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 你們要瘋誰也攔不住
“我沒有…”
沈氏聲音虛弱，有些茫然無措的抬頭去看蘇連華，“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你不是有意的…”蘇連華攬著妻子的肩頭，連聲安慰。
沈婉姝瞧著他們夫妻自欺欺人的模樣，手一抖，一鞭子甩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美人榻應聲破裂，砸在地上，“嘭”的一聲，震天響。
“我看你們腦殼有病，還病的不輕！”沈婉姝氣的口不擇言，眼睛通紅卻又笑著，“反正你女兒活著，別人是死是活跟你們有什么干系，是吧？”
她抬手指著金水鎮的方向，怒喝，“就只有蘇海棠是你們的女兒是吧？盛哥兒不是你們的兒子！業哥兒也不是你們的兒子！棉姐兒也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就為了蘇海棠不要他們的命了是吧？！你們…你們簡直不配為人父母！”
她氣的眼淚糊了滿臉，抬腳踹翻了夫妻二人身前的高幾，哭著跑了出去，“我真是討厭你們，我為什么有你們這樣的親人！”
“姝姐兒…”
沈氏張了張嘴，喚了一聲沈婉姝，見她頭都沒回，奔了出去，不由泄氣的重新坐下，去看蘇連華，滿眶泛紅，“華哥，我知道棠姐兒犯了錯，我知道她罪無可赦，可皇上已經打了她，她差點死了，我…我只是想救她，想讓她活下去，我沒有覺得她是對的，我也沒有為了她要害大家…”
蘇連華扯了扯嘴角，安撫的朝沈氏一笑，拍拍她的肩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姝姐兒太激動了，她不理解你當母親的心情，我來跟睿哥兒說…”
沈氏連連點頭，抬頭去看沈啟睿，“睿哥兒…”
沈啟睿閉了閉眼，神情淡淡的看蘇連華，“姑父想說什么？”
蘇連華看了沈氏一眼，起身，“我們出去說。”
沈氏立刻跟著起身，想要跟出去，蘇連華好歹勸住，才讓她歇了心思。
沈啟睿見狀，順了蘇連華的意思，跟著他出了西廂房，來到院子里。
蘇四叔與蘇五叔見他們出來，忙避開，走出了院子。
“棠姐兒又做了什么？”
蘇連華神色鎮定，停下腳步，看著沈啟睿，苦笑一聲，“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對槿姐兒不利的事？”
“她以夢境要挾太子殿下，要太子殿下榮登大寶后，封她為妃，太子殿下的謀臣張子玉替太子殿下親口許她一個去母留子的皇子，姑父覺得她會如何？”沈啟睿淡淡道。
蘇連華的瞳孔猛的一縮，似沒反應過來沈啟睿說了什么。
好一會兒，才猛的吐出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瞪著沈啟睿，“你說什么？！”
“姑父都聽明白了。”沈啟睿看著他，“蘇海棠是個什么樣的人，姑父清楚，我們也清楚，她絕不會甘心認命，她會竭力幫太子殿下籌謀上位，太子殿下成事，她得嬪妃之位，到時會放過槿姐兒嗎？她若不成事，太子殿下事敗，她作為同謀，抄家滅族連累九族是必然的事，姑父還覺得只是保她一命這么簡單嗎？”
蘇連華的心口咚的一聲，接著不停響起，似被鑼鼓敲擊，咚咚咚聲勢浩大，急促壓迫，逼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身子打擺。
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樹，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涌上嗓子眼的驚懼恐慌，開口問沈啟睿，“槿姐兒…槿姐兒怎么說？”
“槿姐兒什么都沒有說。”沈啟睿看著蘇連華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顧念著你們的養育庇護之恩，留蘇海棠一命，可你們…沒有一個人領情。”
“沒有，沒有！我們領！我們一直都知道，是我們虧欠了槿姐兒，槿姐兒…是我們對不起她。”蘇連華說著，垂下了頭。
沈啟睿瞧著他的模樣，沒來由的一陣心煩，“姑父，蘇海棠是你跟小姑的女兒，你們若想她好好活著，就不要讓她再作妖，你們…如果管不住她，槿姐兒饒她性命，帝師府與鎮北侯府也不會輕易放過她！還有…我們！”
