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媽早就說了…”武丹大喊,“吳三桂是大漢奸!大漢奸什么事干不出來?從他引清兵入關的時候你們就該明白了。再往后,吳三桂可以說是為了滿清立下汗馬功勞,保寧之戰死了多少人,你們自己說?天天盼著他反正,天天盼著他反正,你們醒一醒,做夢呢?”
“現在這不是看出來了嗎?”
“現在才他媽看出來?”武丹大喊道,“你怎么不再晚一點再看出來,等吳三桂把你們都宰了再看出來?非要搭進去一個皇帝嗎?”
其實,永歷皇帝朱由榔知道自己功勞德性都配不上皇帝這個位置,想要親身犯險說吳三桂來歸,如此一來不就為自己增加了一份功勞還填了一條臂膀嗎?將來再和李存真爭鋒,那不就有更多的勝算了嗎?
可憐明朝大好一個天下,從天啟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內斗,多年以來文斗武斗不計其數,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如今的永歷皇帝朱由榔雖然沒有什么本事,為人又十分懦弱,可是耍起內斗的心眼來卻一點也不比別人差。這么快就動起了“桂吳二王內訌”的心思了,確實是比李存真來的活絡。
武丹跟隨李存真多年怎么會看不透這些,現在西營的中層將領明顯偏向永歷,這也難怪,永歷是他們的象征。可是,現在不是內斗的時候,大家應該集中全力對付吳三桂、尚可喜和耿繼茂才對。因此,武丹也不好完全撕破臉。
李定國卻說:“事已至此,既然皇帝有旨意,不如…便領了旨吧。”
武丹卻在一旁說:“我看這是偽詔。”
馬惟興大怒,指著武丹大喝道:“你說哪個是偽詔?”
馬寶卻趕快抓住馬惟興的手腕道:“此時還需要從長計議!你我二人的聲譽何足掛齒?”
馬惟興聽得馬寶如此說法,方才緩緩放下了手,臉上的怒容也漸漸消減了,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白文選道:“此時如果說是偽詔非要在去打吳三桂,怕…怕圣上有損啊!”
武丹輕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是嗎?會嗎?”
馬惟興對武丹說道:“你不要陰陽怪氣的,你有話直說!”
武丹訕笑一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吳三桂早就應該反正了,可是他卻還是沒有反正為什么?”
“不知道啊,你說為什么?”馬惟興道。
“等條件唄!”武丹道,“這還不清楚?滿清和大明誰給的條件優厚他就跟誰,這叫待價而沽。這個時候他會害了永歷皇帝,可能嗎?”
李定國忙問:“吳三桂要何時才能反正?”
武丹道:“晉殿下,我敬重你,既然你問了我就好好說話。其實吳三桂根本就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壯志,他能當一方諸侯就滿足了。可是,你們能給他什么條件,西營能給他什么條件?晉殿下,你自己說說看?”
“這個…”李定國一時語塞,什么都說不出來。
“什么這個那個的,你們西營什么都給不了!”武丹道,“你們什么都給不了,你讓他怎么反正?就算是永歷皇帝本人,大嘴巴一張,說是給吳三桂云南,云貴,云貴川,說給吳三桂整個長江以南,你覺得有用嗎?說破大天去有用嗎?全是空的,還不是沒屁攪和嗓子眼兒?”
“你什么意思,你直接說啊!”馬惟興急著說道。
馬寶聽出了一點門道,問道:“武丹兄弟,這里都是粗人,就你一個明白人,別賣關子了,一下子說清楚吧。”
“行,馬寶兄弟,我武大郎敬重你是條漢子,敬重晉殿下鞏昌王多年抗清都是岳爺爺一樣的民族英雄,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說個清楚明白。”
武丹說道,“吳殿下現在在南京,不用請示吳殿下了,他肯定是不會放過吳三桂的。滿清入關殺害了多少漢家同胞?這筆賬如果要去算,肯定有他吳三桂的份。吳殿下是絕不會放過吳三桂這老王八的,定然要砍下吳三桂的狗頭才能罷休,所以不用談了。
再看滿清,滿清能給吳三桂什么?無非就是永鎮滇黔。現在長江牢牢掌握在我家殿下手里,滿清只能隔著看,能怎樣?滿清說讓吳三桂永鎮云貴他就能高枕無憂嗎?滿清說不讓吳三桂永鎮滇黔,吳三桂集團就會散伙嗎?不會的呀,什么作用也沒有。所以也沒有用。
能談的其實就是和你們西營。可是你們西營有什么?什么都沒有。你們能說把云南和貴州給吳三桂嗎?
