都聽說過茅盾能背紅樓夢吧?隨便打開一頁,他都能背下去。
盧象升也會背書,首推十三經。這是科舉要考的。八股文是從十三經中隨意抽取一個詞、一句話、一段文字,就以此為題作文。
十三經多少字?據南宋鄭畊老統計,周易24207字,尚書25800字(近人黃侃除去偽古文,則17925字),毛詩39224字,周禮45806字,儀禮56115字,禮記99020字,左傳196845字(孔子春秋本文18000字),公羊傳(清閻若琚統計)44075字,谷梁傳(清閻若琚統計)41512字,論語13700字,孝經1903字,爾雅13113字,孟子34685字,大學1753字,中庸3568字,共計641326字。
盧象升是五歲啟蒙,學完三百千,開始接觸論語已經九歲了,他是當年南直隸常州宜興有名的神童,然而,他寫第一個字的時候,已經六歲了。也就是他是啟蒙一年多才開始學寫字,普通孩子怎么可能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內學會寫字?
全旭走到大車前,打開一個大箱子,從中取出一支粉筆,拿到盧象升面前:“盧大人,就是因為這個!”
盧象升接著粉筆,微微一愣:“這是石膏?”
“這是粉筆,用石灰制成!”
“粉筆,可以寫字!”
“自然!”
全旭開始在盧象升面前賣弄他的粉筆字,事實上粉筆字雖然不像毛筆字一樣難練,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在后世有些老師寫的粉筆字,只能勉強說可以認識,談不上美感,可是全旭可是從初中、高中包括大學,一直負責寫黑板報,依靠的就是他超強的粉筆字基礎。
一張小小的黑板,全旭輕松寫下:“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這十六個字。
盧象打量著全旭的字,準確的說,全旭的字就是普通無奇的宋體字,但是與印刷宋體字還有一定的區別,反而更接受明清時期的館閣體,也就是方正、光潔、大小齊平。
盧象升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楊陸凱看著盧象升的手指凍成變得通紅,他卻仿佛未覺,就上前:“大人,全公子還凍著…”
盧象升伸手道:“里面請!”
全旭跟著盧象升進入客廳,里面擺放著兩個火盆,雖然不是溫暖如春,比外面的空地上感覺舒服多了。
全旭拿著一只黑板擦,將小黑板上面的字全部擦掉:“盧大人,我用粉筆教授學生識字,讓學生用粉筆練習寫字,只要他們掌握了讀和寫的基本功,就可以發給他們筆墨紙硯,練習書法了!”
盧象升點點頭,他是大名知府,雖然每天需要處理很多公文,可事實上,遠遠不如在讀書的時候寫得字多,反而要少很多。
雖然少些,可是每個月耗費的筆墨紙張,仍舊需要兩三兩銀子,當然,盧象升使用的墨是上好的徽州松香墨,價格貴一些,可是練習寫字的時候,學生用的墨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也是地方經費開支最大的一個環節。
像大名府對府學生員發放的每月廩米六斗,一個月支出也就是二十四石米,一年下來,就是二百八十八石,但是支出最大的一部分,反而是筆墨紙硯之類,生員們需要自討腰包,反而背負了沉重的負擔。
可是,石灰便宜啊,一斤墨可以買大車石灰。
只是,盧象升拿著粉筆剛剛接觸小黑板,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他稍微用了一點力。
“咔嚓!”
粉筆直接斷成兩截,盧象升有些尷尬的望著全旭。
全旭解釋道:“這個粉筆,使用方法用毛筆不太一樣,應該這樣!”
全旭早已看著,盧象升還是使用毛筆的方式拿著粉筆,不斷才怪。
經過反復練習,盧象升終于可以用粉筆寫字了,他笑瞇瞇的道:“好,好,這個粉筆實在是太好用了!”
盧象升看著禮單上的四千八百斤麥子,臉色一沉:“你這是什么意思?”
全旭道:“盧大人,這是全某托人從農家那里換來的精良麥種!”
