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期盼黎明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了康科德的義勇兵，已經對接下來的局勢發展嚴陣以待，我一定會認為你這是在玩火——同時招惹那么多的敵人，只要他們發現了背后是你在搗鬼，不要說聯合起來了，槍手和核子世界的掠奪者任何一支勢力，都可以講眼下的康科德給推平。”
“是啊，但可惜就可惜在，即使是那些槍手，他們本質上也已經墮落成掠奪者了——這個骯臟的階層，他們所持有的思維方式，注定他們不可能放下彼此之間的成見，精誠合作。一群貪得無厭的野狗，哪怕食物吃不下，它們也決不會讓給別人。”
尼克對于ump45的看法，完全贊同。
這便是他之所以會認為ump45以及康科德的義勇兵，能夠坐收漁翁之利的原因。如果只有核子世界的幫派和南方的槍手組織，它們都有著一定的紀律性，說不定打著打著還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維持冷靜…但是可偉佳裝配廠與豆子鎮釀酒廠的這兩撥掠奪者，就完全是好勇斗狠的散兵游勇了，當這兩撥人加入了戰場，即使有人冷靜下來，也會被混亂的局勢強迫著將戰斗進行下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套卑鄙，但又行之有效的策略。
“那么，ump45小姐，你建議我暫時先來到康科德，是準備委派我做什么事嗎？”
“并沒有什么需要尼克先生去做的…我說，如果只是請你來這里考察兼旅游一番，你會相信嗎？”
“我信，但不會認為你是單純出于好客的理由。你是一個做事非常有目的性的人，所有看似‘一時興起’的行為，我打賭背后都有所考量。”
“真是的，尼克先生你將我形容地好像那些機關算盡的大反派哦。”
“不不不，我可沒有那種諷刺的意思，這是贊美~”尼克連連擺手，解釋道，“有些人，她就是擁有著能夠在轉瞬之間抓住機遇的能力，也能夠將莫名劃過腦海的點子把握住——急中生智是很多人渴望的才能，但是他們不會明白，如果沒有平日里的‘積累’，就算想破腦袋也憋不出什么靈光。45小姐，你能夠在短時間里思索出一整套算計槍手的方案來，證明你在平日里做過非常細致的信息和情報的收集，這在如今的廢土，是很少見的品質了。”
尼克來到了康科德后，也是一路都在觀察，他很快就發現，作為這里實質上的“統治者”，ump45有一項表象，是幾乎在如今的廢土已經絕跡的特質——她可以將“領土”范圍內的居民、產業、兵力部署、資源分配、工程企劃這些內容，事無巨細地記錄在自己的腦海里，隨口就能將其說出。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僅只是“記錄”著這些數據，還在腦海中完成了相應的規劃方案。
如果說領地的建設，就好比搭建一幢高樓，那么在這個女孩的大腦中，無疑已經構筑好了建筑的骨架…剩下來的，只是添磚加瓦，將她構思好的“大廈”填充起來罷了。
康科德的復興發展非常迅速，是因為ump45從一開始就將最關鍵的大方向給定好了，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擁有著一位200年前的優秀警探記憶和知識的尼克，還是能夠辨認出來這些痕跡的。
所以他對ump45能夠“靈光一閃”想出個坑害多方勢力的鬼點子，已經從驚訝，變成理所當然了。
尼克見過不少廢土上的領導者，鉆石城的市長、芳鄰鎮的鎮長、以及很多聚落的首領，他們都缺乏這種明確清晰的對未來的規劃。在這些人的觀念中，當聚落發展出一定的繁榮景象后，他們的眼界自發地限制了他們的作為——鉆石城的極限，就只有那么大，能夠在廢土亂世求得自保已經不容易，怎么敢奢求更進一步呢？退回來說，即使有著野心，要如何將野心實現，也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在廢土，要擴張，就得有長足而強大的武力做后盾。
