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帶來的超標降雨量的緣故,今天的咖啡店沒什么人,唯有柜臺后的小姐姐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在聽見門口的掛鈴被觸動后立刻站了起來帶上營業的微笑: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客人?”
看著門口鬼鬼祟祟往里面張望的路明非,小姐姐頓住了很明顯有些疑惑地看著這渾身都被打濕跟個落湯鴨子似的衰小孩不知道對方準備做什么,是沒帶傘準備進來避雨嗎?
淳咖啡的門被推開了,濕漉漉的路明非伸頭往里面探,連通一二樓的巨大杉樹靜靜地屹立在那里上面掛著情人節的許愿卡片,角落里還放著情人節時草莓泡芙買一送一的廣告牌。
在掃視了一眼咖啡店內的情況后,他像是確定了什么似的,才安心地推開了門在他身后同樣濕噠噠的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和天藍色襯衫的男人才走了進來。
“三位客人嗎...準備喝些什么還是用晚餐?”店員小姐姐看一眼依靠在一起的女孩和男人,路明非立刻就小跑頂了上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分神的期間那兩人就已經拐進了店里較為偏僻角落靠窗的地方入座了。
“我們要喝東西,一杯摩卡星冰樂、抹茶星冰樂和美式黑咖啡。”路明非訕笑著說,視線時不時拐向遠處兩人落坐的地方。
“我們這里沒有星冰樂呢。”
“額?我上次才看到有同學在你們這里端出去一杯...”
“那是淳冰樂呢。”
“那兩杯...淳冰樂?”
“好的兩杯淳冰樂,一杯黑咖啡,馬上來。”店員小姐姐微笑著打單,看著路明非遞過來的濕噠噠的現金后又說,“客人是沒帶傘嗎?在走的時候店里是可以借傘的,只要下次來的時候記得還就好。”
“那感情好啊。”路明非接過找零后忙不迭地點頭,視線一直飄向陳雯雯他們走進的方向,在店員小姐姐遞過來代表桌號的小熊布偶后才一溜煙地跑進去了。
穿戴者圍裙的店員小姐姐歪頭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背影,以及地上留下的濕漉漉的腳印和水痕,最后也沒有多想搖搖頭后繼續坐著玩自己的手機了。
“點好了?有沒有說不加糖和奶精,我有些乳糖不耐受哦。”披著濕透顏色從天藍色變為水藍色襯衫的男人倚靠在靠窗的沙發邊上斜斜地看著路明非微笑著說道。
“大哥,你躺好一些行嗎...血要飆出來了啊。”路明非一來就看見男人腹部的白色襯衫綁住的地方在沁血神色顯得有些驚恐。
在白色襯衫臨時做紗布勒綁之下是一道宛如剪刀剪過的傷口,在斷裂的大榕樹前,兩個人對壘的怪物進行最后撕咬時時候,男人果斷放開了手里其中一只危險的利爪抽出了腰間槍,盡管早有準備做出了側身閃避動作但腰腹側還是被留下了這么一道傷口。
“要躺好為什么我不去醫院?”男人反問道。
好問題,路明非很想說我也賊他媽想知道為什么你不去醫院,但迫于男人還留有的余威有些槽不得不憋回肚子里去說不出口——他感覺自己在十分鐘前看了一場電影,電影的名字就叫做《美國隊長大戰異形》,只不過最后結局是美國隊長從褲襠里掏了把麥林槍出來一槍打爆了異形的腦袋作為結束,很不符合動作片里的肉搏精神。
全程癡呆狀觀戰完畢的路明非在一切落幕后才想起上去扶這位半路殺出的英雄豪杰,受傷的男人也只吩咐路明非把黑衣男人的尸體拖進傾倒榕樹的樹葉樹枝中藏起來后,再坐在斷裂的榕樹樁上打了個電話,打完電話后抬頭打量了一通路明非就說:小子,我有點渴了,帶我去個人少的,能喝咖啡的地方坐一下。
路明非當時人就傻了,心說殺了人不應該是馬上匯報警局來拖尸體保護現場嗎,這隨便拖進樹枝里湊合著藏著就要去喝咖啡慶祝了是什么情況?
疑點太多的緣故讓他瞬間就對男人的真實身份警醒了起來,當即就婉拒說:大哥,您看這兒不就人挺少的,雨還這么大,您渴了完全可以張大嘴巴對著天上等一會兒...