“這話，我說給你聽，是進京都來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沈啟睿說完，轉過身，目光掠向西廂房沈氏坐的地方，眸子里說不清是什么情緒，聲音清冷淡漠，“或者…你們就看著蘇海棠作繭自縛，自己作死還連累咱們這九族人為她陪葬吧！她已經瘋了，你們要瘋誰也攔不住！”
說罷，抬腳大步離開原地，回了東廂房。
楊氏正在屋里問沈婉姝，瞧見沈啟睿冷著臉進屋，眉頭蹙起，“你們兄妹倆這是怎么了？去找你小姑他們干什么？你跟你姑父說了什么？”
“沒什么，有幾句話跟小姑他們說。”沈啟睿神情淡了淡，扯出一抹笑，“娘，槿姐兒那邊有事，不能親自來看你們，讓你和爺奶爹不要介意。”
楊氏嘆了一口氣，“沒事，咱們這些人什么都知道，別讓槿姐兒在乎這些虛禮，她沒事就好。對了，她母親的身體怎么樣？先前聽說她母親中毒傷了根本…”
話說了一半，楊氏就意識到了不妥，回頭看了眼沈老太太。
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難堪。
沈啟睿嗯了一聲，說，“槿姐兒有個南疆好友，幫納蘭小姐解了身上的蠱毒，只是身體傷了根本，怕是…壽元不長。”
“都是納蘭書琪下的手！她們姐妹倆可真行！一個對槿姐兒下手，一個對槿姐兒的娘下手！可真真兒是一個娘生的！”沈婉姝咬著牙破口大罵。
楊氏出聲攔住，“姝姐兒…”
沈婉姝氣呼呼的轉過頭，不再吭聲。
沈老太太面色有幾分憔悴，看著沈啟睿道，“留在帝師府也是個禍害，你找槿姐兒說一聲，讓她把人攆出來，你帶回來，等過一段時間，我們帶她回金水鎮。”
沈老爺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滿目愧疚，“是我們沈家對不住老將軍，對不住王爺，對不住納蘭小姐…我們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沈啟睿垂眸，應了聲。
周家，書房。
閑王一襲下人著裝，臉上涂抹了東西，再普通不過甚至有些狼狽的站在周老丞相面前。
“外祖父。”
“殿下，你怎么來了？”周老丞相走幾步迎上閑王，朝引閑王來的老管家擺擺手。
老管家會意，關上書房門，站在門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房內，周老丞相拉著閑王坐下，倒了一杯茶推過去，“來時可有人發現？”
閑王搖頭，嫌棄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自嘲道，“我如今這副模樣，若還有人認出來，才叫稀奇。”
周老丞相看著外甥狼狽至極的模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委屈你了。”
“外祖父，我不想等了。”閑王道。
周老丞相搖頭，“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什么時候才是時候？！難不成等到他舉著刀砍過來，才是時候？！外祖父，齊家，想想齊家！他認定了我們該殺，不管我們做什么，他都會想要我們的命！下毒的事，我們拖不了多久的。。”閑王清朗的面上多了急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殺意。
“城兒…”
周老丞相拍拍他的手，“不要急，咱們齊家不是他想殺就能殺的，如今整個朝堂都知道下毒的人不是咱們齊周兩家，他想咬死咱們勢必要提供新的證據，光憑一個紅玉…說服不了天下人。”
“可是…”
閑王還想說什么，被周老丞相抬手攔住，“紅玉是咱們的人沒錯，但誰說咱們的人就不能為人收買？！”
閑王一怔，“外祖父的意思…”
“太子殿下最近在收買朝臣，殿下知道嗎？”周老丞相突然道。
閑王點頭，語帶嘲諷，“迫不及待的，好像他下一刻就能坐上那個位置，也不看看他什么出身，什么德行！”
周老丞相緩緩搖頭，“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人，現在他是唯一名正言順的儲君，是儲君當然想上位…”
閑王點著頭，忽然反應過來，看著周老丞相意味深長的捋著胡須，眼睛蹭的亮了，“外祖父…”
