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掃視了一圈,看到眾人的神情,以及他們的議論,便知道這些人對潘友利已經深信不疑了。
看到潘友利的鐮刀已經高高舉起,韭菜們將紛紛倒下,沈浪惡作劇般的突然出聲道:“潘老板,荷屬東印度公司那么強大的一家公司,還不是說滅就被滅了?”
“如果遠洋貿易公司的船隊也像荷屬東印度公司一樣全軍覆沒,遠洋貿易公司將如何來支付我們的收益?”
“到時,哪怕是把潘老板千刀萬剮,也不可能贖回我們的錢,那我們豈不是血本無歸?”
沈浪的話音一落,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過來,旁邊的朱媺娖不由心頭一緊,因為她感受到了很多人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善。
還不待潘友利作出回應,便聽到一聲怒喝陡然響起:“無知小兒。”
不少人的目光又迅速被這個聲音給吸引了過去,包括沈浪,原來正是之前那個威望很高的牛老板。
牛老板顯然不只是罵一句就算了,而是繼續道:“你也不想想,那些紅毛鬼究竟是被誰給滅的。”
“如果不是沈大人和勇衛營,誰能奈何他們?就連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也拿紅毛鬼毫無辦法,面對紅毛鬼的擴張束手無策,葡萄牙人甚至多次請求我大明幫忙。”
“三歲小兒都知道,不是紅毛鬼太羸弱,而是咱們大明天軍太厲害。”
“放眼整個世界,誰能擋我大明天軍?”
“今年二月劉將軍受沈大人之命率領艦隊向歐羅巴洲出發時,老夫就在福州,可是親眼所見我大明浩瀚軍威,絕對是冠絕天下。”
“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這也是沈大人派出遠洋艦隊直奔歐羅巴洲的根本原因。以后誰敢招惹咱們大明,就是這個下場。”
牛老板的話音一落,再加上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情,頓時引來一片叫好聲,不少人還向沈浪投來鄙夷的目光。
有人還趁機奚落道:“你是沒錢投,眼紅吧。”
因為他們已經認出了沈浪就是之前那個連名片都拿不出來的家伙,只是來混頓飯吃罷了。
可惜了此人旁邊那小娘子,長得還不錯,只是跟錯了人。
潘友利還是一副老好人的神情,連忙出來打圓場的道:“大家勿傷和氣,勿傷和氣,沈老板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畢竟,不管是紅毛鬼,還是曾經的葡萄牙王國和西班牙王國,都非常強大過,但也逐漸衰落。”
“不過,這不是我們現在要擔心的,咱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正是快速崛起的時期,我們是不可能看到大明衰落的時候了。”
“既然朝廷會因為倭國人損害了咱們大明商人的利益而發動戰爭,那么也肯定會因為其他人損害了咱們大明商人的利益而發動戰爭。”
“所以咱們大明朝廷,大明軍隊,就是咱們最大的安全保障。”
“連強大的紅毛鬼,咱們的軍隊都能戰而勝之,連曾經建立強大殖民帝國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都努力的交好咱們,咱們大明不懼任何國家,作為大明人,咱們也無須懼怕任何異族人。”
“所以,我也相信,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國家敢對我們下手,我們遠洋貿易公司的船隊也絕對的安全。”
潘友利的話音一落,又得到一片喝彩聲。
“好,潘老板無須與那無知小兒解釋得這般清楚,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拿出多少錢來投。”
“可能,他連一銀元都拿不起來。因此,我建議潘老板要設定一個門檻,低于一千銀元的,不接受。”
這話引得一陣哄堂大笑的同時,也贏得一片鼎力支持。
沈浪很是無語,不是鐮刀太快,而是韭菜太菜啊,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雖然今晚是第一次見到潘友利,雖然感受到了潘友利給人的感覺很真誠,雖然聽到了潘友利一番聽起來非常有道理的高談闊論。
但是,基于現代社會層出不窮的騙術,沈浪已經基本上猜出了潘友利的套路了,這應該是一次典型的龐氏騙術案例。
不過,“龐氏騙術”這個名詞要到兩百多年后才會出現,如果現在就要給這個騙術取一個名字,那應該就叫“潘氏騙術”了。
這潘友利所謂的遠洋貿易公司,很可能就是一個空殼公司,至于說已經跑了兩次亞美利加洲,肯定也是騙人的。
那已經收到收益的那些錢是從哪里來的呢?很簡單,用后面上當受騙人的錢去補貼答應給前面那些人的收益。
前面那些人見到了實實在在的收益,就會深信不疑,然后追加投資,同時會吸引更多的人投入。
這樣,潘友利就有足夠的錢去貼補高額利息,只要這個循環不被打破,他這個騙術就能一直運轉下去。
直到有一天騙術敗露,或者他提前攜款跑路,才會真相大白。
不過到時候,就會有一大批人血本無歸,想不開的,直接心灰意冷的輕生都很正常。
雖然沈浪已經基本確定潘友利是在割韭菜,但是卻拿不出直接證據,即便亮出身份強行逮捕,可能也會給自己落下一個以勢壓人、蠻橫霸道的“光輝”形象。
所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
但是現場這些人可不會等沈浪,潘友利的鐮刀已經饑渴難耐,已經茁壯成長的韭菜也迫不及待的主動送過去。
“哎呀,潘老板,這場宴會應在中午或者下午進行,這樣我們就來得及到銀行多取些錢出來了。畢竟,誰沒事帶幾萬、幾十萬銀元在身上是不是?”
“就是,潘老板應該早些說,現在讓在下直接拿出五千銀元都難。”
聽到眾人的紛紛“抱怨”,潘友利第一次露出苦澀的神情道:“諸位老板,恕罪恕罪。”
“不過,在下一早就說過,今晚的宴會,在下的本意只是想讓大家互相認識一下,讓諸位老板吃好、喝好、玩好,根本沒打算簽訂任何投資協議。”
“咱們平日都事務繁忙,好不容易消遣一次,就要盡興。投資,那是明天、后天的事。”
“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在下先敬諸位一杯,干。”
立即有人提議道:“來,咱們一起敬潘老板一杯,謝潘老板帶咱們一起發財呀。”
“好,來潘老板,咱們一起干。”
“潘老板,干。”
宴會一直持續到凌晨,在一片和樂聲中依依不舍的結束。
在散場的時候,許經理找到一個機會來到沈浪身邊,低聲問道:“沈大人,別和那些人一般見識,都是一些自以為是,見風使舵之輩。”
沈浪倒是無所謂,一臉平靜。
許經理又隨即問道:“沈大人,我見你對潘老板所說的事情好像并不怎么感興趣,難道這其中有何問題?”
沈浪認真的道:“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如果信得過我的話,就不要摻和進去了,如果已經有投的錢,能贖的話,盡快贖回來吧。”
看著沈浪一行離去的身影,許經理的神情依然有些呆滯。
因為在他想來,沈浪只是一個指揮打仗的將軍,又不做買賣,怎么就會勸自己不要相信那么多富商老板都相信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