只是男人在說話的時候手里的那把麥林槍的槍管溫度還沒完全下去,笑著看著路明非說:小子你覺得這玩意兒杵你的嘴巴里會不會有些燙嘴?
這話說得他路明非只能改口連連說好的,大俠您這邊請,我知道有家咖啡廳不錯,草莓泡芙搞活動還買一送一...于是他們就在這場大雨中淋著雨互相攙扶著來到了這家起碼在仕蘭周邊遠近聞名的咖啡廳。
幸好今天大雨咖啡廳人不多,不會有人發現男人的異狀,畢竟如果細心一些柜臺后的女店員就能看見男人襯衫下的淤青和鮮血了。
“坐?”面對路明非的緊迫,男人倒是十分自如,完全沒有傷者的自知,但偶爾扯到傷口還是得他齜牙咧嘴,但總體來說不像是才跟怪物搏斗并且最后卑鄙地掏出了一把能轟爆犀牛腦袋的槍來結束戰斗的家伙。
“您真不需要去醫院嗎?”路明非想做一下最后的嘗試,送這個煞星去醫院他和陳雯雯就可以從這件事里抽身掉了。
“小問題,原本就做好了受傷的準備了,跟那玩意兒打到最后只受這點傷算得上運氣好了,還不怎么需要立刻去醫院,畢竟在這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說到重要的事情時,男人毫不避諱地看了一眼路明非,而路明非也只能強行擺出一副笑臉坐在了對面的位置上,正好坐在陳雯雯身邊。
陳雯雯從開始到現在都一直低著頭沒敢說話,而男人也一直沒有跟這個女孩有過交流,全程都是在跟路明非說話。
“之前我自我介紹過了,所以就不再細說我的名字了。”靠窗邊上的程懷周看了一眼這個蠻有意思的男孩,又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陳雯雯,“你們兩個是仕蘭中學的學生。”
“嗯...”路明非點了點頭,“大哥您是...”
“警察啊,沒見過這東西啊?”程懷周把警徽掏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街上五塊錢可以買兩個...”
“兩個塑料的吧?”程懷周翻了個白眼敲了敲警徽,想了想又摸出了本人民警察證丟桌上了,翻開后朝向路明非那邊,“你看看上面那人是不是我。”
“這么英俊瀟灑想必自然是的。”路明非老老實實接過證件掃了一眼點頭說。
“懷疑是假證?”程懷周看著路明非一語點破對方的小心思。
“不是,現在的警察,都像您一樣用那么夸張的配槍嗎?”路明非看向程懷周腰間鼓鼓的地方苦著臉說道。
他是認得那把槍的,M500左輪手槍,裝填麥林子彈,這種兇器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人民警察的手中,這玩意兒打在人身上就算穿了防彈衣也得去半條命。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黑衣男人被轟爆腦袋那一幕,白的紅的液態的固體的順著頭頂往天空沖飛老高一段距離又被雨水壓迫地落了下來砸在了積水之中,空氣里血腥味混著硝煙和雨味給人一種刺鼻和惡心感...可能當時是被震撼到了,無論是路明非和陳雯雯都沒吐的出來,現在想起來胃部才開始有些不適感。
他很想相信男人是人民警察,但警察雖然勇猛無畏但也委實不能化身美國隊長跟怪物肉搏啊,而且最后還特別狠辣地爆掉了對方的腦袋。
“你說這玩意兒啊...如果不用這玩意兒我又怎么轟得爆那家伙的腦袋?作為編外成員雖然福利少了點,但這些自保的東西還是該有的。”程懷周想起之前千鈞一發對于一刻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腰間的配槍。
看吧,你果然不是警察吧,哪家子警察需要用這玩意兒自保啊?路明非有些欲哭無淚了。
“那個男人...那個東西,是什么?”陳雯雯忽然開口了,細聲如蚊地問道。
一旁的路明非下意識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黑衣男人口罩撕扯下來瞬間露出的那鐵鱗密布尖牙交錯的恐怖臉龐,那股出現在現實世界中最真實的恐怖無時無刻都在燒灼著兩個年輕人的神經,提醒著他們這一幕居然真的在他們面前發生了。
“很在意?”程懷周挑眉看向女孩,說起這個話題時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煙盒,但無奈里面所有的東西都被雨水打濕了,只能把手放在了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看著桌對面的兩個孩子。
“能不在意嗎...我還按你的吩咐拖了尸體呢。”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說道,那具黑衣男人的尸體現在還藏在倒下榕樹的枝葉里反復地被雨水沖刷呢,也不知道哪個倒霉的路人路過時會發現那驚悚的一幕。
“不用擔心,那玩意兒自然有人會處理的,這件事我剛才已經打電話上報了。”程懷周把自己打濕的煙一根根抽出來擺在桌子上似乎試圖晾干,頭也不抬地說道,“你會這么關心是因為你和你的同學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和身上出現的一些...不那么好看的變化吧?”