全旭示意袁世卿拿過來一些。
果然,盧象升看著麥子欣喜起來。
大名府本地產的麥子,顆粒都又癟又小,而全旭送過來的這些麥子,每一粒幾乎快趕上了本地麥子的一倍以上。
“好地也需要良種,只有有良種,才能獲得豐收!”
全旭笑道:“我進購了一批麥種,可以與百姓兌換,只要百姓使用了我的麥種,每畝地多收…一兩斗肯定沒有問題!”
其實,全旭也知道明末的土地貧瘠,這樣的麥種,他也沒有試過,不知道樣,萬一…
所以,他只能往少了說。
可是這話聽在盧象升耳朵中卻不一樣了,大名府有一千六百多萬畝田地,每畝別說多收兩斗,就算是多收一斗,那就是多收一百六十萬石。
多收一百六十萬石,這樣以來,這是多大的政績?
最起碼,農民手中除去糧稅,就有足夠的糧食可以果腹。
盧象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全公子…你還沒有表字?”
古人的習慣與現代人不一樣,如果是現在人稱全旭,屬于正常,可是古代指名道姓,就等于在罵人。
只有在生氣或者發怒的時候才會直接大叫:“盧象升,或者全旭!”
一直叫全公子,又顯得有些見外。
盧象升當初從全旭手中買來大量的糧食,主要是大米,大名府適合種植大米的地方太少,而且脫殼的大米不能當作種子。
全旭搖搖頭:“沒有!”
“日旦出貌,旭日始旦!”盧象升沉吟道:“旭者,東升,以后你就字東升吧!”
全旭也需要借著盧象升大旗,自然順著桿子往上爬:“謝盧大人賜字!”
“東升!”
“在!”
“這個麥種,有多少?”
“數量到不是太多,還有一兩千石的樣子!”
全旭笑道:“如果盧大人愿意推廣這個糧種,我愿意一斤兌換一斤半!”
“倒也合情合理!”
盧象升望著身邊的老仆道:“準備好酒,好菜…”
就在全旭進入盧象升的府邸時,各大家族的眼線也將這個消息迅速傳遞到了各自的家主耳朵中。
呂家是大名府的一戶小士紳,自從先祖呂盛在正統十年高中進士以后,呂家就沒有再出過一個進士,現任家主呂元忠考了三十年,至今只是一個秀才,他的三個兒子,特別是最有希望高中的呂成祥,卻在參加鄉試的路上暴斃,成了呂家最大的遺憾。
呂元忠聽著家仆說全旭進了盧象升的府邸,足足半個時辰沒有出來,他這下沉默了。
盧象升自從擔任大名知府以來,無論是哪家哪戶,哪怕當時黃立極擔任內閣首輔,他一樣敢不給黃立極面子,幾乎所有的士紳,都吃過盧象升的閉門羹。
正是因為如此,這可是三年多以來,唯一一個可以進入盧象升府邸,并且是攜帶禮物進去的人。
哪怕不用腦袋想,也知道盧象升與全旭的關系不一般。
破家縣令,滅門府尹,這可是懸在大名士紳頭上的一柄利劍,并不是所有士紳都有能量像黃立極一樣,可以在京師與盧象升打擂。
好在,盧象升對大名士紳還算有底線,沒有趕盡殺絕。可是,不與盧象升合作,下場是非常明顯的。
就像一個多月前,盧象升雷霆一擊,掃了大名府城的城狐社鼠,呂家也被摟草打了兔子,呂家唯一一個暗中圈養的打手頭目也被抓進了大牢,如今就在大同吃沙子,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
“長順!”
“老爺有何吩咐?”
“你拿著咱們家的地契,給全爺送過去!”
幾乎同時,像趙家,付家、雷家,等十幾個小家族,分別派人拿著地契,冒著寒風,趕往金梯全氏大院。
誰也不是傻子,特別是肉食者的士紳豪強們。他們都有眼力勁,聰明著呢,他們都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沒有辦法,這個社會是現實的,也是殘酷的,自己送上去,總比被搞得家破人亡要好!
別說要地,就算要他們的閨女,他們也會洗干凈,送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