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先生可愿意扶我登九天?
公孫凡本以為陳易會說幾句公道話，卻不想對方和楚河等人是一丘之貉。
果然，楚江殿里就沒一個好人！
這一次，老祖宗的君子青鋒也瞎眼了！
“我不回去！”
本來嘛，公孫凡也不是很堅持去探查祭壇的事情。
畢竟他也知道這么做很危險。
可如今整個隊伍割據成了兩派，涇渭分明，如果自己投降放棄，豈不墮了公子扶柳的名聲？
“不回去？”
青荷微微一笑。
老家伙，挺倔。
“那就請公孫先生一個人留在這里吧，我們回望月山上等你的消息。”
“希望你一路平安。”
公孫凡神情一滯，嘴角氣的直發抖！
作為青州第一鑄劍師，公孫家族德高望重的家主，平日里就連公子扶柳和武毅王對自己都是畢恭畢敬，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氣？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過是從前做了幾件投機取巧的事情，居然就敢騎到他頭上來了！
“哼！”
“放心，老夫找人算過命，在鑄出一口劍譜前三十的名劍之前，死不了！”
陳易微微挑眉。
前三十的名劍，幾乎都是出自人族前輩之手，公孫凡是公孫家族歷任家主中較為杰出的一位，但和先祖公孫贏相比卻差了不少。
以他的潛力，此生鑄一口和君子青鋒相仿的名劍已經頂了天了，
想要鑄一口擠上前三十的名劍，無異于癡人說夢。
除非…
他可以勘破人皇。
“您老找人算了命，死不了…”
“可我怕死啊。”
一旁，蒙鈺不禁腹誹了幾句，雙眸閃過一抹無辜，看向陳易。
身為大秦五十萬銳士的一員，他在立場上堅定地支持公孫凡。
可這并不代表他愿意和對方一起去送死啊！
此時，陳易覺察到蒙鈺一直在朝自己擠眉弄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
“黃山老弟，救救我。”
陳易無奈聳肩。
他對公孫凡的印象倒也不賴，看在君子青鋒的情分上，他也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
畢竟，自己弄壞了對方先祖鑄造的劍，心中有愧。
“公孫先生。”
他看向對方，鄭重其事道：
“此時回去，可不只是我們幾個人的意思，同時也是公子扶柳的意思。”
公孫凡微微一怔。
“我不懂。”
“公子扶柳什么時候發傳訊符了？”
陳易搖頭道：
“外頭兵荒馬亂，妖魔環伺，傳訊符太容易就被人截斷了，我們豈會有如此下等的手段？”
公孫凡糊涂了。
“不用傳訊工具，你們靠什么和公子聯絡？”
一旁，青荷的雙眸同樣閃過一抹驚疑，搞不懂陳易想要做什么。
“很簡單。”
陳易指了指自己的頭，自信道：
“靠腦子。”
“我能猜到公子扶柳的想法。”
一聽這話，公孫凡頓時氣得一陣咬牙。
敢情是你自個兒瞎猜的！
豈有此理！
他可以接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但下位者無端揣測上位者的心思，并將之自以為是地說出作為命令，無疑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然而，陳易卻不以為然道：
“公子扶柳派我們出來，是來打探敵情的，而不是來送死的。”
“如今我們已經拿到了足夠的情報，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將祭壇的事情上報公子，請他定奪，讓秦軍可以早做準備。”
“否則，如果我們貿然去其他幾個地方，一旦出了意外，祭壇的事情便將無人知曉！”
公孫凡一陣沉默。
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懂。
可他們此次外出的任務是在決戰的地點做手腳，如今什么都沒做，就這么回去了，豈不有負公子所托？
然而，陳易卻接著道：
“另外…”
“公孫先生，公子扶柳已經派離侯回咸陽請援了，如今只要再拖上一些時日，就會有一流勢力的半皇北上來援。”
“而祭壇一事，正好給了秦軍一個拖延時間的借口。”
“其實，我隱隱有一種想法。”
“公子扶柳說不定并不想開啟決戰，他表現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實際上是另有所圖。”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微微一怔。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公孫凡頓時急了：