但要供養足夠多的士兵，就得撥出一筆巨款才能維持，這對于大多數的聚落首領而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也因此，他們的極限就是成為一方強豪，守成有余。
而ump45則完全不同，尼克看得出來，這名神秘的少女，從一開始，她所著眼的就不是一方一隅的土地，而是貪婪地將整個波士頓西北地區囊括了進去。她的目標非常明確，以康科德為中心，扶持本身風評很好的義勇兵，然后借助義勇兵的力量穩定周邊聚落的安全，提供保護。但這還沒有完，以前的義勇兵的模式，類似于居民給糧給報酬，向義勇兵換取保護的雇傭形式，義勇兵能做的別人也能做，區別只是義勇兵“價格低廉”；而現在，義勇兵并沒有止步于“保護”這個層次，而是更加深入下去，以一種旁人看來“浪費兵力和時間”的方式，親自下場建設聚落、開鑿工事。
尼克認為這就是ump45的高明之處。
表面上看，義勇兵吃力不討好，去給那些刁民做牛做馬，但這種行為卻使得居民和義勇兵之間的主客之分發生了變化——以義勇兵能夠調配的人力、物力，他們幫助下建造的房屋無論在質量還是舒適度上都要遠比廢土居民自己搭建的棚屋強，而當廢土居民選擇放棄那些簡陋的房屋，接受義勇兵的好意時，實質上也就等同于將土地的所有權轉交給了義勇兵。
更不要說，義勇兵還幫助農夫修建水渠，搭建圍欄，提供保護…這些都是能夠有效提升農夫們的生活與工作質量的行為。當居民們享受著比以往輕松安逸許多的生活時，不可避免地就會在腦海中，樹立起“這樣的生活都是仰賴于義勇兵”的觀念。
這不僅僅加強了廢土居民對義勇兵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也同樣轉變了義勇兵的觀念。
雙方之間的距離拉近，影響那是雙向的——義勇兵在居民眼里，不再是一群拿著槍的士兵，而是會幫助自己家修房子造水渠的鄰家小伙，感情上自然也不再只有敬畏，還多出了親近，因此即使是生活比較艱難的住戶，有時候也會招待路過的義勇兵士兵吃兩個果子解渴填饑；“鄉親”們對義勇兵熱情了，也就讓這些士兵感覺到，對方不再是將他們作為“工具人”使喚。
也因此，尼克從康科德以及周邊地區，看出了一種和諧的氛圍。
他毫不懷疑，假如真的有掠奪者殺向這邊，那些農夫將會有很多人扛起武器，主動幫助義勇兵打退入侵者。因為有一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一旦義勇兵這個組織倒下了，就再也不會有如今這么友好輕松的生活環境。哪怕不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沒有長大的孩子，也要拼盡全力保護好家園，這個“家”和以前的都不一樣，絕對不能拋下。
在尼克的眼里，盡管康科德的義勇兵在武器、裝備、人員數量上都呈現弱勢，但這片地區的頑強程度遠比表面上要強大的多。至少，在人心方面，這里已經經營成鐵桶一塊，很難潑進去水了。
“你之前說的，你的目標，是什么來著？”
“復興人類文明。”
“這很難，接近兩百年的斷檔，已經讓聯邦廢土很難恢復到戰前的科技水平了…”
“理是這么個理，但話卻不一定要這么說。”ump45笑了笑，指著尼克那副機械的身軀問道，“在核戰爭發生前，合成人這樣的技術存在過嗎？”
“這當然沒有，可是學院本身就不能算算是常規的廢土勢力——他們據說從核彈落下時就一直存在，哪怕我討厭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或許是繼承了昔日人類文明遺產的人。”
“可是你見過光靠遺產，就能復興家業的人嗎？”
“這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學院也非常明白這一點，合成人技術便是他們從昔日的遺產上突破的新科技——你知道合成人技術最成功的一點是什么嗎？不是三代合成人有多么逼真，追獵者有多么強，而是那些作戰能力堪憂的量產合成人，它們的造價低廉，材料也四處可見…那些量產合成人用到的金屬很少，主體都是塑料，可以在短時間里迅速拉扯出一批勞動力和戰斗力。”
