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街角一聲喵(九)
從瓦爾醫生那里出來，天氣依然陰沉。
詹姆斯的心情，卻忽然好了不少。
至少那種迷茫的情緒，從他的心里被減弱了不少。
看了看天上的陰云，又瞧了瞧腳下的橘貓，詹姆斯忽然覺得，有時候，生活并不是那么糟。
特別是在有目標的情況下。
當然，現在要做的，還是賺錢填飽自己的肚子。
這里距離自己經常賣唱的地方，隔著一段距離。
詹姆斯數了數兜里的便士，然后把坐公交的想法給拋到腦后。
算了，還是步行吧。
而江東，自然跟在詹姆斯身邊。
詹姆斯剛剛在醫生面前表現不錯，至少昨晚那份米飯，自己沒有白給他。
到了市中心，自己賣唱的地方，詹姆斯自己坐在固定的地方，開始演唱。
雖然有了目標，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隨后的一段日子，詹姆斯每天站在街頭賣唱，同時去藥店領藥吃。
藥店老板起初對詹姆斯態度很差，因為吃這種藥的人，都是那種人，但是當看到詹姆斯領著一只橘貓后，藥店老板的態度好了不少。
用藥店老板的話，“能夠在這樣處境下，還能照顧一只貓的人，內心一定是很美麗的”。
詹姆斯不知道老板說的話對不對，但是他知道老板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一定是美麗的。
詹姆斯在賣藝的時候，江東倒不一定總在那里，他有時候趴在詹姆斯旁邊，有時候感覺無聊了，就去其他地方溜達。
或者如果路上有帶著狗走過的行人，那些寵物狗總會跑過來，對著江東大叫。這種時候，江東自然不會退縮，到處跑戲弄這些狗。
就算碰上一兩個牛頭梗那種比較敏捷的類型，江東還能爬高。每一次他總是站在高處，把那些狗逗的亂叫亂喊，狗的主人站在一邊，只能束手無策。
有了陪伴，詹姆斯的精神狀態強了很多。就連那些自彈自唱的歌，相比較以往，也開心了不少。
人的精氣神，往往能夠通過人的一言一行，釋放給周圍的人。
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感受到了詹姆斯的好心情，于是詹姆斯賺到的錢，也多了不少。
至少一天一頓飯的錢是有了。
這一天，詹姆斯運氣很好，僅僅一個上午，就賺得了之前好幾天的錢。
下午的時候，詹姆斯提早收工，帶著江東，打算去吃點好吃的。
但是拐過一個轉角，看到居然是那家窗戶破了的快餐店，江東趕緊剎住了腳步，無論詹姆斯怎么勸，他就是死活不往前走了。
開玩笑，當時自己偷吃那次，很多痕跡都沒掃除，那個光頭強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是一只貓作的案，保不齊他對進店的寵物貓會怎么樣。
自己怎么可能自投羅網呢？
看江東態度堅決，詹姆斯以為是上次光頭老板的態度，惹怒了它。
相處久了，詹姆斯也知道這只橘貓有點脾氣。
不以為意，詹姆斯自己走進了快餐店，然后端著兩份盒飯走出來。
一份自己吃，一份給江東。
一人一貓，就這么蹲在路邊，吃了起來。
吃完飯，詹姆斯照例去喝了個涼水飽，然后準備找晚上睡覺的地方。
作為一個流浪漢，他居無定所，橋洞下、公園長椅、走廊里，甚至垃圾堆里，都是他棲身的場所。
江東有的時候跟詹姆斯在一起，有的時候不滿意詹姆斯找的地方，則是自己一個人找地方歇息。
反正一只流浪貓，基本上沒有人會在意的。
詹姆斯在街上穿行，他的目光四處游弋，尋找著晚上可以留宿的地方。
時間已經接近圣誕節，這個西方最大的節日，但是詹姆斯卻一無所覺，他沒有家，唯一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就是腳下這只貓，不過在大街上濃厚的圣誕節氛圍映襯下，詹姆斯還是有些落寞的。
某一時刻，詹姆斯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了街對面的超市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大包小包走了出來。
“爸爸！”
詹姆斯激動起來，飛奔著跑了過去。
江東抖抖胡子，也跟了上去。他知道詹姆斯很渴望家庭，但是也知道詹姆斯父子之間的關系不怎么樣。
否則的話，也不至于父親生活體面，兒子卻是個流浪漢。
那個人影轉過身來，發現了跑過來的詹姆斯，原本臉上洋溢的欣喜，瞬間消失了。
他面對著詹姆斯，眼睛卻下意識朝著身后瞟了一眼。
“爸爸，我…我有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們…好嗎？”遇到爸爸，詹姆斯有點語無倫次了。
“你怎么樣？”爸爸又回頭看了一眼，隨口問道。
“馬上就到圣誕節了，我…我能回家過嗎？”詹姆斯有點忐忑地問道。
他知道父親再婚，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孩子，但是他自己也是父親的孩子啊。
“我很為難，詹姆斯…”爸爸露出躊躇的神色。他的妻子很不喜歡這個他這個癮君子兒子，而且他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個子不高、臉上都是雀斑的女人，出現在兩人面前，她看了詹姆斯一眼，隨后拉了拉爸爸的袖子。
“杰克，東西都買完了嗎？咱們還要回家，給寶貝們準備晚餐的。”自始至終，她只看了詹姆斯一眼，卻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瑪麗，你好。”詹姆斯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跟自己這位繼母打招呼。
“是你啊，詹姆斯。”瑪麗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詹姆斯，就像看一塊過期的臘肉：“在這里見到你，真的是個意外。”
“瑪麗，圣誕節快到了，我想和你們一起…”
“不好意思，莉莉絲和朱迪太小了，我想她們不能跟癮君子接觸…”
“我已經開始治療了！”詹姆斯道。
瑪麗卻依然在搖頭。
“好了，瑪麗，把東西放到車上，其他的事我來解決。”爸爸把手里的袋子交給瑪麗。
瑪麗提著袋子轉身，正巧有一只肥肥的橘貓站在她的身后。
她嚇了一跳：“好沒禮貌的貓！”
繞過橘貓，瑪麗走了。卻沒有注意到，這只橘貓爪子間，殘留的塑料袋碎屑。
江東甩甩尾巴，回到了詹姆斯腳下。
他看這個女人不爽，自然要表達出來了。
“聽著，詹姆斯。”爸爸把手伸進褲兜里：“我很抱歉，但是我無法邀請你。這些錢，拿去買點吃的，圣誕快樂。”
爸爸把手從褲兜里掏了出來，把東西塞給了詹姆斯。
“我真的已經在治療了，爸爸…”詹姆斯眼圈紅了。
“貓不錯。”爸爸像是沒聽見一樣，低頭看了一眼橘貓，轉身走了。
江東剛才看到，爸爸給詹姆斯的東西，是幾張錢，幾十英鎊肯定是有了。
詹姆斯黯然低頭，風吹來，他感覺很冷。
正巧江東把頭抬起來，詹姆斯看到江東的指縫里，殘留著一些塑料袋碎屑，不過他沒有在意。
嘆了口氣，詹姆斯轉身，打算找個地方睡覺了。
另外一邊，提著塑料袋的瑪麗，走到車前，忽然感覺兩只手里的塑料袋，變得很輕了。
她回頭一看，發現塑料袋不知道什么時候破了個大口子，里面的東西，都被灑了一路。
剩下的東西，不到原來的一半。
有些被踩碎了，有些被路人拿走了。
“奧，天哪！”瑪麗趕緊追過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