“公子仁愛，不忍青州百姓被妖魔屠戮，這才決定率軍出城，畢其功于一役！”
“你居然說公子假仁假義？”
一旁，青荷同樣雙眸微蹙。
“公子扶柳仁愛百姓，這一點是整個青州都公認的。”
即便是裝的，裝了那么多年，假的也成真的了。
陳易聳肩道：
“我可沒說他假仁假義。”
“我指的是他根本沒準備率領五十萬銳士和對方決一死戰。”
“他對外表現出破釜沉舟的樣子，其實是想用人族大義脅迫青州的那些一流勢力，讓他們的半皇老祖不得不北上支援。”
“等到半皇援軍抵達長城，他就可以用那些一流勢力半皇的命去換妖魔半皇的命！”
聽了這個解釋，眾人豁然開朗。
楚河嘖嘖稱奇道：
“如此一來，秦軍不費一兵一卒就贏得了這場戰爭。”
“失去了半皇首領的數十萬妖魔群龍無首，必然潰不成軍。”
一直很少開口的漢界聲音嘶啞，陰惻惻道：
“非但如此。”
“如果有一流勢力的半皇不幸戰死，他們所在的勢力也就失去了半皇的震懾，必將失去主權，淪為大秦的附庸。”
二人頗為欣賞地瞥了陳易一眼。
此子，了不得！
也不知是何人教出來的？
此時，青荷并未將陳易的身份告知二人，否則他們定然會大吃一驚。
公孫凡張了張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很想反駁幾句，卻發現自己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
是的，公子扶柳確實仁愛百姓，但他畢竟是秦皇的兒子、大秦的公子。
用其他一流勢力半皇的性命換取戰爭的勝利，不但可以減少秦軍的損失、提升自己的威望，而且可以順勢將青州的一流勢力一個個納入大秦麾下。
何樂而不為？
公子扶柳反對顏真甫，反對的是和楚江殿內斗死耗，損失青州人族的力量。
但如果可以用楚江殿半皇的命去換妖魔二族半皇的性命，讓他們死得其所，他肯定第一個舉雙手贊成。
“所以，無論長城外有幾座祭壇，都左右不了這一場戰爭的走向。”
陳易緊盯著公孫凡，平靜道：
“公孫先生，現在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去了嗎？”
公孫凡無奈嘆了口氣。
對方都已經把話挑明到這個份上了，自己還有得選嗎？
“那…好吧。”
“我贊成回去。”
數個時辰后。
望月山。
中軍營帳。
青荷等人向公子扶柳匯報完此行收獲后就離開了。
如今帳中只剩下了公孫凡、蒙鈺以及扶柳三人。
扶柳對于祭壇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但當青荷說出自己打算用一流勢力半皇的命來換妖魔半皇的時候，神情不禁微微一變。
而這一變，剛好被公孫凡看在了眼里。
“公子…”
公孫凡似是有話要講。
扶柳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先生不必客氣，你是我敬重的長輩，有話直言便可。”
公孫凡微微頷首。
“不瞞公子，剛才在長城外聽了黃山的分析，我才發覺自己是一葉障目，對公子的手段也越發欽佩了。”
“然而…”
“我畢竟是公孫家族的家主。”
“公孫家同樣也是青州一流勢力，獨立于大秦和楚江殿之外，公子算計其余勢力，難免讓我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扶柳神色如常。
“你是說，剛才青荷姑娘的那一番分析，實則是那個叫黃山的小輩發現的？”
公孫凡一言不發。
這是重點嗎？
我公孫家族才是重點好不好！
“公子。”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
“不做附庸，是家族先祖定下的鐵規距，也代表了鑄劍師的傲骨。”
“我早就看出來了，秦皇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壯志，公子其實一樣也有。”
“但…”
“劍如其主，也如其鑄劍師。”
“鑄劍師如果低下了頭顱，斷了傲骨，那么出爐的劍就會失去鋒銳，劍中誕生的靈性也將變得諂媚。”
“若非要如此，我公孫家族寧可和手中的劍一起折斷！”
扶柳拍了拍公孫凡的肩膀，安慰道：
“先生言重了。”
“我并無吞并公孫家族的想法。”
“我和顏真甫不一樣，他要的是一個皇權至上的天下，而我要的是一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天下。”
他負手于身后，微微仰頭。
“在我的天下，只要不違背我定下的規則，一二流勢力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發展，大秦的利劍和長戈也不會指向他們。”
