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淮剛想說什么,結果來人了。
朱瞻基還沒到,火急火燎的方賓先到了。
方賓這個人吧,黃昏覺得就是個小一號的和珅,除了征戰黃沙是個紙上談兵之外,其余各方面的能力都相當出色。
但是又貪。
這些年其實他貪墨的錢不是個小數目,嗯,相對一般官員而言,朱棣在這方面還是管理嚴厲,加上有錦衣衛和東廠,大明官員們也不敢過分。
于是貪污之類的都是揣摩著圣意來。
可以貪墨。
畢竟當下大明人才緊缺,但絕對不要過了陛下的底限。
否則你現在一時舒爽,但等大明解決了人才緊缺的問題后,就是陛下給你秋后算總賬的時候了,雖然不太可能如當年太祖一樣剝皮楦草,但讓你吃多少吐多少,再用一顆人頭當利息,還是很可能的。
這事,咱們的永樂陛下辦起來絕對不皺眉頭。
別看這幾年陛下仁慈,不怎么對官員動刀,但沒人會忘記方孝孺和景清的下場——當年還是有彼時才暫露頭角的黃昏在說情的情況下。
依然夷族。
如果不是當年黃昏圣母心了一回,恐怕不是夷族那么簡單。
不過方賓恰好是貪墨官員者最異類的那一種,他貪墨的錢財,比起曾經的長平布政司梁道、李友直那幾個貨,要多那么一點點。
但他貪墨的同時,干事也很努力。
所以朱棣能容忍他。
就目前朱棣對大明的掌控,嗯,只提本土的話,大多知州以上官員的貪墨,基本上都在朱棣錦衣衛和東廠的掌控之中。
這事朱棣其實看得很開。
一者人才缺口大,二則,官員貪墨,那也得有事情做他們才能貪墨,當這些民生工程做起來了,那也是有益于國家和百姓,你可以貪墨,但把工程做好了就行。
只要不是巧立名目的搜刮百姓,就可以容忍。
當然,數量太大肯定不行。
朱棣心中的底線,其實不算高:三十萬兩以上,那你就準備掉腦袋吧。
所以方賓其實已經在走鋼絲了。
因為方賓貪墨的錢已經在三十萬兩左右了,只不過這貨在他的職位上,除了兵部尚書一事沒做好以外,其他事情簡直做得太漂亮。
就是最近在行部侍郎的位置上,輔佐順天行部尚書,很干了幾件漂亮事,比如配合時代電力,很快就已經在順天全城規范的樹立起了電線桿,只等時代電力的發電站就緒,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
所以朱棣對方賓是又恨又愛。
你不得不承認,方賓這人太會揣摩圣意了——不管他做出什么政績,只要有人表揚他,都是對外宣傳是陛下的功勞…
而且有一說一,不管方賓在哪里任職,不知道他貪墨的百姓都對其贊譽有加,名聲極好,而知道他貪墨的官員,也不得不承認,除了貪墨一事,方賓幾乎是完美的。
可惜不是魏征。
簡而言之,方賓目前是大明唯一一個貪墨超過了朱棣心中紅線但卻還能活得很滋潤的人——從他急急忙忙從順天行部趕來北固城,就看看出這人在官場的生存能力,以及他超強的為人處世。
方賓進門就嚷道:“我的黃侯爺嘞,您在作死么,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和黃大學士在這里談笑風生,還是趕緊寫封章折給陛下解釋一下吧!”
黃昏愣了下。
黃淮則嘆道:“方侍郎行事,果然是我等楷模。”
黃淮不知道方賓貪墨了多少,但知道一點風聲,相信朝野知道他貪墨的人不少,但他能活得這么滋潤,還當了一回兵部尚書,現在看來,不是沒有道理。
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從順天來北固城勸黃昏,不管效果如何,至少在黃昏這邊他留下了一個極好的人情,而在陛下那邊,也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這樣的人…很難過得不滋潤。
方賓急道:“都什么時候了,黃大學士你就別挪揄我了,我的那些事在黃侯爺這件事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以后我完了,可也不至于掉腦袋,可黃侯爺這事一個不小心,就不止是掉腦袋的事情啊,這滅族都不為過啊!”
果然妙人一個!
黃淮嘆為觀止,方賓這話說得很妙,因為黃淮作為內閣成員多年,消息靈通,那么方賓在黃淮面前這么說,反而給人一種坦誠的印象。
但你又確實從他話里找不到他在承認他貪墨。
活成了人精啊。
黃昏則笑道:“黃大學士也不是挪揄你,實際上我也覺得,方侍郎這行事風范,確實是我等的楷模啊,佩服至極。”
黃淮,北固布政司使,總領瓦剌政事。
又是內閣大學士。
內閣成員都是五品左右的官階,作為皇帝的秘書機構,其實很低,所以前幾年朱棣給每個內閣成員都加了大學士。
雖然還是五品,但內閣輔臣大學士,這就不低了。
大學士…聽著就爽!
實際上文臣都喜歡這個調調。
方賓急了,“黃侯爺你也跟著打誑,你難道不清楚么,搞不好此刻陛下著人送的鴆酒已經在路上了,這一杯鴆酒下去之后,還會有無數的人跟著掉腦袋啊!”
方賓心里清楚,他雖然貪墨超過了朱棣的紅線,但他做的功績也很多,如果陛下真的要秋后算總賬,只要朝野之間有人幫他說情,他就不會死。
所以…
如果到時候有大明妖臣幫忙說情,搞不好貶官都不會,更別說殺頭了。
而且方賓更清楚,他現在已經弄到了足夠多的錢,夠后半輩子的享受了,所以現在已經不怎么再去弄錢,只是踏踏實實做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陛下可能都不會追究自己的責任。
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要多做準備。
那么這一次來提醒一下黃昏,便可一舉多得。
一則,漠北忽然冒出大批的蚍蜉義從,那么順天作為北方的政治中心,行部的高官和北方各都司,竟然沒有得到一點風聲,是不是該問責?
剛到順天行部的方賓,也有可能遭受池魚之殃。
恐怕此刻在順天當過官和現在正在順天當官的官員,都在膽戰心驚,深恐因為此事受到牽連,而這牽扯的人員極多。
須知順天行部當過官的人,現在有不少都在各地,其中不乏一兩位布政司使,而布政司使在大明朝堂的地位如何不言而知。
方賓如果把這個事情解決了,這得是多么寬廣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