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鄭芝龍,見過督師大人。”
當聽到自己大哥的聲音從一個木盒中傳出時,鄭鴻逵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沈浪抓起木盒中延伸出來的手咪,說道:“鄭大人不必客氣。”
隨即,他看向一旁還有些未回過神來的鄭鴻逵道:“鄭總兵,想必你與鄭大人也有些時日沒有親口交談了吧,如今正好可以向鄭大人匯報一下近況。”
說罷,直接將手咪遞過來。
鄭鴻逵小心的接過,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奇異之物,確認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
但他不敢耽擱,連忙也學著沈浪的樣子,嘴巴靠近手咪說道:“大哥,我是鴻逵啊。”
“鴻逵…”聽到自己四弟的聲音,鄭芝龍更加確認這神奇之物真的可以與千里之外的人說話,這太可怕,太不可思議了。
隨即心頭一凜,不由生出一身冷汗,那豈不是說,這段時間福建的風吹草動,恐怕早就傳到了應天府。
若自己稍有反心,也會瞬間被應天府參謀司知曉,那沈浪第一時間就會組織大軍前來福建圍剿,那鄭家肯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勇衛營越來越可怕了,鄭芝龍心中驚駭不已。
雖然沈浪就在身旁,有些話不好直接與大哥明言,但鄭鴻逵還是隱諱的將很多事情講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參謀司知道鄭家的很多事情。
而且,他對勇衛營一頓猛夸,其實也是隱諱的告訴鄭芝龍,勇衛營的實力非常強大。
他不知道,他的大哥鄭芝龍這段時日已經感受頗深,僅僅一個旗隊的勇衛營就將福建幾府之地攪得滿城風雨。
如今,聽著自己的四弟隱諱提供的一些情報,鄭芝龍心中很是苦澀,以鄭家的實力,根本不是朝廷一合之力啊。
一旦與朝廷翻臉,若鄭家不想被覆滅,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到海上去了,舍棄偌大的家業,遠離岸上,再次成為海盜。
漂泊無依,四海為家的生活,已經到了這個年紀的鄭芝龍是真的不想再去過了。
鄭鴻逵不敢太占用沈浪的時間,匆匆的將一些事情說出之后,連忙將手咪交了出來。
沈浪接過手咪,直接道:“鄭大人,如今朝廷要收回私軍的命令已經下達一些時日了,鄭家卻是毫無動靜,是準備作何打算?”
聽到沈浪這般直白的問出這個問題,鄭芝龍腦海中天人交戰,依然有些難以做出決定。
畢竟,權力和實力是多么誘人的東西啊,一旦擁有,就很難舍棄了。
而且,早年的闖蕩太過辛苦了,簡直是拿命別在褲腰帶上,好不容易闖下了一片天地,說舍棄就舍棄,哪有那么容易。
可沈浪已經直接問了出來,再想回避已是不可能。
最終,鄭芝龍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與朝廷對抗,語氣有些生澀的道:“督師大人,鄭家愿意交出私軍,還請朝廷看在鄭家這些年為我大明守衛邊疆的份上,能夠保障鄭家的海貿生意。”
沈浪滿意的道:“好,這點鄭大人大可放心,朝廷也不希望咱們大明的海貿生意被紅毛鬼、佛郎機給搶占了去。”
聽到這話,鄭芝龍如釋重負,連忙順勢說道:“督師大人果然英明,鄭家這些年控制航道,其實也是為了壓制那些洋夷,以保障我大明的海貿利益不受影響。”
沈浪卻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直接說道:“稍后我就通過千里傳聲筒讓福建巡撫派人去接收鄭家的私軍,還有鄭家的水師,全部都招回來,由朝廷統一改編,還請鄭大人好好配合,免得生出事端,那就不妙了。”
鄭芝龍在心中重重的嘆息一聲,若這些私軍全部上交,那鄭家就是被拔了爪牙的虎,再猛也無法在多重勢力的夾縫中找到曾經的一席之地了,紅毛鬼、大小佛郎機也不會再給鄭家多少面子了。
鄭芝龍很想后悔,甚至是想著要不要死不認賬,也不配合福建巡撫的行動。
若是如此做的話,會有怎樣的后果呢?鄭家的結局會不會更加凄慘?應該會吧。
所以,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說道:“督師大人放心,下官必然全力配合,絕不敢違逆朝廷的命令。”
聽到鄭芝龍的這句話,沈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因為鄭芝龍的態度并沒有太出他的意料之外。
從正史中大明滅亡后鄭芝龍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看出,這時的鄭芝龍已經不是年輕時的他了,有野心,但是少了那股沖勁和魄力,所以就有很多顧忌。
享受了多年的安逸、舒適的富貴生活,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再將海上作為自己最后的退路。
所以,只要在岸上還有一席之地,他大概率不敢與朝廷直接對抗,最終會選擇妥協。
而沈浪這段時間針對鄭家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讓鄭芝龍能更快、更堅定的妥協罷了。
如今看來,效果也確實達到了。
可是突然,沈浪的話風一轉的道:“我知道鄭大人白手起家,打下如今家業很不容易,也經歷了諸多磨難。”
“朝廷若是直接收回,也確實有些不近人情,我這里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鄭家不用上交私軍。”
鄭芝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有這般峰回路轉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但還是連忙急切的道:“還請督師大人指點一二。”
說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他鄭芝龍是很不情愿交出私軍的,但現在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沈浪笑著問道:“鄭大人可知,你鄭家水師與紅毛鬼、大小佛郎機有何相同之處?”
鄭芝龍微微一愣,沒想到沈浪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他不敢耽擱,連忙思索起來。
稍一會兒才說道:“回督師大人,鄭家水師和紅毛鬼、大小佛郎機的相同之處是,皆為保障海貿的安全。”
沈浪回道:“對,不過也不全對。”
鄭芝龍連忙道:“還請督師大人指點。”
“那些洋夷的武裝力量,不但為保障海貿安全,同時,他們也在不斷的建立據點,擴大海貿,搶奪市場。在這一點上,鄭家水師,卻是遠遠不如。”
鄭芝龍一怔,隨即承認道:“督師大人所言極是,只是我大明歷來對海貿不太重視,施行海禁,下官也沒有這般實力和野心啊。”
沈浪卻是沉聲道:“不,你現在需要這般野心,至于實力,朝廷就是你背后最大的實力。”
“不然,你以為朝廷為何要突然全面放開海禁?”
“紅毛鬼所在的尼德蘭聯省共和國,還有大小佛郎機,皆是彈丸之地,卻可以不遠萬里將海貿做到我大明的家門口,簡直豈有此理。”
“我大明不但要將這些洋夷趕出東洋、南洋,還要將我大明的海貿做到萬里之遙的歐邏巴、亞美利加。”
“鄭大人,你要記住,日月所照之處,乃為大明。”
聽到沈浪最后那句話,在無線電另一邊的鄭芝龍直接愣住了,朝廷的野心,已經膨脹到如此地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