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說服迪瑪
“你還來這里做什么？阿卡迪亞不歡迎你！”
“我認為覺醒了對自由渴望的合成人，都應該是對廢土的人情世故有一定程度了解的——我究竟受不受這里主人的歡迎，想來應該不是你們能夠決定的。”
尼克將武器放在了門崗處，示意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武裝：“如你們所見，我那個沖動又胡來的朋友，這次并沒有來，我也愿意配合你們卸除所有武器。”
“你這家伙來阿卡迪亞到底抱著什么企圖！？上一次迪瑪他已經拒絕了你的提議了！”
“此一時彼一時，而且沒人說過兩次我都要抱著同樣的話題前來——這次是關于核子教會和匕港鎮的那攤爛事的。”
守門站崗的合成人聞言頓時遲疑了。
阿卡迪亞雖然名義上也算是遠港島上三大勢力之一，但是他們自己清楚，僅靠一群不擅長戰斗的合成人，別說和準軍事化的核子教會比擬了，距離刁民一幫的匕港鎮也是多有不如，之所以能在島上坐大，說到底都是靠著迪瑪這個首領左右逢源。
他們生存的基礎就是遠港島另外兩個勢力保持著相對的平衡，阿卡迪亞就能在和平的夾縫中生存。一旦這兩個勢力撕破臉皮發生了死斗，無論是何種結果，最后都對阿卡迪亞沒有好處。
有一方徹底失敗被趕出遠港島，做大的另一方勢必不會容忍阿卡迪亞繼續悠閑自得下去，吞并掉阿卡迪亞的資源是板上釘釘的事；而要是兩敗俱傷…也沒什么好高興的，因為這意味著從此就得由合成人們自己去面對島上兇殘的怪物了。
現在兩方傳來的消息可都不讓人放心。
“讓他進來吧，我確實有事情要與尼克協商。”
迪瑪的聲音從門旁的對講機中傳出，合成人守衛臉上雖然還是很不情愿，終究沒有違背迪瑪的命令，老老實實地打開了大門。
至于一路上的白眼，尼克早就習慣了，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徑直來到了迪瑪的居所。
“你這是…在做什么？”
這一次見到迪瑪，尼克也讓眼前的景象給愣住了——作為二代合成人，迪瑪本來應該和尼克類似，全身的金屬骨骼外是有一層人造皮膚包裹的，但現在的迪瑪除了頭部，剩余的軀體已經完全換做了機械，與好些根數據傳輸線相連著，看起來，就好像是從大型計算機上衍生出來的一個擬人化的交互“窗口”。
“我需要重新清理一遍記憶。”
迪瑪有個壞習慣，就是總愛把一些他不待見的記憶直接封存起來，形成類似“失憶”的狀態——有時候他會很任性地將一些至關重要的機密信息也這么對待。顯然，核子教會和匕港鎮突然惡化的關系，讓迪瑪感受到了威脅，逼迫他去查閱那些他希望再也不見的記憶。
“那位有趣的小姑娘，這次沒有一起來嗎？”
“嗯？你對她并不厭惡的樣子…45她上次是給你偷偷留下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嗎？”
Ump45上一次闖進阿卡迪亞的舉動，至少在那些合成人看來是公然挑釁，尼克雖然知道迪瑪應該不會生氣，但也絕不至于流露出現在這種感興趣的情緒。依照尼克對ump45的了解，上一次她一定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有向迪瑪傳過某些頗具價值的事物。
“一個隱藏頗深的避難所。我最初也對此消息抱有懷疑，但是經過了一定的調查，我確實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尼克，我的兄弟，你在聯邦的時候，有進入過這些戰前設施嗎？”
“當然有。怎么，你對于這些充滿了惡意的實驗設施感興趣？”