路明非心說能想出用“不那么好看”來修飾那駭人聽聞的一幕簡直太勞神您了...而這種修飾很明顯也意味著程懷周接下來準備說一些理所當然的話了。
“你們其實是應該知道自己為什么做在這里的...”
“不知道,沒看見,什么也沒發生過。”路明非立馬坐直了,右手輕輕拉了一下陳雯雯的袖子,對方怔了一下也立刻抬起頭效仿路明非的動作坐好了,顯得有些緊張,但迫于實在沒見過這種場面只能跟著路明非的步調走。
“很聰明的做法,你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我也得保證你們絕對不會知道他是什么,所以現在你們才會跟我坐在這里,不然我找打120去醫院了。”程懷周欣賞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他還以為這小子會義憤填膺地怒罵他這個人民警察對人民群眾隱瞞真相什么什么的...看起來這個世道年輕人還是聰明識趣的居多。
“那...我們能走了嗎?”路明非問。
“走?”程懷周笑了一下,從兜里摸出了兩樣東西放在了桌面上,路明非看過去之后臉上表情立刻就垮了下來,知道今天事情沒這么簡單能解決了。
兩樣東西一個自然是五彩斑斕的注射器,在雨水沾濕的表面上毫無刮痕,之前的戰斗完全沒有損傷到它分毫。而另一樣東西則是一枚紐扣大小的徽章,上面是一棵銀色的半朽大樹,而它寓意的含義在座的三個人都很清楚。
“我們先不說這個。”程懷周伸出手輕輕將斑斕的注射器分到了一旁,再用手指將徽章推到了路明非和陳雯雯的面前看著兩人幽幽地說,“這個,小子,在我提到卡塞爾學院的時候,你和你身旁的同學...好像有不小的反應吧?出于職責問題,我想知道為什么。”
卡塞爾學院。
這個名詞再度出現時,路明非忍不住抬頭了,跟程懷周對視了數秒然后主動低頭下去回避了視線說,“我...我只是聽說過而已。”
“聽說過?卡塞爾學院可不是能隨便聽說到的地方啊。”程懷周摸了根煙叼在嘴巴里也沒有點燃,坐在沙發上左手按著腰側的傷口,右手平放桌上審訊似的盯著路明非,視線銳利而具有貫穿性,在注視的同時眼里就像有一把刀子慢慢切開了路明非表面柔軟的軀殼。
起碼就這幅作態路明非立刻就有些相信這家伙好像真的是警察了...沒審過百八十個犯人是沒這種氣魄的。
“我先說明一件事。”男人說道,“我的確是市警察局的一級警督,這一點你們大可以搜索我的編制。但今天,我這第一個身份其實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說出這個身份只是想獲得你們的信任,但現在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用,所以我就直接聊我第二個身份了。”
“你是卡塞爾學院的人?”路明非低聲問。
“算也不算。”程懷周點頭,“但我還是有一部分責任需要擔任,所以我需要搞清楚你們對這個地方的所有事情,情報的來源,獲知程度以及目的。”
“我...我們班上有個同學在卡塞爾學院讀書。”在路明非還在猶豫的時候,陳雯雯開口了幫路明非說了他遲疑想說的話。
“......”程懷周叼著煙安靜了幾秒,抬手撓了撓眉心,看向陳雯雯,“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陳雯雯被這一句話嚇得臉都白了。
“事先問一句,你們知道卡塞爾學院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嗎?”程懷周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
“...位于美國的一所私立大學?”路明非嘗試地說。
“然后呢?”
