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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商人招恨

夢想島中文    新順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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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中午,劉鈺又來到了距離高知城僅有一河之隔的那座小山上,陸戰隊已經在這里構筑了簡單的陣地。

  數百份抄寫后的文章,正在往熱氣球上裝,升到高空,要趁著午時從海上方向吹來的風,把這些傳單扔到高知城的城下町中。

  那里,才是識字人口比例最高的地方。

  雪花板的傳單隨風飄舞的同時,在浦戸城周邊的村鎮中,憑著通譯們到處宣傳那份檄文告示,已經有四個識字且有志向的人,豁出了將來的性命,加入到了劉鈺的宣傳鼓動當中。

  他們是真的相信仁義的,也是真的有救萬民于水火之心的。

  但人還是太少。

  飄在海上的軍艦也征調了大量的高素質軍官生,大量的實習艦長、實習軍官全都上岸,只留下的標準配置的艦隊船員。

  他們按照流程,正在各個村子燒毀一些貢賦表單、懲罰那些過手克扣的村頭,這是三個矛盾的中的一個。

  領主、連接領主和農民的村頭,還有一個矛盾點在高知城的城下町中,那才是真正可能引爆農民情緒的引線。

  一國一城制下,土佐藩只有一座高知城。高知城不大,就是個城堡,城是城、市是市,城在小山上、市在城之近。

  武士們名義上對土地有所有權,但沒有使用權,也不準住在村子里,只能聚集住在城下町。

  商人們也很少住在村子里,偶爾有一些在村子里的商人,都是小商販,那是屬于民憤不大可以團結團結的。

  真正能夠引爆農民情緒的,是居住在城下町的一些高利貸商人。

  按照大順的說法,其實叫地主鄉紳更適合一些。

  純粹的封建制,沒有鄉紳。

  土地不能買賣,領主將土地分給農夫,農夫按照土地納貢給領主,這是理論模型。

  如果只是這樣,理論上農夫只能恨領主壓榨的太狠、恨一下村子里負責征稅的村頭克扣。

  然而,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參覲交代制度的實行、農兵分離制下導致出現了一個純粹的消費階層,導致日本出現了一個畸形的統一市場,純粹的封建制已經慢慢瓦解。

  而幕府之前的一些政策,又加劇了這種瓦解。

  在劉鈺送地瓜以走私的那場大災荒之前,幕府的財政就已經出現了困難。

  為此幕府甚至停掉了參覲交代制,換取一萬石的石高給幕府上繳一百石大米,以渡過嚴重的財政危機。

  可參覲交代制度,是削弱外樣大名的重要政策,幕府心里也清楚這么做是飲鴆止渴,所以還得想別的辦法。

  封建領主財政出了困難,商人就會發笑,不管東方西方,都是一樣的。

  而為了度過財政危機,幕府又不得不同意開發新田,鼓勵商人參與投資開墾。

  開發新田,需要資本。

  有資本的商人墾田,如果無利可圖不會去干,所以幕府允許租賃制,對土地買賣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瓦解自己的統治基礎份地制。

  劉鈺對純粹的封建制怎么造反,不是很熟悉——這是大順的一些人為了防止土地兼并所一直幻想的變種井田制,土地不能買賣,貢賦征收,供養士階層。

  但感謝幕府的改革,他在日本的農村終于找到了大順農村的感覺,尤其是兼并土地的套路,熟悉無比。

  商人放高利貸,農民窮的整天啃蘿卜,借錢只能以地抵押。理論上不準土地買賣,可現實很難監管。

  幾年前的那場大饑荒中,還不起高利貸,很多人以很低的價格將土地質押給商人。

  幕府政體之下,理論上不允許有鄉紳地主,可這些放貸的商人只是披著商人皮的地主。

  原本是領主、農民的二元關系,中間商也就是那些村子里的頭面人物,多收一點,過手的時候多拿一點。

  現在則成為了領主、商人地主、農民的三元關系。

  理論上的公四民六之外,幕府既然承認了商人可以租佃土地,那么也就在法令上做出了規定,商人地主可以收取百分之十五的地租,這是合法的。

  可就像是大順規定了高利貸的最高利息一樣,法令是法令,現實是現實,新興的商人地主可不會只收百分之十五的地租。

  稍微使使勁兒,公四民六的貢賦再加上商人地主的地租,尤其是土佐這種享保大災荒最嚴重的地區,土地兼并已經很嚴重了,佃戶的整體地租已經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已然和大順最嚴重的一些地方差不多了。

