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趴在一個親兵的后背上,多爾袞睜了睜有些迷離的眼睛,喃喃自語的低聲道。
天亮了對現在的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還沒有真正的逃離危險。
后方不但有追兵,而且前方的海州、耀州已經被明軍占領,必然也有兇險。
所以多爾袞不敢直接經過海州、耀州一帶,更不敢北上去往遼陽所在的方向找死,只能選擇繞道南下,準備沿著海岸從蓋州一帶穿插過去。
“咳咳咳…”多爾袞忍不住一陣咳嗽,頭腦也一片昏沉。
親兵甲喇章京發現了多爾袞狀態不對,用手一探多爾袞的額頭,神色一變:“不好,攝政王發熱了。”
多爾袞本身身子骨就有些弱,這段時間一直勞心勞肺,今晚又這般折騰,在水里泡了這么長時間,又穿著濕衣服跑了這么久。
一些身體強壯的人都受不了,不少士兵都有染上風寒的癥狀了,何況是從未經歷過這般磨難的攝政王。
“不行,得趕快找個地方生火,幫攝政王殿下取取暖。”親兵甲喇章京立即鄭重的道。
“可是,這里并不安全,明軍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多耽擱一些時間,咱們就多一分危險。”另一個甲喇章京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攝政王殿下的身體堅持不了太久,拖下去病情只會更重,若攝政王有事,我等就算逃出去了又有何用?”
提出異議的那個甲喇章京看到多爾袞都要陷入昏迷,也只得點頭。
相比于多爾袞,三兄弟中最小的多鐸,運氣也并沒有多好。
以防被明軍一鍋端,多爾袞一開始制定的撤退方針便是親王、郡王、旗主、固山額真全部分開行動。
所以多爾袞并沒有和自己非常信賴的三弟多鐸在一起,多鐸是和自己鑲白旗的一些親信單獨行動。
同樣的,因為船只的問題,在河面上也被一些求生欲極強的士兵覬覦,雙方瞬間爆發了爭奪。
不過,多鐸的性格比之多爾袞就要毫無顧忌得多,他甚至沒有說什么廢話,直接強行鎮壓。
此舉不但沒有威懾住叛軍,反而激起更多的人加入到背叛的行列。
因為他們早就忍受夠了上層貴族大臣對自己的欺壓和剝削,以前只是敢怒不敢言,還可以在南略明國時得一些好處。
如今被明軍打得滿地找牙,甚至不得不泅渡過河,心中的敬畏和懼怕被怨言和怒火代替,自然就少了各種顧忌。
而且,他們也看出了多鐸一行的虛弱,只敢呆在船上,甚至不敢下水,所以他們反而是占據著主動攻擊的一方。
在這些人的不斷襲擾和爭奪下,一艘艘船被掀翻,船上的親兵傷亡慘重。
可即便如此,多鐸都沒有像多爾袞那樣舍棄所有船逃跑,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水性也不好,生怕落水之后就再也起不來了。
最終,他所乘坐的小船也被人從下面推翻。
幸虧幾個親兵就在旁邊,反應也很迅速,第一時間便將他撈了上來。
他只是嗆了口水,受了一些驚嚇,沒有受什么傷。
經此一遭,他再也不敢抓著船不放了,在幾個親兵的拼死護送下逃了出來。
幸虧是在晚上,落水之后那些叛軍也無法迅速鎖定他的位置,最終是船幫他分散了注意力,沒人特意來追殺他,所以才讓他暫時逃過一劫。
但是因為他的好強,隨行的親兵損失慘重,只剩下三個人跟著他。
而這三個親兵,只有一人水性稍好一些,他背著多鐸游了一陣之后,也堅持不住了。
其他兩人只能勉強自保,最終那水性最好的親兵反而最先淹死。
然后阿濟格扒著他漂浮的尸體,在另外兩個親兵的攙扶下又向前游了不到十丈,剩下的兩個親兵也先后溺斃。
多鐸努力的撕下他們的衣服,將他們的尸體綁在一起,然后扒著幾具尸體順流而下。
可他渡河的地方是在多爾袞的上游,所以在漂流而下的時候還經過了多爾袞渡河的區域,這里也是一片大亂。
已經有不少明軍趕到了岸邊,槍聲不斷,河面上漂滿了尸體,已經所剩不多的士兵還在水中瘋狂的掙扎。
在明軍太陽燈的照射下,他看到河面中間的那些船已經成了鬼船,除了一些翻覆過來的,還有一些正在緩緩下沉,其他船上面也都沒有看到一個能活動的人。
那些半個身子都露在船外的身影,顯然已經成了尸體,只是不知道船里面還有沒有人躲著,應該沒有吧,有也很難活下來。
多鐸不知道多爾袞現在怎么樣了,但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只能祈禱多爾袞自求多福了。
他把腦袋夾在三具尸體的中間,雙手揪住尸體上面的衣服,雙腿不時的在水中連踩幾下防止自己沉下去,上身卻一動不敢動的直接裝死。
也許是他的運氣還沒有壞到家,他剛好是靠近西岸一側,距離岸上的明軍更近。
可能是正應了那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岸上的明軍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河中間和河對岸的方向,對靠近西岸的這片區域反而沒有過多關注,他這幾具順流而下的尸體更沒人在意了。
可即便如此,聽著飛梭的子彈從頭頂上空不停飛過,多鐸的心還是跳到了嗓子眼,因為他清楚,自己一旦暴露,瞬間就會被打成篩子。
放蕩不羈的豫親王,在此刻再也放浪不起來,膽顫心驚的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因為他看到天快要亮了。
等天亮了,自己這偽裝的效果就差了很多,而自己現在幾乎處在明軍的包圍之中,只要有一人多注意一下,那就非常的危險。
正在這時,岸上的槍聲緩緩停了下來,但多鐸沒有絲毫欣喜,因為他看到十幾艘明軍的戰船快速沖了上來。
它們分散開,船上的勇衛營不時的向著水面上還活動的身影開一槍,還有明軍拿著長矛不時的捅刺一下河面上漂浮的尸體,以防有人裝死。
“阿濟格呀阿濟格,本王如今的處境,比你當初還要兇險哪。”
多鐸連大氣都不敢喘,此時此刻,也瞬間想到了阿濟格,阿濟格當初戰敗之后,也是東躲西藏的四處奔逃,吃了不少苦。
可也沒有陷入如今這般兇險的境地啊,旁邊的岸上就是大量明軍,河面上是明軍水師戰船在四處游弋的清理戰場。
一個不慎,就是萬丈深淵,而他多鐸卻什么都不能做。
“汗阿瑪,呢呢,大清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多鐸渡過此劫啊。”多鐸只有在心中不停的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