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相坐無言。
許久,徐妙錦才道:“知道蘇仙的那首《水調歌頭》嗎?”
娑秋娜頷首,“前幾日又看過。”
這種名篇,和李太白的將進酒一樣,哪怕身在西域,娑秋娜也讀過,其實別說娑秋娜,西域那邊的大多人都讀過。
徐妙錦看了看其他妖姬,“有人會跳大明的舞么?”
娑秋娜搖頭,“她們不會。”
頓了下,“我會。”
徐妙錦訝然,“你連大明的舞也會。”
娑秋娜一臉黯然,“在西域之時,我父親當年也存過念想,將我送到大明皇室為妃,哪怕當個王妃也行,所以刻意栽培過,何況我父親本就崇尚中原文明。”
徐妙錦一臉狡黠,“我彈,你唱?”
娑秋娜有些意動。
忽然生出心思,“緋春姑娘彈,夫人共舞?”
這是要一爭高下了。
徐妙錦不太愿意,身為一府主母,在家姬面前綺舞,成何體統,但不知為何,想起了當初和黃昏一起去福建,在驛站之中跳舞的事情。
當時跳的劍舞,夫君說過那首曲子叫《左手指月》。
很美很獨特。
于是有些意動。
最終還是作罷,豈能如了你娑秋娜的意,有些意興闌珊的起身,“回了。”
娑秋娜在徐妙錦出門時,道了一句:“夫人,在入獄之前,大官人交代過,其實你不用如此擔心,關于《凄涼犯》,大官人早有落子。”
徐妙錦嗯了聲。
她猜到了。
而且沒猜錯的話,夫君落下的那一子,就藏匿在西院之中,這也是她這段時日,頻頻來到西院的原因,可惜沒見著那一子究竟是什么。
秋闈三日,眨眼便過。
古往一樣,大考之后的考生都會松懈放縱一下,盡管大家都知道,秋闈只是個門檻,真正走上巔峰的還是得春闈和殿試。
是以秋闈過后,應天端的是熱鬧。
三司會審就在這熱鬧之中開啟。
因為此事不涉及北鎮撫司,紀綱、莊敬等人不用過堂,賽哈智也不提審,只提審賣唱人和黃昏,以及最重要的人證張紅橋。
涉及朝臣勾結叛賊,是以依然是都察院為主。
右都御史吳中聽堂。
賣唱人十余個,早在刑部天牢受過罰,上來之后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沒有出入差距,重點是兩個有明教身份的賣唱人。
也是此次集體到應天賣唱的組織者。
是對夫妻。
交代的也很爽利,聽從明教一位唐姓高層的命令,拿到經費之后,用錢收買了十個賣唱人,讓他們一起到應天府皇城根下的酒樓唱《凄涼犯》。
然后又篤定的指認,說明教教徒在京畿賣命的人就是黃昏。
黃昏一直沒吱聲。
看似板上釘釘了。
陳瑛面無表情的道:“黃指揮,你可要辯解?”
黃昏笑了笑,問陳瑛,“敢問陳左都御史,他兩人的明教身份是如何篤定的,僅憑他們身上明教的信物,這種信物不能作假?又或者說,這種信物其他人就無法獲得?”
陳瑛冷笑一聲道:“自然有人證物證。”
說完宣證人。
片刻之后,嘩啦啦上來了一大群囚犯。
黃昏莫名其妙。
這么多證人?
旋即暗叫不好,這些人中有幾個他隱約記得,似乎上元大火案時,送唐賽兒回富貴坊時,在唐青山身邊見過,確實都是明教的人。
陳瑛冷道:“北鎮撫司這幾年其實一直在監視著明教,安插了不少暗樁,在此案發生后,北鎮撫司立即在京畿周圍收網,抓獲明教教眾十余人,這十余人全部認識那兩人,并且指證他倆確實是明教教徒,受一位唐姓高層指使,在京畿行秘密任務。”
黃昏想了想,“那就算如此,可他們空口無憑,說是聽我命令行事,那我也要說一句我不認識他,倒想問陳都御史一句,大明的官員是相信明教的口供,還是相信大明南鎮撫司指揮的口供。”
薛巖暗暗搖頭。
鄭賜亦是無語。
這有點胡攪蠻纏了。
陳瑛卻只冷笑一聲,“是么,黃指揮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么我倒要問一句,他們篤定你府邸之中的張紅橋就是陳友諒后人,可有此事?”
黃昏想都不想,“沒有!”
這哪能承認。
陳瑛一拍驚堂木,“傳張紅橋!”
片刻之后,張紅橋被帶上堂,小姑娘被關了許久,有些恍惚,眼神呆滯而空洞,看見黃昏也沒有絲毫反應。
麻木的跪在一旁。
陳瑛再拍驚堂木,嚇得張紅橋顫抖不已。
黃昏微微蹙眉。
陳瑛威嚴喝道:“張紅橋,說,你是何人。”
張紅橋抬起頭,神情畏懼的看了一眼陳瑛,又看了一眼薛巖和鄭賜,最后目光落在黃昏身上,神情便變得木訥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鄭賜嘆了口氣,“張紅橋,就將你前日告知本官的事情再說一遍罷。”
今日三司會審,是因為張紅橋終于開口了。
方法很簡單。
只是讓張紅橋去死囚房里呆了幾天,又讓她目睹了一場處決,于是小姑娘的心理防線崩潰了,交代了全部事情。
倒是讓鄭賜意外,張紅橋保護的不是黃昏。
而是一個叫許吟的人。
鄭賜知道許吟其人,黃昏身邊的護衛。
張紅橋訥訥的道:“我叫陳紅橋,父親陳余,祖父陳理,早些年跟隨父親到福建福州府外紅橋西居住,今年福建有兵鋒之亂,于是父親帶我逃到徐州,不料徐州旱災,父親死在途中,我被一位大官人所救,并將我身份告知于他,他于是將我帶回京畿。”
陳瑛狂喜,指著黃昏問道:“那位大官人,是不是他?”
張紅橋看向黃昏,不語。
陳瑛怒拍驚堂木,“說!”
張紅橋立即就哭了,梨花帶雨的點頭。
陳瑛長出了口氣,看向黃昏,“你認不認罪?”
黃昏笑瞇瞇的,絲毫不慌,看向張紅橋,微微點頭,笑道:“你別擔心,說你知道的事情就行,我不會怪你的,許吟也不會怪你的。”
先是被關在朱高燧的王府,又刑部天牢呆了這許久,堅持到最近才開口,也是難為她,不僅不能怪她,回去后還得好好待她。
是個好姑娘。
懂得感恩圖報。
設身處地,黃昏覺得自己就做不到。
隨便一個簡單的酷刑,根本不需要美人計,黃昏就會竹筒倒豆子——么有信仰和絕對毅力的人,真架不住那什么剔甲割肉的酷刑,所以黃昏從小到大,最為欽佩先烈。
黃昏又看向陳瑛,一臉諷刺,“認罪?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