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笙游哂笑:“造反?”
怕是沒這個土壤給你。
黃昏不解了,“你這什么意思,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吳笙游嘆道:“當下大明開疆拓土,先定安南,再平八百大甸,又征韃靼,一時之間大明之煌煌已可追漢唐,國內民心齊聚軍心沸騰,再有某位臣子一力打造出的經濟民生盛世,別說區區臣子造反,就算是太子造反,都不會有任何人跟隨。”
黃昏唔了一聲,“這不是明擺的事么。”
吳笙游笑道:“但是,大明境內沒有讓你成為一方諸侯的土壤,不代表大明境外沒有,只要你運作得當,不管是漠北還是交趾,又或者是八百大甸,你都可能開創一個王朝出來,而這才是我所希望輔佐的雄主應該做的事情。”
黃昏悚然驚心。
為何說讀書人可怕,可怕在這里。
對世界格局和局勢的觀察太到位。
沉默了許久,沒說話。
吳笙游懂了,起身,“也許這個藍圖很大,十年二十年都不能實現,也許今生也無法實現,不過人這一生總要做些事情,在將來行將就木時可以無愧的對自己一句,我這一生不算白過,那便夠了。”
黃昏盯著吳笙游,他實在有點不清楚這個吳笙游了。
貪財,貪色,怕死。
但卻有敢于孤注一擲做這種事的氣魄。
吳笙游盯著黃昏,“這些事你比我更清楚,實際上這天下,除了我之外,姚廣孝之流也能看出來,你之一步步的布局,皆在大明疆域之外,那么你以為是姚廣孝不點破這一點么?”
吳笙游搖頭,“是因為不用點破。”
“沒必要。”
“因為朱棣,也早就看穿了你的謀劃,黃昏,你可以小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你有這個資本,你的出現,你所擁有的才華,是古往今來未有的天縱之姿,昔日有人曾言天下才八斗,一人獨占七斗,在后人看來,皆是狂妄之言,但這句話套在你身上,別說當下世人,就算是千百年后的后人,也會認為無比貼切,只要你繼續布局,繼續做出改革,推動國家進步,遲早有一天,這天下將多一位圣人,一位媲美始皇帝的天地圣人。”
“但是,你絕對不能因此就小看朱棣!”
“因為他是朱棣。”
“我吳笙游甚至認為,如果給朱棣時間,如果給他明臣和武將,朱棣將來是有希望做到媲美始皇帝的,當然,能有這個認為,是因為你的出現,如果沒有你,朱棣大概最高也就能走到漢武帝的位置,也難以企及始皇帝那個高度。”
“正應了那句時勢造英雄。”
“那么你知道朱棣明知道你經營境外的野心,還一直縱容你,并且重用你么?”
“原因很簡單,你應該想得到,朱棣坐擁大明疆域,不論你在大明境外如何發展,你始終是要以大明為根本,而你不斷的發展之下,大明也在不斷壯大,朱棣便坐擁神器,在他百年之前,必然會將你斬于皇權之下。”
“朱棣已經五十三歲,且一生多戰沙場,陳傷舊疾遍身,他還能活二十年么?恐怕難,所以黃昏,你若是不做好這最后一戰的準備,那么你的余生,也就最多二十年!”
“如何最后一戰?”
“大明疆域之內,你和朱棣一戰,不論你權柄多高,終究難逃一死,所以你必須擁有和朱棣坐在一張棋盤前對弈的資格,而這個資格,就是大明的境外,是漠北、交趾、八百大甸…也可以是其他地方,不一定要是一塊完整的疆域,只要你在境外擁有足夠的勢力,讓朱棣覺得殺了你,大明也就由盛轉衰,那么他就會放棄殺你,轉為留下后手,保證大明的輝煌,以及太子對大明疆域內的掌控之力,不至于被你反噬,當然,其實你我都明白,如今的大明之輝煌國力下,不論你怎么經營境內,也無法反噬了,又或者說,你欲為圣人的話,就永遠不能反噬大明疆域,你的遠處,永遠在大明境內,是漠北、西域、交趾之后的那片區域,又或者是西洋諸國更遠的地方!”
“但人力有窮盡之時。”
“所以你需要謀臣,需要很多很多的謀臣,我吳笙游不才,有些事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我比不了姚廣孝,我也不想做你麾下那個掌控大片疆域的一人之下的臣子,我只希望,如果那一天來了,我能成為今日一國他日一省的封疆大吏,安南也好,八百大甸也罷,皆依你之愿。”
吳笙游深呼吸一口氣,“何如?”
黃昏依然沉默。
書房里很是安靜,阿如溫查斯悄悄的按住了腰間的彎刀。
她怕黃昏對她爹下殺手。
當然,作為一個女人,阿如溫查斯內心之震撼已經無以言表,她從沒想到過,她這個貪財貪色害怕死的爹,竟然有如此遠大的宏圖。
許久,黃昏才輕聲道:“你先去延平布政司找馬兒哈咱罷。”
吳笙游哈哈一笑,“善。”
將手中意思風流的折扇啪的一下打開,單手負后,一手搖擺畫扇,端的寫意灑脫——他已經明白黃昏的意思。
不管怎樣,吳笙游覺得自己的后半生會很壯觀。
不負一身筆墨。
愿應了辛棄疾那句詩: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白發生又何妨。
用折扇指了指阿如溫查斯,對黃昏笑道:“阿如溫查斯是我的女兒,嗯,我是靖難之后才來的漠北,但她卻是我的親生女兒,這里面的曲折我也不好細說,主要還是當年的一筆糊涂賬,在洪武年間她娘作為韃靼的細作潛伏在大同,當時我還年輕,發生了一些事…阿如溫查斯今年剛到及笄年齡,我靖難后到漠北就親力親為教導她詩書筆墨,也請馬哈丹教導她騎馬射箭,如果沒有你和朱棣平韃靼,我這一生大概就會用盡心血來扶持她成為韃靼…不,是成為草原第一位女可汗,如今,我把她留在你這里。”
吳笙游哈哈一笑,“黃昏,我給你的見面禮,便是這韃靼的草原,以及我這將來可為一方女諸侯的女兒,如此,愿你不要辜負我之一番殷切期盼!”
黃昏:“…”
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如溫查斯,“真的才十五?”
太尼瑪早熟了。
倒也不是像娑秋娜和烏爾莎那種天賦異稟,關鍵是這翹的翹了,該凸的也凸了,渾身上下之流線,幾乎可以稱之為完美。
又掛彎刀,扎著一頭的辮子,脖子上掛著骨鏈,手上戴著狼牙手腕,野性十足,或者說是一股英姿颯爽氣睥睨得很。
心頭暗暗有些得意。
吳笙游這是要送一片草原給自己,還要送女兒,這…
老子也享受劉秀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