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擴大事態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迎暉園機電科里幾臺電臺響成一片，一條條信息快速的傳向各地。
“倫敦，所有留學生、記者、商賈必須在十日內離境。”
“巴黎，所有留學生、記者、商賈必須在十日內離境。”
“里斯本，使節團在三日內結束訪問，前往美利堅。”
“定海，廈門，所有官兵取消休假，進入一級戰備。”
“九龍。密切關注駐香港英軍動靜。”
長樂書屋，易知足叼著翡翠煙嘴站在過廊里望著陰云密布的天空，看樣子，很快會有一場大雨，他不由的想起了高爾基《海燕》的那句名言——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英國人既然要找借口開戰，那他也無須客氣，該來的躲不過，既然躲不過，索性放手一搏，看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后！
趙烈緩步踱進院子，見他站在過廊里，連忙加快腳步迎前拱手笑道：“這云看起來有些猙獰，怕是有一場暴雨。”
“不經風雨，怎見彩虹？”易知足說著便轉身進了書房，趙烈咂摸了一下，才跟進房間，落座后道：“大掌柜，學生琢磨著，英法兩國在廣州海開辦商號、銀行、工廠的商賈不少，徐州至西安的鐵路也是由英國鐵路公司承建，而且元還欠著英人巨額的債務，他們必然會反對發動戰爭罷，英國是議會制君主立憲.......。”
“有長進。”易知足夸了他一句才道：“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需要一個發動戰爭的借口，當然，光有借口還不行，他們還須將事態擴大，進而綁架民意。”
趙烈遲疑著道：“將事態擴大？”
“對。”易知足頜首道：“看著吧，英國人很快會擴大事態。”
香港，總督府。
包令放下手的電報，將煙斗含在嘴里吸了幾口，電報是首相巴麥尊發來的，對于在伶仃洋發生的‘大特號（Dart）事件’，英國國內褒貶不一，畢竟廣東水師是執行正常的緝私任務，遭遇抗拒，發生沖突，理虧的是大特號，巴麥尊讓他盡快將事態擴大，否則議會難以通過戰爭議案。
考慮了良久，包令才吩咐道：“請西馬縻各厘(MichelSeymour)將軍來一趟。”
西馬縻各厘是駐東印度和國區艦隊司令，英國皇家海軍少將，掌控英國東印度洋艦隊和國艦隊，走進包令的辦公室，他徑直道：“閣下可是需要出動海軍進行武力威脅？”
包令徑直將電報遞給他，“需要擴大事態。”
看過電報，西馬縻各厘沉吟了一陣，才道：“閣下，我們在香港的艦隊只有二十八艘戰艦，兵力不過三千，根本過不了虎門。”
“我們不需要過虎門。”包令語氣輕松的道：“只需要炮轟虎門，擴大事態，讓那些滿嘴正義、人道與良心的議員們無法反對開戰行。”
只需要炮擊虎門，這對于艦隊來說無非是一場實彈演練，西馬縻各厘點了點頭，道：“為了大不列顛的榮譽，海軍下樂意遵從閣下的指令。”
“不急。”包令笑道：“晚，安排幾艘破船燒掉，對外宣稱是對岸的國人干的，明天炮擊虎門，咱們才能名正言順。”
當晚，香港位于環的海軍港口起火，五艘戰船同時被點燃，火光沖天。次日一早，包令怒火沖天的給廣州的兩廣總督府和海的南洋總理衙門各自發了一封電報，聲言因為大特號事件，九龍團練乘夜越界，縱火燒毀停泊在香港軍港的五艘戰艦，造成二十三名官兵傷亡，這是對英國海軍的嚴重挑釁！
午十點，英國皇家海軍少將，駐東印度和國區艦隊司令西馬縻各厘率艦隊浩浩蕩蕩的奔赴虎門！
海，鎮海公府，長樂書屋。
易知足看完電報，瞥了伍長青一眼，道：“無生有，賊喊捉賊！九龍團防已經來電，是英國人自己放火燒的幾艘破船。”