Ump45一直都覺得，合成人技術送給豪斯先生，他還何苦要折騰升級那些機器人？學院吃虧的地方就是缺少冶鋼的能力，導致他們被迫在材料學上另辟蹊徑，取得發展和突破。如果學院墨守成規，死命抱著以往的知識不放，他們現在說不定連插手地面事務的能力都沒有。
如果不看學院干過的那些糟心事，也不去管他們眼高手低的臭毛病，ump45對于他們的理念核心還是挺欣賞的——就算是英克雷，也執著于燈塔國過去的榮光，而學院的野心，卻希望重新定義人類。
在他們看來，如今的廢土生態，包括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類，已經是一條走偏了的道路的產物，兩百年來爭執戰亂不斷，也證明了這些廢土人存在非常致命的劣根性，根本無法領導人類文明完成復興…正是在這樣的思想作祟下，即使過去曾經一度出現學院試圖和地面的聯邦臨時政府合作的跡象，那也是建立在“由學院進行主導”的前提之上。
一棵樹長歪了，砍掉那些紙條，讓它重新筆直生長，不就行了？如果還是不行，那么我們就將這棵沒救的樹，連根拔起，然后另外種一棵！
如果不是學院自己就已經長得足夠歪了，ump45還是很想要加入學院的…沒辦法，每天都有熱水澡洗的誘惑，就算是自帶清潔功能的戰術人形，也很難抗拒。
“在我看來，根本沒有必要順著曾經的文明發展路線走——那是一個被證實了最終走向破滅的文明，我可以借鑒，但沒必要照搬。”
“…你想探尋其他的發展道路？”
——對啊！不這么喊口號，怎么好意思將紅色的種子偷偷種到阿妹膩堅的土地上？既然燈塔國曾經對人類未來的探索失敗了，那不妨換一條路走走嘛，對吧？再怎么說，輻射世界觀下，海對岸的天朝看起來可是要比燈塔國堅挺不少，學習一下人家的長處嘛~
尼克雖然有著戰前記憶和知識，智力也不低，但顯然政治敏感性不夠——就算察覺到了也沒用，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
Ump45就很懂，廢土居民需要什么，而作為義勇兵的戰士，他們又需要什么。
“尼克，你有了解過西海岸的情況嗎？”
“…略有耳聞，新加州共和國成立到現在，貨幣、交通已經全部開始恢復，可我們東海岸…”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核子戰爭時期，作為經濟中心的東海岸，遭到的打擊遠遠大于西海岸，所以就東海岸的現狀，想要復制NCR的成功，基本是不可能的。”
Ump45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自從聯邦臨時政府的想法破產后，走NCR的路子，已經基本被封死——學院也好，那些享受著廢土的混亂無序所帶來的好處的‘吸血鬼’也罷，他們絕對不會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統一的政權出現，出現了苗頭，必然會想盡辦法去破壞。所以，我們不能幻想著先結盟先聯合，然后再迎接挑戰——而要反過來！戰斗，然后勝利！用勝利的光輝去謀求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以此來聯合更多看到了曙光，而被吸引過來的同伴！”
這樣的發言，讓尼克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那些戰爭狂人。
但從少女的眼睛中，他看到的卻是明澈而清晰的目光——沒有狂熱，沒有暴虐，有的只有呼之欲出，且毫不遮掩的熱情。
“文明，是不可能通過‘等待’，迎來復興的。”
Ump45盯著尼克，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即使真的有，那種‘文明’，也沒有任何尊嚴可言——人類文明的核心并不是科技水平的高低，因為只要持續發展，科技早晚都會有；我認為一個文明真正重要的，在于它能夠體現人類的美好，承載著人類的尊嚴，能夠在人類陷入黑暗與絕望的時候，指引迷茫的孩子重新振作。
…而我所渴求的，正是這樣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