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器鎮一城
魯班，魯國的公輸班也。
在古代，論器械制造，魯班匠人首屈一指。
為了讓竇建德信服，許牧便想到了魯班遺族。
畢竟秦漢至今，已經六七百年過去了，當年他們銷聲匿跡，現在也找不到人了。
更大的可能，是分崩離析，化作了各大匠人門派，傳承了下來。
得到了竇建德允諾后，凌千開始全面負責此事。
沒過多久，就把一個守城器械送了過來。
凌千趕緊把它調往前線，支援洺水城的高雅賢。
高雅賢，竇建德麾下大將，對竇建德忠心耿耿，也正因為如此，即便他丟失了洺水防線，退守洺水城，念及舊情的竇建德到現在也沒有…將其論罪懲處。
其實和突厥鐵騎硬碰硬，是十分不可取的。
畢竟突厥以薛延陀部為先鋒，悍不畏死，十分喜歡野戰。
想要遏制他們，唯有借助城池之便。
洺水城。
五十余歲的高雅賢站在低矮的城墻上，望著前方來勢洶洶的薛延陀部，臉上充滿了憂慮。
“義父，洺水城太矮了，這樣守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妨由我率領一千精銳，趁夜偷襲，看看能不能沖潰薛延陀部，為我軍贏取時間！”在高雅賢身后，一個二十余歲的白袍男子單膝下跪，沉聲道。
高雅賢緩緩轉過身，望著自己的義子，苦笑道：“突厥兇猛，而且我軍從未進行過夜襲，此舉太過危險。”
“可是義父——”白袍小將還想要說什么。
卻被高雅賢擺手阻止道：“定方，軍師傳來消息，有魯班遺族，傳來了一件守城器械，號稱一器鎮一城，說不定我們能憑借此器械，鎮守住洺水城！”
他的手中，緊攥著凌千傳來的一封信，信中告訴他，明日將有一件守城神器送至。
而他身后的白袍小將，正是蘇烈。
對于義父的命令，蘇定方不敢違抗，只能點頭稱是，放棄了夜襲的想法。
自從他生父死后，蘇定方便投軍于竇建德麾下。
憑借一身勇武，從小兵不斷晉升，終于引起了高雅賢的注意。
高雅賢膝下無子，對其極為喜愛，甚至將他收為義子。
只可惜這個時候的蘇定方，除了勇武，并沒有展現什么才能。
因此…并未在竇建德麾下展露頭角。
次日。
薛延陀部發動了猛攻。
而許牧援助的守城器械，早已被高雅賢安裝在城樓上。
這個守城器械，其名為狼牙拍，分為兩部分構成。
一部分是巨大的滾木，滾木上，到處都是鐵定，能夠刺穿人的胸膛的那種。
另一部分則是收拉杠桿，利用滾筒和繩子，能把推下城樓的滾木回收回來。
利用杠桿原理，可以多次重復利用，而且極為省力。
兩個時辰的猛攻后。
“義父！此物真是神器！只要三人協力，便可操縱此物，薛延陀部已經退了！”蘇定方神情激動，撫摸著染了血的狼牙拍，心潮澎湃。
在洺水城低矮的城墻下…已經堆積了數不清的尸體。
那些攀登云梯的薛延陀將士，在攀登途中，被狼牙拍一滾，胸膛都被尖刺刺穿，墜落在地。
可以說，這一次的城樓防守，極為輕松。
高雅賢也是頗為高興，撫須頷首道：“果然是魯班遺族之物，其精巧構造，舉世無雙，三人協力，便可操縱如此巨物！”
他仰視著巨大的狼牙拍，十分高興地給竇建德寫了一封奏報。
告訴竇建德，他已經穩住了局勢。
洺水城雖然低矮，但只要有魯班遺族的守城器械在，必然萬無一失！
只是…他低估了薛延陀部的悍不畏死。
在死傷慘重的情況下，休整了兩個時辰，薛延陀部趁著天黑，再次發動了一次登城之戰！
一直打到深夜，伸手不見五指，薛延陀部這才退去。
高雅賢等人憑借狼牙拍，依舊是頑強地守住了洺水城。
在守城器械面前，那些攀登云梯的薛延陀將士們，血肉之軀根本不足為道。
但在第二天，薛延陀部像是發了瘋一樣，一大清早就繼續發起猛攻。
不顧傷亡之下，狼牙拍多次重復利用，總算出現了…故障。
沒錯，就是故障。
滾筒被卡住了。
無法把推落到城樓下的狼牙滾木重新拉回城樓。
然后薛延陀部趁機攀登上了城樓，高雅賢和蘇定方等人誓死殺敵，可城頭已失，薛延陀部源源不斷地從云梯爬上…
大勢已去，高雅賢沉聲道：“主公待我甚厚，我先丟洺水，再丟洺水城，已無顏面見主公，只能以身殉城！定方，你還年輕，聰慧過人，你欠缺的，便是積累，不能跟義父一起葬身于此！”
