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姐弟(四千)
朝歌。
王城。
中宮。
姜王后獨自一人坐在寢宮里，手里做著針線打發著時間。
突然，姜王后的侍女從外面跑了進來：“小姐，小姐......”
聞聲，姜王后抬頭，看到侍女這個樣子，也是微微皺眉道：“小蕓，王宮之內，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還有，本宮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是在朝歌，不是在東魯，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聽到姜王后這么說，侍女小蕓停下腳步，尷尬的吐了吐舌頭：“知道了小姐，奴婢這不是高興嗎。”
“哦？”沒有再去糾正侍女小蕓的稱呼，姜王后淡淡道：“什么事情能讓你這么高興？”
“回小姐，是公子來看你了。”
“文煥？”聽到侍女小蕓這么說，姜王后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怎么來了？”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也是從門外傳來，隨即一道人影也是從外面走了進來：“怎么，我來看姐姐姐姐難道不高興嗎？”
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青年，姜王后臉上也是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文煥，真的是你，你怎么來朝歌了？”
“我來看姐姐你啊。”姜文煥看著姜王后，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你呀。”走到姜文煥身前，姜王后輕輕撫摸著姜文煥的面頰，眼中也是閃過幾分追憶：“多年沒見，你都長這么大了。不過，姐姐現在怎么說也是大商王后，沒什么可擔心的，你也無需掛心，倒是你，要好好跟爹爹學習，莫要再像以前那般游手好閑了。姐姐這些年待在朝歌，最掛念的就是你了。”
聽著姜王后這仿佛安慰小孩子一般的語氣，姜文煥也是無奈道：“姐姐，你能別把我當小孩子嗎？我已經長大了。”
“啪！”輕輕在姜文煥頭上打了一下，姜王后道：“在姐姐眼里，你永遠都是孩子。”
姜文煥無奈的撇了撇嘴，不過眼中卻滿是開心。
他自幼喪母，東伯候姜桓楚又常年征戰在外，正所謂長姐如母，他幾乎就是被姜王后一把把拉扯大的。
所以，姜文煥和父親姜桓楚幾乎沒有什么感情，卻是對姜王后這個姐姐十分的依賴。
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之深，遠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姐姐你放心吧，雖然一開始沒有你，我確實是在爹那里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后來就好多了，你弟弟我可不是什么庸才，現在我也算是東魯排的上號的戰將了。”
說出這番話的姜文煥一臉驕傲，儼然就是一個在母親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就，想要得到夸獎的小孩子。
看到姜文煥這個樣子，姜王后也是一臉寵溺：“好好好，我就知道文煥最厲害了。不過，你既然都是爹麾下的戰將了，怎么有空來朝歌了？不許糊弄姐姐。”
聞言，姜文煥到嘴邊的“來看姐姐”也是被他咽了回去。
輕輕嘆了口氣，姜文煥也是無奈道：“好吧，其實是東邊的夷族作亂，爹爹領兵去平亂了，讓我來朝歌向大王匯報一下情況。我想著好久未見姐姐了，所以就來看看姐姐。”
“夷族作亂？”姜王后神色微微一變，身為東伯候之女，她自然知道夷族的危害。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東方的夷族，便是東魯，乃至大商最大的邊患。
所以，聽到姜文煥這么說，她也是不由擔憂的問道：“嚴重嗎？”
“姐姐放心，不過是些小亂，爹自己就能平定，若是大亂，爹就不會讓我來朝歌匯報情況，而是親自來朝歌求援了。”看到姜王后擔心的樣子，姜文煥也是趕緊安慰道。
姜王后聽到這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這就好。”
說到這里，姜王后也是才反應過來：“文煥，快，先坐，在這里站著像什么話。小蕓，快去備些茶點。”