“我已經安排好了，不出兩日，京都會再刮起一場風…”
周老丞相起身，走到窗臺下，望著外面萬里無云的天氣，眉目滿是精明算計，“看著晴天萬里，可是誰能想到，明天會有一場大雨呢！”
閑王高興的點頭，“外祖父說的有理！誰能想到，明天有雨呢！”
皇宮，玉清宮。
袁青小步走進寢殿，瞧見盛文帝在睡，又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沒多會兒，聽到里面叫人，才重新走進，伺候盛文帝吃了晚膳，站在床邊回話。
“老四去周家了？”
袁青笑著應是，“圣上神機妙算，咱們的人一直跟著，瞧著四殿下喬裝打扮了才去的周家，呆了約莫一個時辰，從后門被周老丞相身邊的貼身老管家給送出去的。”
“一個時辰…”
盛文帝哼了一聲，“祖孫倆商量什么呢？”
袁青將兩人對話重復了一遍，快速掃了盛文帝一眼，“圣上，老丞相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盛文帝睨他一眼，“都跟在朕多少年了？你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老奴瞧著，老丞相似是想在太子殿下身上做文章？”袁青陪著笑，“老奴的心思都撲在伺候圣上身上，哪管這些？再說，老奴也沒這個腦子不是…”
盛文帝笑了笑，輕輕的呸了一聲，“油嘴滑舌！他們啊，是一步接一步，先讓眾人認為下毒之事有蹊蹺有他情，他們周家雖與此事糾纏不清，卻不見得是真兇，這是一步拖延棋，下一步，自然是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們周家是清白的…”
盛文帝將勺子丟進湯碗里，嗤了一聲，“拿太子作伐，這是想一箭雙雕啊！”
“這…”袁青有些驚嘆，“倒不愧是周老丞相，心思縝密。”
盛文帝斜他，“你還有閑情為他叫好？知不知道事情真的朝他預設的發展了，朕會面臨什么？”
盛文帝突然發火。
袁青有瞬間愣怔，待反應過來，忙撲跪在地，“圣上息怒，老奴沒其他用意，只是覺得…老奴有錯，請圣上責罰！”
“滾出去！”盛文帝一把掀開放置在龍床上的小飯桌，湯湯水水的潑濺在袁青頭上身上，他卻一聲疼都不能喊，默默咬牙忍著，先收拾了地上臟污，才弓著腰退出來。
小袁太監聽到寢殿的動靜，早守在門口，瞧見袁青出來，忙上前，“義父…”
袁青朝他搖頭，示意他回去說。
盛文帝在屋內大發雷霆，“一個齊家想犯上作亂，一個周家想讓朕成為千古笑話，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廢話還敢覬覦皇位！都是混蛋！”
外面的父子倆聽到里面的動靜，小袁縮了縮脖子，去看袁青，袁青眉眼疏淡，神情沒有什么變化，徑直朝偏殿走去。
小袁忙跟過去。
伺候袁青略梳洗換了衣裳，兩人才坐下喝了口茶。
小袁太監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義父，皇上…怎么了？”
“圣上…”袁青瞇了瞇眼，唇角勾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道，“覺得人人都在跟他作對，生氣了…”
小袁太監愣了愣，嘀咕道，“他是皇上，誰…誰敢跟他作對啊…”
說完，好像覺得用他稱呼皇上很大不敬，又忙雙手合十朝寢殿的方向拜了拜。
袁青看著他的動作，唇角那抹弧度慢慢有了實質化，笑了。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袁青！袁青！”
寢殿，傳來盛文帝的大吼大叫，小袁太監羨慕的看了袁青一眼，“義父，皇上真是一刻都離不開您啊…”
袁青起身，看了他一眼，“你去榮坤宮，把玉清宮發生的事跟皇后娘娘說一聲，請她來勸勸圣上。”
小袁太監笑瞇瞇應，“義父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的將話傳到。”
袁青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開門出了房間。
邱姑姑接到傳話，有些不解，“娘娘，袁青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