伍長青苦笑著道：“問題是，這事說出去，沒人會相信。”
“沒人會相信？”易知足哂笑道：“報紙是左右輿論導向的，讓各大小報紙發號外，揭露英國人的丑惡嘴臉。”
伍長青道：“我指的是各國領事。”
“他們愛信不信，與咱們沒多大關系。”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咱們需要在意的是民心，得讓朝野下知道，不是元惹事，是英國人為了發動戰爭刻意制造事端，擴大事態。”
伍長青遲疑了下，才道：“那南洋總理衙門也在報紙刊載聲明，強烈抗議，譴責英國人的丑惡行徑？”
易知足頜首道：“當然，必須如此做！”
待的伍長青離開，易知足摸出翡翠煙嘴點了支煙，包令的動作可真夠快的，想來也是因為電報連通之后，信息傳遞迅速的緣故，要不要切斷電報線？這念頭一閃，他否定了，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琢磨了一陣，他才看了一眼趙烈，道：“擬兩條電令——電令虎門麥廷章，英艦來犯，堅決回擊，不可手軟。”
“電令定海陳洪明，率領艦隊主力南下，攻占香港維多利亞城，全殲駐港艦隊，不讓其逃竄。”
聽的這兩道命令，趙烈一楞，魏源卻是開口道：“爵爺，攻占香港，是不是.......？”
“怎么？還對英國人抱有幻想？”易知足哂笑道：“虎門一開戰，英法必然向大清宣戰，沒有任何可以斡旋的余地，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瞻前顧后？咱們先對英宣戰！先拔掉香港這個補給據點，俘虜駐港英軍，為日后談判增加籌碼。”
魏源沉吟了下，才道：“爵爺，南洋海軍可能抗衡英法聯合艦隊？”
“自然是不能。”易知足道，心里卻是想著，魏源何故明知故問。
“爵爺當還記得，當年英軍艦隊縱橫東南沿海，頻頻攻擊沿海府縣。”魏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若是攻占香港，激怒英軍，當年的悲劇必然再度重演。”
趙烈忍不住插言道：“不攻占香港，英軍會放過沿海府縣？”
“不可能。”易知足道：“英法聯軍遠道而來，艦隊需要補給，騷擾沿海府縣，在所難免。”
“香港可以為英法艦隊進行補給。”魏源沉聲道：“這樣，總好過英法艦隊四處洗劫沿海府縣。”
“先生，英法等國雖然自我標榜是明國家，但軍隊卻是強盜本性，算有香港作為補給基地，他們也同樣會四處洗劫。”易知足沉聲道：“慈不掌兵，既然戰爭爆發，那只有一個目標，贏得戰爭，為此，可以不擇手段，也不惜一切代價！”
聽他如此說，魏源一陣默然，易知足含煙嘴看了趙烈一眼，對方趕緊提筆擬寫電令。
看過之后，易知足在面簽好字，這才緩聲道：“先生無須太擔心，元壟斷對外貿易，稍后，我約見包令，讓他盡力約束英軍。”
聽的這話，魏源臉色稍稍和緩一些，拱手道：“在下代沿海百姓謝過爵爺。”
易知足心里暗自苦笑，他不過隨口敷衍寬慰一句，對方還當了真，別說包令，是英國女皇，怕是也無法約束戰爭的軍隊，戰爭的殘酷，壓根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趙烈從機電科返回，魏源已經離開，易知足正站在大幅南洋地圖前抽煙，他湊前試探著道：“大掌柜拔掉香港這個補給據點，是不是另有深意？”
易知足轉過身看了他一眼，道：“看出名堂了？”
趙烈一笑，“英軍艦隊跨洋遠來，必然需要補給據點，失去香港這個補給據點，必然要另外尋找。”說著，他看了一眼墻的地圖，“大掌柜是逼迫英軍艦隊攻占馬尼拉罷？”
“馬尼拉是英軍必攻目標之一。”易知足微微頜首道：“沒了香港這個據點，英軍會更加重視馬尼拉。”
廣州，虎門，靖遠炮臺。