“是，小姐。”侍女小蕓應聲去做了，而姜文煥也是跟著姜王后坐了下來。
許久未見的姐弟二人聊著些知心話，很快侍女小蕓就把茶點奉了上來。
隨手捏了快糕點放進嘴里，姜文煥眼睛一亮，忍不住道：“小蕓做的糕點還是這么好吃，自從她跟著姐姐你來了朝歌之后，我都很久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糕點了。”
看到姜文煥這個樣子，姜王后也是忍不住笑道：“你這么喜歡吃，等你走的時候，就讓小蕓多做一點給你帶著好了。實在不行，你就把小蕓帶回去。”
聞言，姜文煥也是連忙道：“這可不行，姐姐在朝歌，身邊就帶了小蕓來，我若是把她帶回去，姐姐身邊就沒有一個知心的人了。”
侍女小蕓也是在一邊附和道：“小蕓就陪著小姐，哪兒也不去。”
“行了行了。”看到姜文煥和小蕓紛紛表態，姜王后也是笑道：“你們不愿我還能強求不成？喜歡吃現在就多吃點，回頭再讓小蕓備點給你帶著。”
姜文煥點了點頭，沖著姜王后笑道：“我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
聽到姜文煥這么說，站在一邊的侍女小蕓也是小聲嘟噥道：“是是是，小姐對公子最好了，但是東西不還是得我做。”
不過，雖然小蕓聲音不大，但是姜文煥耳聰目敏，又怎么會聽不到？
只見他也是笑著對侍女小蕓道：“當然了，還有小蕓，小蕓對我也很好，僅次于姐姐的第二好。”
而姜文煥這番話一出，姜王后和小蕓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到姜文煥吃飽喝足，姐弟二人又談了一些家常話，姜文煥突然說道：“姐姐，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姐姐你一個人坐在那邊，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姜王后聽聞，眸光微動，不過隨即便若無其事的解釋道：“那定是你看錯了，我能有什么不高興的？現在我是大商的王后，在這王宮之中說什么就是什么，頂多就是身份高了，身邊沒什么敢說真話的人罷了，不過有小蕓陪著，卻也無妨。”
對于姜王后這一番說辭，侍女小蕓倒是想說些什么，但是被姜王后隱晦的看了一眼，最后還是不甘的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姜文煥雖然沒有全信，但是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他只是道：“如此便好，不過說到底，我當初就不贊成姐姐嫁過來做什么王后。我們姜家根本不需要姐姐嫁入王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當初姐姐還不如留在東魯，招個上門女婿，這樣我們姐弟也就不用分開了。”
“文煥。”聽到蔣文華這么說，姜王后皺了皺眉，提醒道：“這種話以后莫要再說了。我是大商的王后，現在是，以后也是。你這么說的話，會讓我很為難。”
聞言，姜文煥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答應道：“是，姐姐。”
接下來，姐弟二人久別重逢，也是談了不少知心話，不過姜文煥畢竟只是來朝歌匯報工作的，而且后宮之地，他也不方便久待。
因此，就算姐弟二人都十分不舍，但離別的時候還是很快就到來了。
看著外面漸暗的天色，姜王后嘆了口氣，雖然不舍，但還是道：“文煥，你該走了。”
姜文煥點了點頭。
雖然他同樣不舍，但他也知道自己晚上肯定是不能留在宮里的。
更何況，姜桓楚也等著他回去復命。
“姐姐，以后若是有空，我還會來看你的。”
姜王后嘆了口氣，淡淡道：“我這邊你無需掛念，好好跟著父親學做事，將來還要你來繼承父親的位置。小蕓幫你做了糕點，帶著路上吃，小蕓，你送文煥，我就不送了。”
“是，小姐。”侍女小蕓點了點頭，情緒也是稍微有些低落。
“那姐姐，我走了。”
“嗯。”
目送著姜文煥和小蕓的身影離開，姜王后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今日一別，下一次再見估計又不知要多少年后了。
小蕓送著姜文煥出了中宮，把裝好的糕點交給姜文煥，正要回去，卻突然被姜文煥叫住：“小蕓，你實話跟我說，姐姐在宮里，究竟有沒有遇到什么煩心事？”
聞言，正要回去的小蕓愣了一下，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為難。