一邊殺敵，高雅賢一邊拉著泣涕連連的蘇定方，將他推到了后城門口，親自扶他上馬。
“主公仁厚，看在我殉城的份上，必不會為難你！定方，離去以后，勤修兵法，苦學武藝，一定要記得，有朝一日，誅盡突厥，為義父報仇！”
高雅賢低聲怒吼著，猛拍蘇定方坐下戰馬，目送著蘇定方離去。
“義父——”蘇定方緊咬著下唇，騎乘在馬上，回頭望著后方。
只能看到高雅賢陷入了一群薛延陀士卒的圍攻之中。
一刀又一刀插入了他的胸口。
蘇定方緊握著韁繩，心中一直回蕩著報仇二字。
“突厥！我蘇定方此生，不誅盡殺絕你們，誓不為人！”
蘇定方的下唇都被咬出了血，他卻渾然不知。
他自幼喪父，唯有加入竇建德軍中后，高雅賢待他視如己出。
讓他再度感受到了父愛。
他為竇建德效力，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高雅賢。
金城宮。
竇建德剛接到高雅賢的捷報，說是憑借狼牙拍，鎮守洺水城，必然萬無一失。
可結果沒多久，他就接到了斥候傳來的洺水城失陷的戰報。
再接著，蘇定方孤身一人，逃了回來。
“狼牙拍出現故障，無法使用，薛延陀部趁勢攻入城樓，義父已與洺水城同亡…”蘇定方跪在竇建德面前，神情悲痛。
他來此次丟城的前因后果都講述了一遍。
竇建德冷冷看著他。
整個高雅賢部，皆已戰死，唯有蘇定方一人生還。
但他卻沒有半點問罪蘇定方的意思。
高雅賢跟隨了他數年時間，對他忠心耿耿，推心置腹，如今殉城而亡，他若再殺了高雅賢愛之如子的義子，怎么也說不過去。
“你且退下吧。”
竇建德大手一揮，讓蘇定方退下。
雖然不殺蘇定方，但顯然，后者作為逃將，顯然不會再得到重用了。
“軍師！這就是你說的一器鎮一城？”
竇建德此時的心情十分糟糕，轉身冷冷看向凌千。
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凌千揮了揮羽扇，神情從容淡然，“主公，人尚有疲憊之時，何況是器物呢？用的久了，自然會出現問題。”
他說的這個道理，一時間讓竇建德無言以對。
不過仔細想想…
這東西是免費的啊！
在前期，通過蘇定方之口，他已經能想象的到，狼牙拍在這次守城戰中，發揮了多么巨大的作用。
可以說，如此低矮的洺水城，若無狼牙拍，恐怕第一日都堅持不下去。
在竇建德沉思的時候，凌千接著又開口了：“魯班遺族傳來消息，問主公還要不要…再定制一批狼牙拍。”
竇建德聞言，不由低頭看向了地圖。
如今洺水城已失，突厥再次南下，即將逼近壺關。
而壺關，自古以來便是要塞，城池高聳，若配上這等守城利器…
“要！讓他們開個價！”
竇建德深吸了一口氣，當機立斷道：“這一次，本公要十個！”
在免費用了體驗版本后，竇建德已經知道了…狼牙拍的重要性。
若有它鎮守于壺關，他相信，突厥鐵騎的鋒芒，將盡折于此！
接著，凌千按照主公密信里的要求，悠悠開口道：“魯班遺族說他們不換錢財，只換工匠。”
竇建德蹙眉：“工匠？”
他原以為魯班遺族會要什么金銀財寶之類的。
這些東西他多的是。
但工匠的話…
他傾盡全軍，恐怕也湊不齊一百個人。
其中還有不少，是原本司馬德戡麾下，從江都逃亡過來的。
“沒錯，魯班遺族開了個價，十個普通工匠，換一個守城器械！”凌千繼續獅子大開口。
按照許牧的要求，做起了人口買賣。
竇建德半瞇著眼，轉而看向殿內的何稠。
他原本是江都城太府卿，在司馬德戡敗亡后，便逃到了他麾下，歸順了他。
在當年，楊廣征遼東的時候，度遼水時，便譴他造橋，二日而成。
震驚了世人。
此外，一夜之間，在平地上建成一座長寬十余公里的六合城，更是開創了前所未有的記錄。
竇建德的金城宮，何稠也出力甚大。
“我軍麾下，還有多少匠人？”竇建德沉聲問道。
何稠心中一沉…
他明白，主公這是要賣人了。
不過他投順至此，生死早就不由自己，只能苦笑道：“稟主公，除臣之外，麾下尚有匠人五十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