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街角一聲喵(四)
轉過一個街角，就是一家快餐店。
推門而入，一股子劣質油煙的味道，撲鼻而來。
昏黃的店面，油脂的桌椅，裂紋的窗戶，稀疏的客人…這個小店的低劣程度，簡直是肉眼可見。
看到進來一個流浪漢，僅有的幾個客人，都下意識捂住鼻子，往離詹姆斯更遠的方向靠。
肥胖的光頭老板，在柜臺后面百無聊賴地坐著。
詹姆斯走到柜臺前，探手伸入衣服內兜，掏了半天，在光頭老板好奇轉鄙視的眼神中，掏出一把幾乎全是便士的硬幣。
數出3英鎊，又復核了兩遍，等到光頭老板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詹姆斯才小心翼翼地把十幾枚硬幣，放在了玻璃柜臺上。
江東站在玻璃柜下，看著詹姆斯一枚一枚地放硬幣，他手上除了手指部位，幾乎都是污垢。
“一份盒飯。”
光頭老板伸手把十幾枚硬幣一掃，然后順手扔出一份扣著的白色飯盒。
“喝的要嗎？”
詹姆斯眼睛在菜單上上下看了一眼，心里不知道經過多少掙扎，但是最終還是道：“不要了。”
留著這些買果汁的錢，明天運氣再好一點，碰上一位類似今天的這位好心人老太太，還能過來再吃一份盒飯。
盒飯再差，總比翻垃圾要強吧？
至于喝的水，公共廁所里有自來水，管飽，免費。
除了有點涼…
“店里不準帶寵物，出去吃！”
把十幾枚硬幣費勁扒拉進錢箱，光頭老板盯著詹姆斯腳下的橘貓，下了逐客令。
江東回瞪了光頭老板一眼。
歧視貓？
他喵的老子又不吃你東西，又不呼吸你家空氣，憑啥不讓呆？
而且進來的時候，江東明明看到，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腳下，藏著一只小京巴。
許貓不許狗？
歧視貓？
江東按在地下的前肢，“蹭”地一下，把爪子給彈了出來。
他不介意，讓這位光頭老板，感受一下一只橘貓的憤怒。
“他不是我的貓。”詹姆斯把盒飯抱在手里，分辨道。
“店里不準帶寵物，出去吃！”光頭老板視線上移，看著詹姆斯，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或許是光頭老板的塊頭起了作用，詹姆斯彎彎腰，拿手摸了摸江東的頭：“出去吧。”
江東猝不及防，又被摸中了。
他把耳朵拉成飛機耳，盯著詹姆斯，如果能說話的話，他只想說一句話：
不要！
再摸！
我的！
雖然態度差了一點，但是光頭老板罪不至死。江東決定給光頭老板判個死緩，等什么時候心情差了再執行。
低頭跟在詹姆斯身后，出了快餐店。
“哼，都跟著出去了，還說不是你的貓。”出快餐店門的那一刻，光頭老板的低語，正好傳進了江東的耳朵里。
原本勉強壓下來的心情，再次炸了。
沒人跟你說過，貓咪的脾氣是很差的嗎？
你他喵的，哥放過你了，你當哥聽不見是吧？
江東左右瞧了一眼，出了快餐店的門之后，右側是窗戶。
幾扇窗子上，明顯有一塊上面有放射狀裂紋，但是并沒有碎。
應該是某個熊孩子的杰作。
既然如此，我就幫你完成吧！
江東跑到快餐店的窗口位置，跳了起來，對著一扇帶著裂紋的窗戶，就是一爪子。
“嘩！”窗子碎裂，破開大洞，冷風灌了進去。
窗戶碎片進入快餐店，有幾片攜著寒風，砸在京巴身上，它慘叫著抱住主人的腿。
君子報仇，量足就行，橘貓報仇，馬上就辦。
當然，這扇窗子不算報仇，只是先收點利息而已！
落地之后，江東以不屬于這個身體的敏捷，幾個起落消失在街角。
“嘿！小子，你給我站住！”光頭老板拎著一根拖把，氣勢洶洶跑了出來。
而詹姆斯早在江東逃跑的時候，也是撒腿就跑。看他逃跑的方向，正好是江東離開的方向。
而光頭老板，只能站在那里，揮舞著拖把，跳腳大罵：“小子！臭貓！不要讓我再見到你！要不然以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回到店里，瞅了一眼碎掉的玻璃，光頭老板自言自語：“換塊玻璃太貴了，先找張報紙貼一下吧。”
江東跑了兩條街，估摸著那個死光頭追不上來了，就停下了腳步。
卻沒想到，身后傳來腳步聲，江東轉頭看去，發現詹姆斯居然也追了上來。
喵？我不跟著你，你咋跟著我了？
看到那只橘貓盯著自己，詹姆斯愣了愣，隨后尷尬地道：“那個老板，以為你是我的貓，我怕抓著我要賠償，所以沒辦法，我只能跟著一起跑了…”
說到一半，詹姆斯忽然停住了：“我給一只橘貓解釋什么，他又聽不懂？”
江東歪頭看著詹姆斯，發現這家伙，有時候，還是帶點傻萌傻萌的感覺。
自嘲地笑笑，詹姆斯又感覺到了饑餓帶來的無力感，他左右觀察了一下，發現也沒什么好地方。
于是走到路邊一間關了門的商店門前，坐在門前的臺階上。
臺階也被雨水淋濕了，詹姆斯翻了翻背包，翻出來一份慈善雜志大志雜志然后墊在臺階上，坐下。
頭頂上的屋檐，正好遮住了雨。
風有點大，雨也大了，詹姆斯有點冷，不禁又緊了緊單薄的大衣。
江東跟了過來，抖抖毛發，把沾在身上的水珠甩掉。
甩完之后，一人一貓并肩而坐。
沉默。
詹姆斯把飯盒拿在手里，雖然他知道身邊的橘貓聽不懂，但是他還是想說點什么。
“不好意思，他不讓你在里面吃飯，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是因為我太臟了。”詹姆斯把手伸到眼前，指甲里都是污垢，他嘆了口氣，把頭轉向江東，露出一個笑容：“所以你把他的窗子砸了，我心里是很開心的。”
江東抖了抖耳朵，斜眼看了眼詹姆斯，又把頭轉了回去。
尼瑪，我就說，我這么可愛的一只喵，誰會不喜歡？
都怪你！
“擊個掌吧？”詹姆斯看著江東，忽然來了興致，他伸出一只手，豎直地等在空中。
江東嫌棄地看了看詹姆斯臟兮兮的手掌，但是這家伙剛剛實話實說，還跟自己逃跑，勉強算是夠哥們，于是伸出前肢，收攏爪子，用肉墊跟詹姆斯碰在了一起。
這貓，還蠻有意思的。
他不知道貓會不會擊掌，但是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只貓擊掌。
詹姆斯眼里泛起溫暖，順手抬高，想摸摸面前這只貓的腦袋。
江東歪頭，一爪子拍開了對方的手。
喂，不要得寸進尺啊！不要以為我不會翻臉！
不！要！摸！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