其實之前姜文煥問姜王后的時候她就想說，不過卻被姜王后給制止了。
看到小蕓這個樣子，姜文煥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他道：“小蕓，你要是還當我是公子，就告訴我。”
小蕓看著面前姜文煥一臉堅定的樣子，也是驀然發現，公子真的長大了。
她咬了咬牙，最后道：“公子，我跟你說，但是你千萬不要亂來。”
姜文煥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要回東魯了，又能怎么亂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姐姐的狀況。”
聽到姜文煥這么說，小蕓一狠心，終于道：“小姐這陣子的確過得很不開心，小姐雖然貴為王后，但是大王與小姐其實一直以來都不是很恩愛。不過當初小姐和西宮、馨慶宮的黃妃和楊妃入宮之后，大王就許諾不再納妃，而且大王雖然和小姐不是很恩愛，但是跟黃妃和楊妃也并沒有多親近，因此綜合來說，小姐還是最受寵的。”
“但是前一陣子，大王卻不知道從哪里又納了一位蘇妃入宮，雖然這違背了他當初的許諾，但是大王畢竟是大王，也沒有人能說他什么。”
“只是，在那位蘇妃入宮之后，小姐的處境卻是變得更差了。”
“以往大王雖然沉迷于朝政，很少來小姐這里，但總歸偶爾會來，而且大王去黃妃和楊妃那里的次數更少，所以也沒有什么。”
“可是，自從那位蘇妃入宮之后，卻整日都待在那位蘇妃那里，不僅開始不理朝政的，而且小姐還有黃妃、楊妃那里也見不到大王的蹤跡了，起碼小姐這邊，大王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一回了。”
“小姐平日在宮里就沒有什么貼心的人，只有我陪著她，現在大王也不來了，那黃妃和楊妃好歹家在朝歌，還有家里人可以見，但是小姐就只能獨處深宮，顧影自憐了。公子，這些話我只跟你說，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姜文煥死死握著拳，就連指甲都陷入了肉里都沒有察覺。
不過他表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對著小蕓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然而小蕓還不放心，又是叮囑道：“公子，你一定不要亂來，我回去了。”
姜文煥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好好照顧姐姐。”
小蕓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等到小蕓離開之后，姜文煥的神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他右手的指甲已經完全陷入了肉里，掌心鮮血淋淋，而左手拿著的一包糕點也已經被捏的粉碎。
“姐姐，他怎么敢這么對你......”
第二天一早，姜文煥還是離開了朝歌，返回東魯。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待在朝歌，也幫不到姜王后絲毫。
東魯才是姜家的大本營，他如果想要幫到姜王后，還是得回到東魯才行。
而且，最好他能得到父親姜桓楚的支持。
如果沒有姜桓楚的支持，他雖然是東伯候世子，卻也沒有能力去影響堂堂大商的王。
可是，姜桓楚會在這種事上面支持他嗎？
姜文煥一路苦思冥想，這是他第一次察覺到權利的重要性。
以往的他的確如姜王后所說的那般游手好閑，對于繼承東伯候的位子沒有絲毫的熱衷，只是因為他是姜桓楚唯一的兒子，所以姜桓楚也只能選擇培養他。
就算后來姜王后嫁去了朝歌，姜文煥也只是稍微有了些改變，但本質上和以往依舊沒有什么區別。
可是現在，姜文煥卻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能成為東伯候。
因為如果東伯候是他的話，他就不需要考慮父親姜桓楚會不會在這件事上面支持他了。
腦海中又浮現出侍女小蕓對他說得那番話，姜文煥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掙扎。
父親，希望你能支持我幫姐姐吧。
不然的話......
腦海中閃過他剛進門時看到的姜王后坐在那里的寂寥身影，姜文煥的眼神也是漸漸堅定起來——你老了，也該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