“啊，那些丑惡的實驗，我也有所耳聞，想不到是真的啊…我一直以為，很難遇到比學院更加惡劣的組織了。尼克，你的記憶和靈魂復刻了那位兩百年前的警探，在你的‘記憶’中，戰前的政府，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政權？”
“…該怎么形容呢？大體上，在真正參與到世界大戰的漩渦中之前，美利堅政府的所作所為，和你在遠港島上干的那些事沒有本質上的區別——硬要說的話，你相對而言厚道的多。”
兩百年前的世界大戰，起源于能源危機，而當時的燈塔國，依靠著獨到的地理優勢首先避開了亞歐非三塊大陸的慘烈資源戰爭，并且很快就研發出了核能民用化的黑科技，幾乎立足于不敗之地。當時燈塔國政府的做法，便是借著戰爭潮流的大勢，推波助瀾，在各國勢力廝殺的背后大賺戰爭財…自然，為了確保燈塔國始終保持超然的優勢，“均衡”戰爭雙方實力的事情，那是一點沒少干，完美發揮了燈塔國祖上傳承自大嚶帝國的優良攪翔棍天賦。
迪瑪雖然也干這種事，但起碼迪瑪給予核子教會的是真的核潛艇，交到匕港鎮手中的冷凝器科技也沒摻水——把兩樣安身立命的無價之寶送了出去，為求自保，在背后偷偷做些小動作，那也是情理之中。
可燈塔國薅羊毛的時候是根本不會管什么情分的，它的吃相從來都是世界上最難看的之一。
“那么穩居不敗之地的戰前政府，最終為什么也被卷入到了戰爭之中？我查閱了不少資料，都說是海對岸的國家為了石油資源而鋌而走險，攻擊了燈塔國的海上石油平臺。但仔細推敲的話，我覺得似乎少了點什么…”
換做是普通的廢土人，亦或者是學院、英克雷、包括兄弟會在內的那些自認比廢土居民高出一等的“上等人”，看到這些戰前“秘聞”的時候，多半都不會懷疑。但迪瑪仔細查閱了相關資料后，卻認為這些記載存在矛盾之處。
在二十世紀的前中期的那一場波及全世界的戰爭中，燈塔國同樣是在“中立”的狀態下，因為遭受了攻擊而被迫參戰，但那一次除了戰爭前期因為太平洋艦隊遭受了毀滅性打擊，而在太平洋地區處于被動，之后國家機器全力全開，很輕松就把敵對國家碾碎成渣滓了…而兩百年前的那次卻不一樣，自始至終，都處于無限膠著的狀態。根據資料記載，襲擊燈塔國石油設施的國家，應該已經因為資源問題而舉步維艱了，理論上根本不可能是養精蓄銳中的燈塔國的對手才對。
迪瑪想要明白兩百年前究竟都發生了什么。
“你的懷疑是正確的。”
許多廢土人都對兩百年前的“舊世”還有著極為美好的幻想，仿佛核彈如果沒掉下來，他們現在還應該活在“天堂”之中——實際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當時的燈塔國同樣面臨著巨大的內部危機。
現在的人們，基于成長的環境，他們很難想象在過去的時代，即使沒有戰爭的危機，一個國家也可能面臨滅頂之災——經濟和金融，是他們從來沒有過的概念。在二十世紀的時候，燈塔國其實也差一步就因為經濟危機而崩潰，只是適逢其時，一場波及全球的世界大戰，成功盤活了一潭死水，并且在戰后殖民體系崩潰的時代潮流中，趁勢瓜分了最大的蛋糕，一舉超越了大嚶這個老牌日不落，成為了世界第一。
兩百年前，燈塔國再一次因為內部積重難返的各項弊端，發生了遠超過去的金融危機，因此受到波及而連生存都面臨困難的人民，數量也遠比二十世紀那次要多得多…但不同的是，偉大的羅斯福總統帶領的政府，充滿著活力和進取心，而尼克·瓦倫坦的年代的燈塔國政府，已經徹底爛到了根上。
前者在國家艱難的時候，想著的是帶領人民戰勝困境；后者，則是想盡辦法從國家衰弱的身上繼續吸血，因此在這場戰爭中，曾經的奇跡，并沒有再次復刻。
