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微微頷首,“可以理解。”
側身,看向魏仙子,“你師父愿意為了你去云游四海,那么你這個當弟子的呢,真的忍心看著你師父為了你在晚年遭受這種罪過?”
魏仙子毫不猶豫的搖頭。
黃昏點頭,“妥了。”
看向老道姑,笑容狡黠,“仙長,您的意見我聽了,不接受,魏仙子的意見就很好,這幾日兩位就好好呆在上清觀,過幾日你們只要順勢而為,一切行動我都有妥善安排。”
老道姑:“…”
魏仙子:“…”
說一千道一萬,感情你還是要讓我們做第二種選擇,只怕之前的話都是鋪墊,最后還是要落到這個結局上來。
兩師徒倒也沒反對。
對此黃昏有些意外,這和電視劇中的情形不一樣啊,按理說,老道姑不是應該拿出師父的威嚴來勒令魏仙子聽她的話么。
為何這么簡單就接受了自己綿里帶針的威脅。
她倆會不會別有企圖?
面色不動聲色,心里多了個心眼。
要著人查一下老道姑和魏仙子的來歷,別到時候自己也成了這對師徒利用的棋子。
一月如鉤,在天穹上劃了個小圓弧,當黃昏出門時,這一鉤新月已要落下,凝風觀那邊的糜爛聲也安靜了下去。
黃昏和阿如溫查斯摸黑回走。
阿如溫查斯忽然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個魏仙子的劍,殺意很重,根本不像是你們關內的道家劍術。”
頓了一下,“而劍上殺意,皆起于心。”
黃昏若有所思的頷首,“大概有這個可能,聽說是個孤兒,被老道姑撿回去的,按照時間來算,應該是靖難時期的事,那么她的仇人——”
聲音戛然而止。
黃昏猛然想到一個猜測。
這魏仙子怕不是有家仇國恨,她該不會是死在朱棣手下的建文臣子的遺孤罷,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確實有動機利用薛祿、紀綱甚至利用自己去接近朱棣。
必須查清楚這個事情。
上清觀中。
老道姑緩緩關上大門,看著院子里按劍而立的徒兒,搖頭道:“卓公在天之靈會保佑的,可是姿虛,你真的想好了,一旦卷入進去,勢必在紅塵火海里滾過,你的余生也就毀了,再無問道成仙的可能。”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不管薛茂和北鎮撫司在上清觀周圍有何等的暗樁,師徒倆要離開這是非之地,絕對不是難事。
魏仙子笑容凄涼,“師父,我等了十年。”
老道姑嘆了口氣。
有些事是注定的,可惜了她這么好的修道天資。
為何姓魏?
為何取名姿虛?
是因為當年她來到上清觀的第一夜,便有百獸聚林拜道觀,無數鳥兒落腳屋頂奏祥音,更有夜半月畔彩云三千里,大殿供奉中的上清祖師紫虛天君神像,亦夜半托夢于老道姑。
老道姑修了一輩子的道,沒見過這等奇景。
便篤定當年那小女孩,定是紫虛仙君轉世。
紫虛仙君魏華存。
所以將徒兒改名姓魏,名姿虛,一則是應上清祖師的托夢,二則是避開朱棣登基后錦衣衛在京畿周遭徹查建文舊臣的災禍。
要不然她早就被充盈了營妓。
老道姑想到這呢喃著說,“何必呢,修道十年還不平不了你的心么,紀綱驕橫跋扈遲早自掘墳墓,朱棣膝下三子爭奪皇位暗涌流動,也難善終。”
魏仙子頷首,“師父不用再勸說,以紅塵烈火淬煉心境,不正是修道之人該追求的么,待徒兒去紅塵里走過這一遭,再以余生供奉祖師。”
一如佛家觀音。
在一些書中記載,觀音菩薩本是道家十二金仙的慈航真人,后自毀金仙之身棄道入佛,以肉身入凡塵,結婚生子,歷經紅塵磨礪,一生修佛而結菩薩心。
如果自己是紫虛仙君,那么也應能如觀音菩薩一般,渡過此劫,須知青峰之巔,山外有山,夕陽之間,便是天外之天。
道心濯然之下,經歷過那些紅塵凡事肉身歡喜后是否會附骨噬心?
不會。
因為那些事在魏姿虛心中,都是如幻大千驚鴻一瞥的塵埃。
不歷經百生千劫萬古情仇的火焰,又如何洗得身心之間的這些塵埃,又如何修那道家的無垢琉璃身?
我魏姿虛愿意只身走入那地獄之門,地獄之中應有紫虛仙君的神采,待得我孤身一人歸來,便是證道成仙之日。
但是現在,我還是人間人。
不了人間事,何求天上位?
老道姑唯有長嘆。
端著燭火來到大殿之中,從旁邊拿起三根香,在燭火上點燃,對著居中的上清祖師紫虛天君神像做揖,三次之后插上香爐。
回首對魏仙子說傻孩子,過來上香。
魏仙子吐了個舌頭,知道自己說服了師父,于是俏皮起來,開了個玩笑,“師父,哪有自己給自己上香的道理啊。”
老道姑一臉黑線。
剛想呵斥她,卻見魏仙子一溜煙跑進去,進門前還可以將腰間長劍放在門邊,取了三支香點燃,畢恭畢敬三鞠躬后插上香爐,然后雙手捧什,閉上眼虔誠祈禱。
老道姑見狀笑了。
終究還是忍不住,道:“按照那位大官人所說,你會被北鎮撫司搶過去,送給薛祿,可那薛祿的身份和地位,還無法支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魏仙子睜眼,“能走入那個圈子就行。”
老道姑嚇了一跳,“難道你要主動接近那位黃昏大官人,可他布的這個局,你最終是薛祿或者紀綱的人,無法進入黃府。”
魏仙子眼睛眨呀眨,“師父,他今夜為何對我有些冷漠?”
老道姑懂了,“欲擒故縱罷。”
說明這位大官人對自家這位徒兒,還是有那么一絲絲心動,旋即又笑道:“可你一個未涉世的小姑娘,哪比得過黃府的徐妙錦,別說徐妙錦了,就是那西域十二妖姬,你也比不過,所以進了黃府,也是個被冷落的命。”
魏仙子呵呵一樂,“正好呀,徒兒需要的是機會,又不需要黃昏的寵溺,而且就算有那么一天要洞房花燭,他也是個讀書人,是不是得先提親,師父你不同意,我就能拖著他不讓他得逞呀,他總不能像紀綱那樣有辱斯文罷,這樣的話黃觀第一個饒不了他。”
老道姑一想也是。
旋即有些擔憂,“不過這事你還是要謹慎,別忘了,那個和你差不多大用短刀的叫阿如的小姑娘,身手其實很好,而黃府的十二妖姬中,有十一個都是西域那邊培訓出來的殺手,每一個都不可小覷。”
魏仙子笑瞇瞇的眉眼如月,“知道啦師父。”
打架么…
我還行。
除了老道姑沒人知道,魏仙子衣衫遮掩下的青澀身軀,晶瑩雪白如玉,且宛若無骨,肉眼可見青色的脈絡——天生的。
師父說自己這是天生的道家琉璃身,注定要立霜天之巔。
師父說當自己的琉璃身變為金身時,便是得道成仙之日。
那一日,俯視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