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景福宮,思政殿。
北國之主多爾袞縮在龍座中,盯著書案上的兩份奏折,眉頭緊皺。
這兩份奏折,一份是明軍西征蒙古之事,一份是吳三桂的謝罪折子。
大清已然沒了趁機出兵遼東的能力,不管明軍能否征服蒙古,已經與他沒關系,他現在最愁的是怎么處置吳三桂。
自明清雙方議和成功后,躲在阿拉赫圖老寨中的吳三桂終于帶著自己的人馬走出深山,回到朝鮮半島。
錦州之戰,吳三桂消極避戰,率三萬關寧軍率先潰逃,以至西線正黃旗和錦州軍沒了側翼,驚恐潰敗,祖大壽和旗主蘇克薩哈最終被殺。
這種有意保存實力的狗奴才,罪不容赦,放在以往多爾袞絕不會輕饒,說咔嚓就咔嚓了。
然而此時......自己快不行了,大清的滿洲兵數量太少,已經不敢輕易壓制漢軍旗了。
多爾袞身中兩槍,和鼎步槍所用的子彈大部還是鉛彈,鉛彈是重金屬,擊穿身體皮膚后造成皮膚或者皮下的感染,出現紅腫、發熱等不適,長時間的感染導致金中毒,危及生命。
多爾袞被擊穿血管和胃腸道,這么長的時間已然讓他中毒良久,細胞發生變異,整日忍受著身心痛苦!
為了扶兄長阿濟格上位,多爾袞強忍著不咽下最后一口氣,派阿濟格去東瀛繼續抓東瀛人補充兵源,擴充實力。
多爾袞想削弱漢軍旗的實力,但又不想影響清軍的戰斗力,更不能讓投降的漢將感覺清廷對他們不放心。
畢竟滿洲兵現在太少了,需要借助漢人的力量,才能讓大清在這天下間立足。
如今洪承疇、吳三桂、李國翰、李率泰等漢軍旗共有將近八萬兵力,滿洲兵不到兩萬,蒙古兵也不到兩萬,朝鮮三萬,東瀛兵不到兩萬。
其中滿洲兵分別由多爾袞和濟爾哈朗掌管,蒙古兵由費揚果和阿山,大清的權力爭奪人員主要集中在滿蒙各旗,漢軍旗和朝鮮、東瀛都是需要拉攏的對象。
因為滿洲勢弱,漢軍旗和滿洲老八旗已經產生了嫌隙,想要穩住漢將,必須做出一些實質性的讓步,給他們更大的權利,最好能讓雙方互相牽制,自己從中掌握。
想到這里,多爾袞苦笑一聲,自己的兄長阿濟格打仗是一把好手,要論耍陰謀玩手段,還差了遠了,也不知道未來他能不能收拾大清這個爛攤子。
若是阿濟格不行,讓頭腦不正常的費揚果繼位?多爾袞忽然想到,這兩個家伙的智商貌似都在平均線以下.......
除了這兩個智障,多爾袞又想到了兩個養子:福臨和多尼。
“福臨是皇太極和布木布泰的崽子,如果讓他繼位,長大后得知是我殺了他阿瑪,還不得刨了老子的墳?”
想到這里,多爾袞再度搖了搖頭,又考慮了另一個養子多尼。
豫親王多鐸有兩個兒子,長子珠蘭十歲,次子多尼九歲,崇禎十二年,多鐸在保定府被天武軍圍死,后來多爾袞篡位后,讓多鐸的長子珠蘭繼承豫親王爵位,將次子多尼收為養子。
相比另一個養子福臨,多爾袞更喜歡多尼,畢竟這是自己親弟弟的兒子,比皇太極的兒子親近多了。
“多尼是個好孩子,只是他的年齡太小,底子太薄了,支持他的人也不多,要是濟爾哈朗和洪承疇能支持他就好了......”
多爾袞嘆了一口氣,命人傳召定南王洪承疇見駕。
受封定南王,洪承疇可謂是春風得意,距離自己的人生目標邁出了一大步。
內在得意,外在低調,這是洪承疇茍且的為官理念,在邁向人生目標的路上,他變得更加的小心翼翼。
洪承疇進殿參見禮畢之后,生命力越發不行的多爾袞能少說就少說,他揮了揮手,屏蔽左右侍奉的太監宮女,指了指書案上的吳三桂謝罪折子,開門見山道:“定南王,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吳三桂。”
洪承疇也知道這家伙快扛不住了,不想聽廢話,當下直言道:“回皇上,臣以為,時下國勢艱難,明軍在遼東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攻打大清,吳三桂手中握有三萬精兵,不可動他,當以安撫為主。”
多爾袞自然清楚,雖說八旗軍滿洲兵比漢軍旗精銳,但如果真把吳三桂逼反了,也是件大麻煩,說不定還會引起一場連鎖反應。
他又問:“如何安撫?”
洪承疇像是早有準備,回道:“皇上當初招撫吳三桂,封他為平西王,列親王位,現在可把他降為郡王,小懲大誡。”
多尓袞沉默了片刻,道:“僅僅降爵又有何用,他的兵還在,下次再違反軍令當如何?你當著我的面也不用隱晦什么了,直言了吧。”
洪承疇微微一笑,道:“皇上的擔心不無道理,吳三桂的三萬關寧軍,其中有部分是祖家的,皇上可以提高祖澤潤的地位,讓其自成一旗,將他們分化散開.......”
多爾袞眼睛一亮,吳祖兩家一向抱團,如果把祖澤潤也封了王,任漢軍一旗固山額真,既做到了分化兵力,也能趁機收買祖澤潤。
在這些漢奸眼中,有奶便是娘,吳三桂表面上是祖大壽的外甥,祖澤潤的表弟,實則他們沒一絲血緣關系,祖大壽的妹妹是吳三桂的后媽,完全是利益捆綁在一起的。
只要有更大的利益取代,別說假親戚,真親戚搞不好都得翻臉!
洪承疇又道:“依臣之見,莫如讓吳三桂提兵駐守釜山,令祖澤潤領兵駐守平壤,將他們一南一北的拆散,相隔一千里不能輕易合兵,如此一來,他們各自人馬不過萬人,也不足為慮了。
多爾袞臉上露出了微笑,洪承疇果然是老謀深算之人,此計不僅表面小懲了吳三桂,又分了他的兵。
而去釜山是阿濟格往來朝鮮和東瀛的港口,吳三桂在那,雙方常來常往的,也好讓阿濟格趁機拉攏一番吳三桂......
至于駐守平壤的費揚果,也能調回盛京,加強自身的份量。
多爾袞笑了片刻,忽然冷不丁的問:“定南王,你覺得朕大行之后,誰最適合做這大清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