“但當我有命令的時候，也希望各大勢力可以傾力幫忙，不要藏私，更不要互相勾心斗角。”
公孫凡一陣無語。
一言令下，八方來朝。
這和皇權至上有什么區別？
扶柳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自信道：
“先生，這個天下很大。”
“父皇和我的目光都不會局限于區區一個青州。”
“在開疆拓土的路上，我們希望整個青州都能成為大秦的助力。”
“如果公孫家族有意附庸大秦，我可以命人在咸陽城建一座鑄劍坊，并賜先生上卿位。”
“如果不愿，我可以請父皇下旨，向整個天下宣告公孫家族的超然地位，并承諾大秦千秋萬世都不會染指公孫家族的家業。”
他停頓了一下，緊盯著公孫凡，雙眸熠熠發光，如同日月同輝。
“敢問…”
“先生可愿扶我登九天？”
頓時，公孫凡心中咯噔一下。
扶柳這是要將整個公孫家族都綁上他的戰車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然而，對一個成熟的家族而言，不將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才是長久生存的王道。
公孫凡沒有搖頭答應，也沒有點頭拒絕，只是苦笑道：
“和公子榮辱與共，老夫個人倒是無所謂，可公孫家族卻不行。”
“望公子見諒。”
扶柳神情平靜，雙眸毫無波瀾，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無妨。”
“有先生就夠了。”
公孫凡誠惶誠恐，躬身一禮，走出了營帳。
“老夫疲倦，告退了。”
走出營帳后，他抬頭望天，看見東方有一輪初陽冉冉升起，不禁感嘆道：
“青州，要變天了！”
自顏真甫率領三十萬大秦鐵騎橫掃北境，拔除楚江殿上百個據點，嚇得整個青州八成以上的一二流勢力都在口頭上對大秦表示臣服。
可秦皇和扶柳這一雙父子顯然并不滿足于此。
他們要的是唯命是從。
是吞并。
趁著妖魔二族入侵青州之際，以人族大義為借口，驅狼吞虎，削弱一流勢力的半皇底蘊，接下來就可以順勢將這些勢力的剩余力量收入大秦麾下。
“真是好手段啊！”
公孫凡相信，秦皇和扶柳的手段，肯定瞞不過一流勢力的那些半皇老不死。
可即便那群老不死看穿了又如何？
此計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選擇北上，很可能會隕落，所屬勢力的地位也將一落千丈，被大秦吞并。
可拒絕北上，不顧人族大義，大秦的軍隊就會浩浩蕩蕩開赴而來，夷平整個勢力。
被吞并，或是徹底毀滅。
毫無疑問，那群老不死只能選擇前者。
當然，公孫凡可以想象到，肯定會有一部分人在見到秦皇的征召令后，就立刻放下顏面，選擇投降。
如此一來，他們的半皇便可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多一分生還的希望。
“秦統一青州，日子不遠矣。”
公孫凡神情嚴肅，這一刻，他不得不開始為家族考慮下一步的打算。
其實，以公孫家族的特殊性，最壞的下場也就是被大秦吞并，并不可能被全部夷滅。
畢竟，公孫家族所產出的利劍、甲胄以及軍械，都是秦軍征伐天下必不可少的幫手。
然而，鑄劍師是有傲骨的！
公孫凡為了家族利益和人族大義，選擇帶領家族大部分弟子來到長城，為五十萬銳士煉制軍械，但名義上，他不是秦的臣子！
公孫家族，也不是秦的附庸！
“家族，危矣！”
公孫凡很清楚，秦是不可能放過公孫家族的！
一個以鑄劍術和機關術聞名天下的家族，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秦皇和扶柳豈會安心？
“如何才能讓家族繼續保持超然地位，避免被秦吞并呢？”
“扶柳的話不可輕信。”
“我也不能將家族的未來寄托在一句承諾上。”
突然，他微微瞇眼。
“有了。”
“只要有一尊和公孫家族有緣的人皇劍主肯開口庇佑，那么危局自解。”
“人皇，人皇…”
“家族歷史上，以先祖公孫贏出爐的名劍最多，名劍中，又以十二君子青鋒和滄海一粟最負盛名。”
“持有君子青鋒的十二位劍主中，我見到了黃山，此人同時得到了孟婆婆和白無常兩尊半皇的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畢竟年輕了些，差人皇境太多。”
“而滄海一粟的劍主…”
“似乎是一個叫判官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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