“然后...”然后路明非就哽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卡塞爾學院的認知就僅限于這一點了,硬要讓他再說,他就只能說,聽說好像很他媽豪華誒...這種爛話來。
“看起來你們不知道。”程懷周點頭,“你們到底怎么知道卡塞爾學院的?說實話,這取決于之后你們會遭遇的對待...你們是仕蘭高中的學生不假,我跟蹤那個男人到仕蘭門口,親眼看著你們從校門出來然后被他跟上的...所以我不是太想你們兩個高中生落到本部來的審訊員的手里,畢竟那些審訊員都是從“執行部”里出來的人,那地方雖然我不清楚細節,但沒人會喜歡他們,想必你們也不會。”
“大哥,我們真沒說謊啊,我們真有一個同學在卡塞爾學院里讀書啊...他的名字叫林年,林年你聽過沒?”路明非聽見審訊員、執行部這類的詞臉都有些白了,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而一旁的陳雯雯更是嚇得話都不敢說了。
“林年?”在這個名字說出口后,程懷周皺了皺眉頭,坐在原地抱著手歪著腦袋,老一會兒才抬頭看向路明非,“不知道,不曉得...”
“怎么會不知道啊?我聽林年說他在學校里還挺出名的啊。”路明非差些啞住了,“你不是卡塞爾學院的人嗎?你不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也的確是卡塞爾學院的人...但也只是編外成員,你懂什么叫編外成員嗎?”程懷周說,他想了想又問,“你說的你的那個同學,叫林年那個,能打嗎?”
“...啊?”路明非呆住了。
“你聽到我的話了的。”
“......”過了好久路明非才遲疑地說,“啊?”
“我說,你說的那個林年,能打嗎?”程懷周無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應該算是很能打...?”
“那他打得過我嗎?”程懷周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淡淡地說道。
“這...”路明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畢竟之前程懷周跟那怪物似的黑衣男人正面對撞撞裂了一棵大榕樹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林年雖然很能打但好歹還是個正常人,面前這位一級警督很明顯已經不算人了,那淡金色的眼眸噬人如鬼的模樣路明非還沒忘記呢。
“也就是打不過咯?”程懷周說,“那他平時有沒有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像是能噴火吐水什么的,像是葫蘆娃里的二娃和三娃一樣。”
“您是想說四娃和五娃么...”
“明白意思就好了!”程懷周說。
“林年不會...但他真的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啊,他們還發獎學金給他,我們班上不少人都知道卡塞爾學院的。”路明非有些抓耳撓腮了。
“但就我所知,卡塞爾學院近幾年可是從來都沒有在這座城市召開過學生面試的,如果有的話我不可能不知道。”程懷周平靜地說道,他看路明非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在撒謊,但他們兩者之間的信息似乎又有些對不上,所以才出現了現在這種局面。
“你們卡塞爾學院...究竟是干什么的啊?”在路明非身旁,陳雯雯忽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桌上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路明非抬起頭表情有些愣住了看向了程懷周,而一旁的陳雯雯也少有地鼓起勇氣認真地看向了對面的男人似乎特別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其實他們不是太明白,為什么在剛才那幅恐怖的場面上,程懷周會忽然自報家門說出卡塞爾學院這個詞...而現在他們在心里隱隱猜到了一些可能,但迫于一些原因沒法相信,只等著面前這個男人替他們驗證他們的所想。
“...好問題。”
程懷周沉默了很久,瞇了瞇眼看向路明非說,“看來你們的確什么都不知道...但很多事情因為我跟學院簽了“契約”的緣故是沒法跟你們說的,所以我只能大致告訴你我這個編外成員考卡塞爾學院考了十幾年都還沒個能轉正的機會,所以你們大概能想象能進那地方的到底是些什么樣的怪物了...”
“怪物?”路明非說出這個詞聲音有些扭曲失真。
“我注意到你在來這里后很多次悄悄看我的眼睛,看起來你在之前是在我身上注意到了一些細節是吧?”程懷周手指在自己的眼珠子前繞了繞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不知道這是不是套話,沒敢搭腔。
“我就當你默認了。”程懷周點了點頭,叼著煙盯著路明非,“平時的話我是不會跟你們說這些的,但今天你們看到了不少,接下來大概是得被上面的人傳話了,傻乎乎地過去被審訊可能會遲點苦頭,我也不介意跟你們說點你們應該知道的事情。”
“你說你們有個同學在讀卡塞爾學院,我不知真假也不做評價,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們多半沒事,如果是假的,那么你們大概有的受了。這件事我也不繼續多談了,畢竟事情會主動找上你們的,不該我瞎操心。”他把桌上的徽章摸了回來,然后重新把一旁斑斕的注射器給拿起放到了路明非的面前,“現在跟我聊聊這個吧,小子。我問你卡塞爾學院,你說你有同學在里面所以知道,那這玩意兒呢?你總不會說你撿到的吧?世界上沒那么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