云南這是人家沐王府的地盤。你們不說自己是正統嗎?那就更應該聽從洪武皇帝的話了,洪武皇帝可是把云南給了沐家。咒水之難的時候,是誰奮不顧身保護了皇帝,是沐天波。你們能昧著良心把云南就這么給吳三桂,承認讓他永鎮云南嗎?我看不能吧!吳三桂也絕對不會滿足一個貴州。所以,談不了。
現在,你們根本就上不了談判桌,人家根本就不跟你談,因為你們什么都沒有。難道這還不知道嗎?永歷皇帝,永歷皇帝,一個就知道添麻煩的皇帝…嘿嘿…他不知道自己是倒霉鬼嗎?就這個身價的,還要跑過去勸吳三桂反正。我問你們?讓人家投降就沒有條件嗎?沒有條件誰投降啊!你去那邊不被扣押,不被當成人質有違天理啊,簡直就是…蠢不可及!”
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無言以對,馬惟興面紅耳赤,根本說不出話來,馬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武丹繼續說道:“現在皇帝帶來了詔書,讓咱們不進攻,咱們就真的不進攻?這不正中吳三桂下懷嗎?你們說吳三桂怕什么?”
馬寶恍然大悟道:“怕我們打他?”
“對!三寶將軍說得對!”武丹說道,“吳三桂這么做蠢不可及,已經露怯了!你們想想,他怕咱們,怕咱們打他!咱們該怎么做?”
“打他!”白文選咬牙切齒,心中燃起了報騰越茶山之敗大仇的怒火。
“對!”武丹說道,“咱們狠揍他,永歷皇帝反而非常安全,咱們越打吳三桂,皇上越安全。這么多年了,大家總該了解吳三桂的為人,你們想想,你們仔細想想,我說得對不對!”
李定國沒有說話,瞇縫著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
“而且…”武丹想了想,覺得按照李存真早就和他說的“一切為公”,“統一戰線”的思想還是應該和這些人說,說才是有利的,于是說道,“我們明李絕對不會放過吳三桂,滿清也管不了吳三桂。如果現在我們西營狠揍吳三桂,讓吳三桂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那個時候吳三桂自然就反正了。你們能給吳三桂的條件就是讓他吳三桂活命,這個時候你們不就能上談判桌了嗎?皇上也就有了功勞了!不打…不打怎么談?”
一席話說得眾人撥開云霧見月明。
李定國當即下令:“既然如此,這圣旨就是偽詔,我等絕不奉偽詔。眾將各自回營準備去吧,不日攻打鎮沅,然后只逼大理!”
“是!”
經此一事,西營將領都覺得武丹雖然偶爾粗野卻并有大智大勇,又能顧全大局,不自覺也把南京的吳王看高了。
出了帳,馬寶、馬惟興、白文選非要請武丹喝酒不可…
“諸位將軍,咱們有規矩,不是不讓喝酒嗎?”
馬寶一臉笑說道:“武丹兄弟,那是在平時打仗的時候,現在沒打仗喝點無妨。”
馬惟興一改往日態度說道:“我那有好酒。”
武丹十分詫異,怎么都想不到馬惟興會這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白文選道:“敘國公有好酒不假啊,武丹兄弟,我們幾個現在對兄弟的人品才華那是敬佩不已。”
“我?”武丹說道,“我…我…這都是吳王教的。”
“哎呀,還用說嗎?”白文選道,“吳王老人家更是睿智!我們兄弟正好學習學習。走走走,我也不客氣,一起去敘國公那!”
不由分說,武丹被三個人簇擁著去了馬惟興大營。
白文選、馬寶、馬惟興三人本來是孫可望部下。自從孫可望倒了,晉王李定國其實對三人并不很好,李定國的才能也不足以協調關系,給各方關懷,本身還是有私心的。于是,三人各懷心思,馬惟興陪著永歷去吳三桂處本來也是想要露臉的,萬沒有想到,臉沒露著,倒是露出屁股,弄巧成拙。馬寶和白文選也感嘆世事無常。
但是,自從武丹到達之后一切為公,錢糧兵餉大半都來自武丹和水真臘的供應,三人本來就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只是要強強撐著面子而已。如今,武丹一番言語,更加顯露出了公心。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現在不靠近吳王,更待何時?于是,三人強拉武丹喝酒這一幕便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