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省武昌府,李定國率領五千勇衛營在此練兵已近半年,幾乎每日黎明時出,傍晚而歸,只因半年前沈浪沈大人很簡短的四個字:好好練兵。
如今,這四個字以橫幅、軍訓等形成布滿了整個軍營,隨處可見,每個士兵也都知道這是沈大人說的。
所以從上到下,即便訓練再辛苦,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沈大人儼然成了整個大明所有軍人心目中的百戰軍神。
只要沈大人率領的戰斗,不管是流寇、建虜、紅毛鬼還是倭寇,皆是百戰百勝。
時至今日,流寇被滅,建虜被驅逐、紅毛鬼逃回歐羅巴、倭寇卑躬屈膝求和。
如果說不想成為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成為沈大人那樣將軍的將軍也不是好將軍。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定國,自從跟隨義父八大王張獻忠歸順朝廷后,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報效朝廷。
這樣,既可以淡化自己身上“流寇”的標簽,也能夠為義父八大王減輕罪責。
如果積累足夠軍功,說不定還可以上書請求朝廷還義父自由之身。
可是過往跟隨義父造反的事情終究是不那么容易被人遺忘的,而且勇衛營人才濟濟,戰功赫赫,根本不需要那般依仗歸順的大西軍殘部。
即便有幸跟隨沈大人一起北伐建虜,但也只是止步于錦州一帶,而錦州城主將濟爾哈朗幾乎一直龜縮在城內,根本沒有打什么像樣的仗。
真正決定性的戰斗,都是沈大人、周遇吉、李天龍等人在三岔河西岸、遼陽和沈陽一帶打的。
錦州之戰的結束,也是沈大人率大軍返回時,以大勝之勢逼迫濟爾哈朗主動出城投降的。
所以這一場滅虜大戰,原大西軍幾支偏軍,即便有功,也是一些微末之功,并沒有得到多少封賞。
隨后又參與了平定西南土司之亂,但是與沈大人指揮的收復大員之功相比,無疑是與皓月爭輝。
自那之后,幾支大西軍都幾乎沒再參與任何戰事,不管是南下南洋、跨海伐倭,還是遠征歐羅巴,沒人再想到幾年前轉戰中部五省的大西軍。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去年十月,沈大人沒有忘記大西軍,將三支大西軍改編后正式編入勇衛營,一切皆以勇衛營規制。
勇衛營可是朝廷真正直轄的軍隊,士兵只管練兵打仗,不再耕田勞作,所有糧餉均由朝廷按月發放,從不拖欠。
戰死有撫恤,戰傷有供養,還可以為家里減免一半的賦稅,沒有后顧之憂。
只可惜,不知長兄孫可望犯了沈大人何種忌諱,四兄弟中,只有其所部沒能編入勇衛營。
也許是他的不安分被沈大人看出來了吧,他還是個人私心太重,沈大人兼濟天下,自然是容不得,何況大西軍是流寇出身,更要獨善其身,勤勤懇懇。
如今,四海平定,連倭寇也賠款割地乞和,沈大人回到了大明,更沒有什么仗可打了。
這一刻,站在“好好練兵”四個字下方的李定國想了很多。
不過,他迅速的收起思緒,因為下午練兵的時候差不多要開始了。
畢竟養兵需千日,用兵只需一時,為了那一時,千日不可懈怠。
正在這時,一個傳令兵飛奔而來,在李定國身前站定后,敬了一禮道:“報告將軍,京師來電。”
李定國一驚,連忙從傳令兵手中接過電文,這只是一條簡短的無線電電訊:速命勇衛營三十八營參將李定國即刻進京,崇禎二十一年八月十日電。
看完這條電訊,李定國眉頭微皺,心中也不由一突。
如果是在兩個月前接到這樣的來電,他肯定會非常驚喜,因為那時的沈大人還在倭國沒有回來,如果京師召見,說不定是要調動自己所部赴倭作戰。
但現在,已經沒有什么戰事需要大肆調兵了。
更重要的是,前段時間長兄孫可望突然暗訪,透露出義父在京師郁郁寡歡,希望聯合自己一起想辦法將義父救出來,然后送出大明到西域,以報養育之恩。
孫可望甚至連計謀都想好了,不用強攻,只需要成功的進入軟禁義父的居所,用他已經物色好的一個與義父極為相像之人來個調包計,神不知鬼不覺。
如今朝廷對義父的監視已經放松了不少,混進去并不難,唯一難的是能明正言順的進京。
因為在外將領,沒有朝廷詔令和允許,是不得私自進京的。
現在,朝廷的詔令突然到了,李定國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是不是孫可望使出的手段?
孫可望雖然有些心術不正,但還是頗有些手段的,說不定是買通了哪位兵部官員上書后,朝廷才下了這樣一道詔令。
如果是這樣,李定國不但不會有絲毫欣喜,反而有些暗恨,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答應孫可望,這其中的風險太大了。
一個不慎,不但整個大西軍舊部都有可能遭殃,也會連累義父喪命。
如今義父雖然被軟禁,但對朝廷的威脅越來越小,性命之憂也會越來越小,只是以義父的性子,長期幽禁郁郁寡歡那也是沒有辦法。
只有先保住性命,才有時間想其他辦法。
所以,此事只能從長計議,自己幾兄弟好好練兵,待啟用之時多為朝廷建立功勛,才能以更安全的方式將義父營救出來。
可這孫可望就是不聽,甚至是自作主張。
李定國已經大概認定這是孫可望在逼迫自己了,先借助朝廷的詔令把自己調到京師,到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很想親自去見孫可望一面,阻止他這種瘋狂的想法。
這一刻,他也完全明白沈大人為什么不待見孫可望了,所以將他安置在偏遠的貴州,想繞道過去根本來不及,想私自動用千里傳聲筒與孫可望聯系也不可能。
無奈之下,李定國只能決定先動身抵京,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他先將練兵事務交代下去之后,簡單的準備了一下行裝,便帶著十多個警衛,開著配備給自己這一營的五輛蒸汽汽車北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