  五成地租的永佃制在大順都可以成為“仁政”,劉鈺在這邊喊出了“三十稅一、均分土地”的口號,誘惑力可想而知。

  農民恨商人,也恨領主。

  可對領主的恨意藏得很深,因為貢賦制度早已習以為常,農夫已經被制度化,認為貢賦理所當然,就盼著領主老爺開恩,少收一點。

  可這些年隨著商品經濟發展而新涌現出的高利貸商人、或者叫新興地主,這才是農民切身的、最直觀的恨。

  封建社會,士農工商,是有一定民意基礎的。商人富集財富的速度太快了,又不搞實業只搞放貸金融和囤地,招恨也是必然的。

  那些放貸兼并土地的商人,也就是劉鈺認為的引爆農民情緒的導火索。

  幕府十五年前出臺的《典當地租佃法令》中對租佃制的認可和幾年前的那場大災荒中的土地兼并,就是這條導火索可以引燃的火藥。

  這些商人居住在城下町中,城下町不是山城,沒有城墻也沒有什么像樣的防御,只是緊靠著高知城的居民區。

  劉鈺可以很輕松地攻占那里,然后,揪出他們,當著農民的面,點一堆火,燒掉典當質押的文書地契。

  而這把火,足以點燃農民的信任。

  現在,要等的就是在南邊那些鄉村村社的宣講鼓動。

  在山丘上觀察了一下午,又過了一日,后面幾個人跑來,匯報了一下在南邊的情況。

  這幾個人一來,就是一臉興奮。

  “大人!大人!按你說的,果然有用。我們先是和幾個最窮困的閑聊,問了問幾年前那場大災荒的時候,很多家里都有餓死的。那一年的貢米也沒削減,便引出了話題。”

  “那年商人放高利貸,占了不少地。越順著他們說,那些農夫就越恨,后來就有痛哭流涕的。他們很多人種了一輩子的米,可連米都沒怎么吃過。領主收貢,沒錢只能借貸,也只能用土地質押。”

  “我們又把村民叫到一起,一人哭出的故事,又引來了許多人的共鳴,一些最窮困的,甚至要跟著我們一起攻下高知城。只說雖不會持刀舞劍,可至少還能搭橋劃舟。”

  “我們也把他們的借貸時候的質押文書看過了,叫他們收集到一起,都在等怎們替他們討回公道呢。”

  劉鈺盯著高知城的城下町,嘴角一揚,笑道:“這公道,當然要幫著討還了。不過不急,告訴他們,繼續加大力度。讓那些加入我們的人一起跟著宣講,把各個村子因為高利貸而被質押的土地文書都收上來,記錄姓名。”

  “如果有在鄉間居住的,直接解決。抄家、分米、燒質押文書。告訴弟兄們,那點米那點錢,不要沒出息。凡有搶劫的,直接斷了退役后的股息年金福利。”

  “告訴軍官們,這件事對海軍的重要意義。一個個想要當真的艦長,有自己的軍艦,就不要貪圖那點小利。”

  他已經把利害說的很清楚了,大量的軍官生分配下去,他們盼著的就是海軍得到更多的撥款,讓頭上那個頂了數年的實習艦長變為正式艦長。

  足夠的軍官意味著足夠的組織力,可以避免士兵管不手搶劫。

  安排下后,劉鈺揮手道:“就這么辦吧。不要急。我估計,如果天氣一直不錯,最多三五天就能見分曉了。”

  參謀于戰術之外想的不多,問道:“怎么才能算是見了分曉?”

  “倭人百姓,敢在旁邊看熱鬧的時候,就算是見了分曉。”

  又是發傳單、構建陣地的一天。

  后面怎么鬧哄,劉鈺也不管,他知道真正放貸的大頭都在城下町住著,再等兩日等到農民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就可以進占高知城下町了。

  五天后,劉鈺一直盼望的場景終于出現了。

  雖然仍舊只有少數的農民主動愿意跟著他們攻打高知城,但更多的農民已經不再害怕他們這些異邦的唐人,而是站在河邊和田間,在那看熱鬧。

  說是看熱鬧,實際上是在等著唐人的軍隊把他們領主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大量的質押土地的文書都被收集起來,具體的人名姓氏也都登記清楚。在那些住在鄉間的放貸商人被燒了文書地契后,更多的農民開始奔走相告,說唐人要打下高知城、燒毀高利貸和地契文書。

  多數人還不敢直接和領主對抗,可如劉鈺所計劃的,一旦他們選擇在旁邊看熱鬧,那就意味著民心可用了。

  剩下的,只需要讓這些人看到他們眼中不可一世的武士,是如何的不堪一擊。

  陸戰隊已經開始集結整隊,軍改后的戰術體系,使得每一次正常的行軍,都像是一場閱兵。

  激昂的樂曲,整齊的步伐,陸戰隊在河邊整隊。

  隔著一條不足百米寬的小河,土佐藩剩余的武士也在河對岸駐扎了不少人。

  但劉鈺相信,這些武士已經被嚇破了膽,一會只要炮火一開,這些人就會潰逃回高知城中。

  回頭望了望那些在兩旁看熱鬧的農民,劉鈺沖著軍官揮揮手,示意可以開始進攻了。

  進攻之前,先找了一個鐵了心跟著唐人一起反抗領主的本地人,沖著河對岸大聲喊話。

  “仁義之師馬上就要開始進攻。你們如果敢放火燒毀城下町的民居,那么將被視為殘暴。參與者,一旦被攻破高知城,全部都要處以絞刑。”

  沒有叫喊讓他們投降,只是不準他們燒城,做出一番仁義之師的模樣。

  連喊數次之后,炮兵開始射擊。

  設置在岸邊的防御很快就被摧毀,所剩無幾的鐵炮手再度感受到開花彈的威力,不等陸戰隊渡河,全都朝后逃走。

  在土佐藩的武士逃走的時候,遠處觀戰的農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叫好聲。

  “嘿嘿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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