戰況完全超出了政客們的預期，海對岸的紅色國家直接大軍壓境阿拉斯加，進入并且解放加拿大，劍指燈塔國本土。縱使戰爭中后期，依靠著動力甲這種新式兵器的投入，在陸軍戰場拉回了劣勢，并且一度嘗試著登陸揚子江去威脅對方腹地，但是結果嘛——兩次登陸雖說也取得了不錯的戰果，成功讓對方慎重考慮被換家的風險而減弱了攻勢，但最終的戰果還是很諷刺…進入對方國土的燈塔國士兵要么被殲滅，要么被趕下海，但美洲大陸上仍舊駐扎著敵方的士兵。到了廢土時代，在西海岸舊金山地區，甚至還出現了完全由華裔把控的勢力；而在軍火市場上，敵方軍隊為了后勤補給方便而改了子彈口徑的突擊步槍，因為其價廉物美便于維護的“皮實”優點，還成為了燈塔國廢土上的一大熱門。
廢土人看到的那些戰前設施和產物，總覺得各種高大上，實質上這已經是末路帝國最后的一層遮羞布了。對于一個秩序徹底崩壞，為了鎮壓平民不惜用上新式動力甲的國家，所謂的高科技并不能拯救它的生命。歸根結底，號稱籽油和皿煮的燈塔國，那時已經不是人民的國家，而只是一個少數上流階層和政客的玩具。
“如果我失去了合成人們的支持，我放棄了為他們謀求生存的權利，那么我也會重蹈燈塔國的覆轍嗎？”
迪瑪過去從來不認為自己這樣的合成人，會有恐懼的情緒，但聽尼克敘述著兩百年前那個瘋狂的時代的秘辛，迪瑪由衷地感覺到了恐懼和害怕——他固然卑鄙而且不擇手段，但骨子里卻又是個不吝嗇于奉獻自我的人格，只要幻想著自己身處那個荒誕的時代，空有熱切的愿望和赤誠的奉獻之心，卻無處發散光和熱，相反還會被掌權的政客與資本家碾碎…他頓時感覺手腳冰涼，如墜冰窟，要不是沒有相應的人造器官和功能，說不定眼淚都得不爭氣地流下來。
設身處地地想，那個時代對于所有善良正直之人而言，未免過于冰涼絕望了。
“泰克圖斯趕走了馬丁，并且否定了過去馬丁的主張——一直以來馬丁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馬丁嘗試過淡化教義中偏激的部分，讓核子教會的信徒融入到廢土的大環境中，現在隨著與匕港鎮的關系惡化，已經宣告失敗了。關于泰克圖斯這個人，我想迪瑪你與他打交道的時間更長，他的性格會將核子教會導向何種方向，你應當早有預想吧？”
“我有應對的方法，不用擔心…”
“暗殺掉泰克圖斯，然后換成你的合成人代替嗎？”
尼克說出了迪瑪準備好的方法，然后搖了搖頭：“不行的，迪瑪，你這么做，等于自絕了合成人與普通人類和平共處的可能性——一旦走上了這條路，你的所作所為就永遠見不了光，從此阿卡迪亞的合成人必須夾著尾巴做人，再也回不了頭了。”
“…就和當年的燈塔國政府一樣，是嗎？”
迪瑪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他很難被人說服，但歷史本身沒有情緒和立場，已經發生過的往事就和一張平整光滑的鏡子一般，只會映照出真實。
既然知道阿卡迪亞這個勢力沒有能力獨立在遠港島上生存，那為什么一定要選擇一條，注定和其他勢力存在不可調和矛盾的路線呢？靠著陰謀，犧牲掉核子教會和匕港鎮島民的利益換來的和平，能維持多久，安穩多久？
“另外，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就在不久前，匕港鎮的鎮長，就是那位‘艾菲莉船長’，疑似遭到了合成人的刺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這…”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你做的…因為艾菲莉現在就在我的同伴的‘保護’下。”面對迪瑪，尼克也不吝嗇于和他“分享”一些機密，“沒辦法，要殺她的人不止一個，我們人手不夠，只能出此‘下策’，你能理解吧？”
“也是在警告我，我懂。”
艾倫·李想殺艾菲莉是為了上位，泰克圖斯想殺艾菲莉圖的是以后構陷艾倫，而迪瑪則是準備將艾菲莉替換成自己的合成人…要是沒有第四方的人橫插一腳，艾菲莉想活下來的可能性，那真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