天色剛亮，廣東水師提督麥廷章趕緊起身，他昨日歇在靖遠炮臺的營房里，他很清楚，英軍艦隊必然一早會抵達虎門附近洋面，戰斗可能一早打響，洗漱更衣之后，親兵端來了早點。
天亮開飯，這是他昨晚吩咐了的，不等他吃完早飯，副將程韶快步趕來，稟報道：“稟軍門，沙角來電，英軍艦隊已經越過沙角炮臺。”
沙角炮臺早已廢棄不用，不過卻設置有瞭望哨，鋪設有有線電報，麥廷章點了點頭，道：“傳令，一刻鐘之后，各炮臺必須準備緒，隨時待命。”
英軍旗艦“科羅曼德爾”號，船首甲板，西馬縻各厘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前面的虎門炮臺，威遠炮臺明顯還處于改建之，一片凌亂，但其他炮臺卻能看到拖著辮子的清軍在來回忙碌，很明顯，對方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傳令，降半帆，減速。”西馬縻各厘高朗聲下令，對于虎門炮臺，他很了解，經過這十多年的不斷擴建，虎門炮臺已經成為遠東的一大要塞，火力強悍不說，這些清軍也是訓練有素，根本不是他這二三十艘戰艦能啃得下的。
眼見的英軍艦隊遠遠開始減速，最終停泊在了重型火炮的射程之外，麥廷章撇了撇嘴，滿心的失望，很明顯，對方不傻，多半也是走走過場，放幾炮空炮，然后走人，他一支煙沒抽完，海面響起了炮聲。
不用望遠鏡他也看的清楚，炮彈在下橫檔炮臺附近落下，濺起了不少水柱，但距離炮臺還遠的很。
不只是麥廷章失望，廣東水師官兵下都是滿心失望，苦苦訓練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送門來讓他們練手，卻隔的那么遠，怎不讓他們郁悶，副將程韶湊到麥廷章跟前道：“軍門，要不要開幾炮嚇嚇他們？”
“急什么？等等。”麥廷章不死心，“別將他們嚇跑了，萬一他們不知死活，又繼續靠近呢？”
西馬縻各厘顯然也知道，這么放幾炮空炮，達不到擴大事態的效果，見的對方靜悄悄的，他猶豫了半晌，最終心一橫，下令道：“第一隊，抵近炮擊！”
隨著令旗揮舞，五艘英艦迅速升起滿帆脫離編隊向西北方向斜行，進入火炮射程之后，劃了一道弧線橫過船身。
下橫檔炮臺，一名把總略顯興奮的盯著跟前的標識盤，高聲道：“注意！目標即將進入A5區。”
千總趙林森揚起手的綠旗，高聲吼道：“A5，準備炮擊！”
“目標進入A5，目標全艦進入A5！”
趙林森手的綠旗一揮，高聲喝道：“開炮！”
“轟轟轟。”十二門口火炮齊射，發出悶雷似的炮聲，七八發炮彈精準的命第一艘戰艦，另有四五發炮彈也落在戰艦附近。
看著被打的木屑橫飛的戰艦，西馬縻各厘不由的目瞪口呆，清軍的火炮命率如此之高？
他壓根不知道，虎門炮臺的官兵早將這一片水面劃分成若干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相應的炮位以及炮擊諸元對應，戰艦進入這片水域，簡直是活靶！
“打得漂亮！”麥廷章從望遠鏡里看到一輪齊射打殘了一艘英艦，不由的高聲叫好，話音剛落，橫檔炮臺又是一輪齊射打殘了第二艘英艦，緊接著，西岸的三個炮臺也接著開炮。
幾乎是第一輪炮擊，五艘英艦都不同程度的遭受重創，后面英軍戰艦的官兵一個個看的都是倒抽冷氣，什么時候，清軍的炮手變的如此厲害了？如此高的命率連他們也辦不到！
炮臺的火炮是前膛炮，裝填彈藥速度慢，五艘英艦雖然遭受重創，依然頑強的開炮還擊，炮聲一瞬間密集起來，隆隆的炮聲響徹海面。
五艘英艦都是五級艦，艦火炮本不多，倉促還擊下命率又不高，雖然開炮還擊，但對炮臺造成的傷亡有限，清軍火炮的命率卻是高的怕人，雙方交火，只三個回合，五艘英艦被打的船身傾斜下沉，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